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绝望(1 / 1)
来到这里的第十天,禾熙就生病了,彻夜高烧不退,整个人像火炉一样,好在被睡在她旁边的役女及时发现,给她敷了毛巾喂了水才没送了性命。到早晨的时候她的烧还是没有退,管事的拿着鞭子往她身上重重抽了一鞭,喝令她起来干活。
“还不给我起来干活!猪狗不如的贱命也学着富家小姐生病!”肥胖的中年女管事唾沫横飞地大声训斥着。
眼看第二鞭又要落下去了,那个役女及时抓住鞭子,道:“这样她会死的!”
“小鱼仙你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打!别以为我不敢!”
“那你就试试!”被唤作小鱼仙的人大声应道。
女管事满脸怒气却又不敢下手。
“你让她今天休息吧,要不然明天她可定会死的。你也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那样的大日子要是死了人可就晦气了!”小鱼仙继续说道。
“看在小鱼仙的面子上今天就先放过你了,明天还不起来干活就把你丢出去。”女管事说完就怒气冲冲出去了。
“你好好休息,我想办法帮你弄点药。”小鱼仙柔声对禾熙说道。
“谢……谢。你不嫌弃我吗?”这是十天来禾熙说得第一句话。
“怎么说呢?反正你过去做了什么我不想知道,只是这些天看你人还不错。”
小鱼仙负责在司宾楼传菜,走到那个每天都来的人面前说道:“你帮我弄一点退烧药还有治外伤的药。”
“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吗?”男子一脸紧张,立马站了起来盯着她看。
“不是我,是别人,我日行一善呢。”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等下就出去帮你买。”
“好,谢谢哥哥。”
“仙儿,我觉得你最近又瘦了,是不是很累啊?”男子打量着小鱼仙的脸问道。
“你每次看到我都说我又瘦了,那你见了我这么多次,我岂不是早成了骷髅?比起其他人我算是轻松了,多亏哥哥了。”
“是哥哥没有做好,要不然你也不用待在这里……”男子感伤道。
“看你又说这种话,我不喜欢你这样。反正我觉得像现在这样能每天和你见面我就知足了。”
“你说你要帮助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她呀,特别可怜,来这里之前还受过鞭刑,听说是在新婚前和一个男仆什么了,不过我看她不是那样的人。”
“莫非是李暮苍原来的未婚妻?”男子类似自言自语道。
“你认识她?”
“不认识。李暮苍我倒是认识,国策部新同僚,那小子比我还小的年纪就中了状元。”
“好了,我该走了,要不然要挨骂了,药的事情要记得。”
一个早上过去了,禾熙的烧依旧没有退,直到下午小鱼仙回来给她吃了药换了背上的包扎才稍微好点。
“他们可真够狠心的,把好好的姑娘的背打成这样。”小鱼仙看着禾熙背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鞭痕不禁眼眶都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呢?你照顾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名字。”禾熙问道,还是非常虚弱。
“大家都叫我小鱼仙。”
“名字真好。”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呢。”
“你再好好休息,记得等下起来再吃一次药,给你温在炉子上了,我得走了。”
禾熙点了点头。
再次吃完药,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又亮了,那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役女们都在换衣服,那是在重大的场合才会穿的服装,平常她们都是素布麻衣。
“快换上!”小鱼仙丢了一套同样的服装给她。
“今天怎么穿这身?”禾熙问道。
“和昌郡主今天订婚,主事的要求大家都换上这个衣服。”小鱼仙一边系上衣的扣子一边回答。
“谁?和昌郡主吗?瑞王府的和昌郡主?”禾熙问道。
“是的,”小鱼仙有点为难道,“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毕竟过去了……”
她小心翼翼安慰着禾熙,生怕她一时想不开。
“哦,没事的……没事的。”禾熙仿佛自我安慰似得连说了两次没事的,但那垂下来的表情,任谁都能看出她怎么会没事。
