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噩梦（1 / 1）
那天早晨阳光很好，花也开得很好，空气清香宜人，坐在马上的李暮苍心情就像要飞起来一样，昨夜他兴奋地一晚未睡，今天自己的父母就要和三王爷还有禾熙的母亲见面了，按照世家大族的习俗这桩亲事基本上没有问题了，想到亲爱的禾熙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李暮苍连做梦都能笑出来，所以他一大早就催着父母赶紧来三王爷府。
李暮苍一个劲的催着□□的马儿赶紧走，抬着李张氏和李太师的轿夫为了跟上他也只得加快脚步，导致轿子都颠颠簸簸的。
“急什么？人就在那还能给跑了不成？”李张氏被颠得受不了，撩起轿帘子轻轻喝了一声。
“当然急了，”李暮苍扬声道，“早就叫你们坐马车了都不听，慢的像乌龟一样！算了我先过去你们慢慢来。”声音里满是喜悦和迫不及待。
“你等等！哪有自己一个人去见女方父母的？真是不知害臊！”眼看李暮苍就要策马狂奔了，李张氏急忙在后面喊道。
“算了，由着他去！”得到父亲许可后，李暮苍两腿夹紧马肚，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到了三王爷府的时候，禾熙还没起来，李暮苍只得和三王爷喝茶聊天。三王爷看着他一副着急丢魂的样子，只得道：“不着急啊，我让婢女去看看。这孩子平常都很早起来的，估计昨晚太开心没睡好所以早上才起迟了。”
“那麻烦王爷了。”李暮苍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
“年轻人嘛，可以理解。”屋子里满是三王爷豪迈的笑声。
早就听说成长于军中的三王爷豪放不羁不拘小节，禾熙能有这样的一位继父真是替她开心，李暮苍看着三王爷纵声大笑的模样怔怔想着。
没过一会儿，婢女便回来禀报了，神色却极为慌张。
“禀王爷，禾熙小姐厢房的门打不开，奴婢们叫也没人应。”
“怎么会这样？去看看！”三王爷脸色一禀，大步往外走。
三王妃和秦元青听到消息也跟着去了，李暮苍更是脚步如飞。
“禾熙，禾熙，你在里面吗？”李暮苍急促拍着禾熙闺房的门高声道。但是里面还是没有回应。秦元青也跟着唤了几声，依然没有反应，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把门破了！”得到三王爷的首肯后，李暮苍一掌就把原来紧闭的门破开了，三步作两步小跑进去，可眼前的一幕令他终生难忘……
只见禾熙赤身裸体的躺在绣床上昏睡不醒，身旁还睡着……一个男人！同样也是……赤身裸体！所有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房间里鸦雀无声，李暮苍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三王爷也被惊到了，秦元青更是仿佛神魂具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三王妃，她一把上去揪住禾熙的头发把她强行拉了起来狠狠打了一巴掌啐道：“你这贱婢真是不知死活，都让你进王府当郡主了，居然还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这一巴掌彻底把禾熙打醒了，她努力睁开睡意迷蒙的双眼，一眼便看到了李暮苍和秦元青，可她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解道：“娘，暮苍你们怎么都来我房间了？”秦元青和李暮苍还是呆若木鸡，禾熙往四周一看，心下一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再往床上一看，竟然有个陌生男子躺在那儿！
“啊……”她用双手蒙住脸连声惊叫。
惊叫声唤醒了被惊呆的三王爷和秦元青，而李暮苍还是呆呆站在那里，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应该上去抱着禾熙告诉她没事的，可该死的！他就是迈不了腿！
“你们都出去！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一律杖毙！”三王爷厉声对下人下令道。而缓过神来的秦元青看到三王妃在教训禾熙，像疯了一样冲过去揪住三王妃的衣领一把把她摔在地上声色俱厉道：“这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看到一向温婉的秦元青发此大火，三王妃完全震惊了，但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侧室给打了！再加上本来就看她们母女不顺眼，这下更是怒从心起，刚要上去厮打，就被三王爷喝道：“你也出去！”
床上的陌生男子也醒了，看到屋子里的架势，一下子吓懵了，跪地哀求道：“王爷饶命啊，是小姐，是小姐硬说喜欢小的……”三王爷黑着脸一脚就把他踹晕了过去。
秦元青抱着惊叫不已浑身颤抖的禾熙哭着安慰道：“熙熙，别怕啊，娘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
李暮苍从一进屋开始就呆愣着，维持着那个姿势，浑身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屋里闹成一团，眼睁看着禾熙惊叫哭泣，最后是李张氏和李太师把他带了回去。
