23 尾声（1 / 1）

“那就休了她，再找一门亲事。”不知什么时候雷老爷来了，一进门他就下了命令。

“爹，不行，我要照顾她一辈子。”

“这疯疯癫癫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做我雷家的少奶奶？不行，你必须休了她！”

“爹，真的不行。”

“你说什么？”

“你们都别吵了，再过几天看看，如果小倩的病没有好转再说休妻也不迟。”月枝赶紧和这父子俩是眼色。二人各自会意，就此休战。

几天之后，冰倩的病还是没有起色，雷老爷让万明休妻，而万明来了个宁死不屈，雷老爷气得够呛，直接把这个疯儿媳赶出了家门。万明知道后，追着冰倩跑了出来，雷老爷气极，声称要和万明断绝父子关系。

而月枝则一直在劝雷老爷，而且把儿子儿媳安排在德全住的院子里，还暗地里在镇东头给万明建楼。建成之后，便让他们搬到了那里。

搬到楼里之后，这里的常客就是月枝和万明的师兄弟们。伍思贤还把老先生留下了的戏服都搬了过来，放了整整一间屋子。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只是冰倩的病时好时坏，不过以坏的时候居多，她每次发作起来都会乱扔东西，可苦坏了万明。但是能和冰倩以夫妻的名义在一起，即便是累死他都甘之如饴。

又过了几年，雷老爷和月枝都相继过世，雷老爷在死时才流露出想见见儿子的愿望，只是在万明赶到的时候他却永远地闭上了眼。月枝本打算让万明搬回来，可是万明觉得冰倩老是一惊一乍的，会影响母亲休息，而且小楼住着挺好，便也不想搬了。

等到月枝要咽气的时候，她叫万明到跟前，对他说：“我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我骗小倩的时候许过愿，说只要她嫁给你，所有的报应我会一律承担。我骗她，是她师兄让她嫁给你的，她听了，嫁给了你。所以……我……也会有报应”

“娘，你不会有报应的，你也是为了儿子，该有报应的人是我，有什么报应我都会担着的，你放心地走吧。”

“孩子，娘不放心你啊……”

“娘，我会多做善事，为咱们全家赎罪。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

“孩子，你们的命……怎么那么苦……来世……莫要……这样了……”眼角一滴清泪落下，月枝长叹，与世长辞。

安葬了母亲，万明辞退了所有的佣人和长工，还变卖了祖宅。所得的钱全交给镇上修桥铺路，他则是靠给人帮工过活。因为经常不在冰倩身边，久而久之，冰倩有时候便完全不认得他，还会死命打他。为了避免她在打他的时候伤到自己，也为了继续保持体力打工，万明便搬到了以前德全的住处。一开始他还时不时地看看冰倩一个人在楼里的情况，后来，他发现冰倩独处时比他在时还安生，所以也就不那么频繁地回楼里探视了。

再后来，有关长春班的人都差不多入了土，万明也从一个俊后生变成了后生口中和蔼可亲的雷爷。冰倩、明芳和万明之间的故事也就被这时光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再没有人知道。几十年了，那时候的清柳镇也随着时光的流逝，化成了蒙蒙的雾，再也找不见了。

唯有伍爷还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不吐不快。我很庆幸自己能被他选中，来向别人诉说这个故事。在编写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我也会发挥自己的想象，为这故事里的人私自添一些色彩。伍爷看过之后只说了一句“倒像是你经历过一样”便没了下文。见他不阻止，我便撒开了写，可以说，这个故事，是借雷爷之口和我的眼睛完成的。

因为学业繁忙，我不常回来，不过只要一回来，便会去拜会一下伍爷。一，来是要告诉他我写到什么地方了，如果他要求就念给他听；二来，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我还要向伍爷请教；还有一点，就是看看伍爷是不是还可以想起些什么，我也好补充到故事里。不过伍爷年纪大了，太细节的东西已经不记得了，他记得的，就是那段感情而已。

又过了一年多，当我再去拜会伍爷的时候，孝杰接待了我，他告诉我，伍爷已经在一个晴朗的秋日过世了。临分别前，孝杰告诉我，伍爷去世的时候手是握着的，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有他知道，那是一个未成熟的小柿子，又硬又青，是伍爷临死前吩咐他去摘的。

我没有去伍爷的坟上祭奠，只是一遍一遍地回忆他的模样和他说给我的每一句话。那些记忆还很鲜活，就像是他正在跟我说一样。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可以让伍爷对我说出这个本来已经注定要被岁月埋没的故事，现在想想，我终于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