订婚礼典雅而隆重,在大片的红色中徐徐展开。在双方家人和多位朝中重臣的见证下,新人行了订婚礼,新娘娇艳端庄,新郎一表人才,这又是一段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的佳话,只是新郎的脸色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他像一头打盹的狮子,一边无精打采,一边却又竖着双耳注意着周边的动向。他的眼睛在侍宴的役女身上逡巡流转,期待能看见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面孔可又害怕看见那张面孔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因为高烧刚退,脸色依然很不好,所以禾熙就没有被派去宴会侍候,而是留在了厨房。做糕点的时候差点把盐当成糖放下去,被管事的训斥了一通就被打发出去搬脏盘子。她从门口就瞥见了那盛大辉煌的订婚礼,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正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接受着别人的祝福,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帅气温雅,只是温颜而对的对象不再是自己了……钻心的疼痛感令她无法移步,不知不觉间泪眼婆娑,她呆呆地看着厅内正在行礼的两人,无法采取任何措施来保护自己,在这场伤害面前终于千疮百孔……
皇甫祯看着新人对拜行礼,接受着帝国最有权势的一批人的祝福艳羡,内心欣慰无比,终于走到了这一步,长久以来悬着的心可以稍微放下了,只是心里深处似乎……似乎还隐藏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愧疚和一些他不愿意承认的情愫,这种愧疚和情愫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也能隐隐刺痛他。他抬起头想甩掉这种莫名的情绪时,却看见了门口那个哭成泪人似得女人,她的脸苍白的像一张白纸,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原来那若有若无的疼痛感翻天盖地而来,在胸口膨胀再膨胀,就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呼吸变成一件有点困难的事情。正当他觉得自己要因为无法呼吸而晕厥时,隋萍提醒了他。
“王爷,小姐和姑爷要敬酒呢?”
他定了定神,看着眼前娇艳如花的女儿和玉树临风的准女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李暮苍仿佛感应到什么一样,顺着原来皇甫祯的视线望去,可那里已经空荡荡了,见不到一个人影。
皇甫祯苦笑着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今天他在为女儿高兴的时候,也因为另一个女人心痛到差点无法呼吸。不能再否认了,不能再逃避了,他这样告诉自己,应该努力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强烈可怕的情绪。
禾熙努力刷着狼藉一片的碗盘,豆大的泪珠成束成束往下掉,任谁见了都要惊心,好在旁边没有别人否则准会吓死。
狂欢的宴会直到深夜才慢慢熄灭,禾熙一步步爬上司宾楼的最高层,端坐在栏杆边缘,秋天的夜晚天空更显浩瀚遥远,月亮却更大离人更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禾熙伸出白皙却布满伤痕的右手,似乎想摸摸这月亮,但怎么也摸不到,所以她往栏杆外探出了身体,企图离月亮更近一点。
皇甫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幅景象,大半个身子都在栏杆外的女人还在不停往外探,现在只要来一阵强风她都能掉下去!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你干什么!“皇甫祯飞奔过去,正准备把她拉下来,眼前的女人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持续飞行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往下掉!
他想都没有想就跟着跳了下去,追逐着这只在黑暗中断线的风筝,终于在离地五层楼左右的高度抓住了她,把她送回顶楼。
“你疯了!你想死不成?”脚踏到顶楼的时候两人都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皇甫祯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吼道。
“咯咯咯咯……”眼前的女人却突然笑了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你这个疯子!”
“我现在跟死有什么区别?”止住了笑声的禾熙,瞪着蓄满泪水的双眼反问皇甫祯。
皇甫祯喉结微动,说不出一句话,找不到能反驳的理由。
“要死也别今天死!晦气!”隔了一会儿后,他说出了这句话,可话音刚落他又后悔的想把自己杀死。
“哦,原来是这样!今天是你宝贝女儿的好日子呢……那明天、后天就可以了是吧?”禾熙说完露出一个冷笑,绕过皇甫祯往楼下走去。
什么明天?后天?她还打算自杀吗?心就像要裂掉一样,脑子里也炸开了,什么理智在这一瞬间都没了。
他上前一把拉住禾熙把她按在墙上,俯身吻了上去,吻绝望的程度热烈的程度连他自己都震惊了,更别提禾熙了,他急切地像要吞掉眼前的人,直到唇上传来刺痛他才放开,两个人都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