事情发生没多久，内侍监的人就来了，男子坚称是禾熙勾引他的，而禾熙自最初的尖叫哭闹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安静的缩在一角，一动不动，双眼早已没了神采，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凭那男子如何污蔑都没开口。最后内侍监以禾熙□□王室的罪名判鞭笞一百，即刻执行。
李暮苍看着那鞭子一下一下的落在禾熙的背上，皮肉崩裂，鲜血一点一点的往外渗，把那洁白的衣裳完全染红而嚎啕大哭，但他没办法救禾熙，这是王室内部的事情，他如果强行救走禾熙，李家恐怕就要面临灭族之祸，于是他便跪着去求了七王爷……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禾熙吧，我答应了，我全都答应了，我愿意娶隋锦……”皇甫祯冷眼看着为了救另一个女人而跪在自己面前痛苦流涕答应娶皇甫隋锦的李暮苍，满心悲哀不安，尽管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的。
“我马上进宫。”皇甫祯闭上眼沉声道，他实在不想看到李暮苍痛哭哀求的样子……
当他带着太后的改判懿旨来到内侍监的刑场时，禾熙已经奄奄一息了，背上血肉模糊，秦元青早就昏厥过去了，但听旁人讲禾熙自始至终没有喊过一句痛，执刑的太监说他在内侍监待了一辈子见过无数被鞭笞的人，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不喊不叫的主，他觉得他不是在鞭笞一个活人，而是在鞭笞一个尸体……禾熙被人扶起的时候，望了皇甫祯一眼，虽然只是有气无力的一眼，但那一眼皇甫祯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是怎样的一种让他心惊肉跳的眼神？愤怒？悲伤？怨恨？绝望？还有什么？皇甫祯已经不敢回想了……
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坏人，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抱歉愧疚，第一次痛恨自己，第一次后悔都在那一霎那……
背伤未好，禾熙便被投入了礼教司成为一名役女开始她的劳役生涯。这里的女人大多都是犯了错有毁礼教的官家女人，投入监狱毕竟有损官家颜面，所以就把她们关到这里做苦役，以无休止的劳动作为惩罚。她们不能喊苦也不能喊累，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在管事的鞭子下开始一天的劳作。礼教司的劳动多是为司宾楼服务，那里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具有宴楼和客栈双重功能，每天有无数的宾客往来其中，贵族子弟和富家少爷多会选择在那里玩乐享受，皇族的一些无需过分隆重的宴会也会选择在那里举办。所以礼教司的女人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菜，劈不完的柴，洗不完的碗碟，打扫不完的房间还有成堆的衣服床单被套。繁重的劳动，粗糙没有营养的饭菜，严厉的监管侵蚀着那些女人的健康，让那里的女人终年都没有好脸色，不管多么艳丽的女人去了那里一个月后都会成为枯死的花朵。一天天变苍白的脸，一天天变粗糙的双手，一天天变佝偻的背，生活绝望而迷茫，似乎只是静静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很多原来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小姐夫人们都因为承受不了这种压力选择自杀，在这里几乎每个月都有人被抬着出去，直接扔到了乱葬岗。
禾熙机械地活着，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死气沉沉的，来这里一个礼拜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就像被毁坏的布娃娃一样，甚至连眼泪也不流了。背上的伤还隐隐作痛，胸部有时也会出现抽痛，但她仿佛没有痛觉神经一样，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她拒绝与人交流，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令人感到非常不安，似乎她随时会爬到司宾楼的最高处，然后终身一跃，留下满地的鲜血和断裂的肢体。
礼教司里的人现在谈论的最多就是禾熙，她成了这里几乎人人鄙视轻蔑的对象，她被当成新婚前夕勾引下人的□□，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那些役女们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找她麻烦，并把最脏最累的活都推给她做，而她也麻木机械地承受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