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18（1 / 1）
Chapter18
沅湘这些日子都在料理父亲的丧事，花店已经拜托小柳多辛苦几天、元宵也拜托给李甄让他帮着喂几天。
仿佛到了梅雨季节一般，这些日子都在下着雨。细细蒙蒙的小雨下，沅智沅湘终于将父亲和母亲合葬到了一起。沅湘跪在墓碑前，慢慢触摸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潸然泪下。那是他父亲和母亲多年的一张老合照。那时候他们还那般的年轻，母亲白皙的脸庞上带着灿若星辰地微笑。可如今她再也没有父母了，韶光如梦、年华似水，岁月终究不等人。
“妈，我可把爸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要像以前一样欺负他，知道吗？”她的声音已经那样的嘶哑却还是一字字说得清楚明白。
蒋钰珩上前扶着她：“沅湘，别这样。你这样叔叔阿姨都会不放心的。你要想着叔叔终于还是获得自由了，而且他又和阿姨重逢了，这辈子再也不会分开了。”
“是啊，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事会将他们分开了。”她说着又对着墓碑道：“爸妈。你们放心。我和沅智一定会好好地生活下去。”
沅智向着墓碑磕头说道：“爸妈，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一定会让她幸福。”
世间所有的感情中，最珍贵的还是亲情。爱情或许会随着岁月流逝变质、友情或许会平淡，而唯有亲情、血浓于水的亲情无论岁月如何侵蚀都会亘古不变。
事情结束之后，蒋钰珩带着沅智沅湘回了城。
在下车的时刻，沅智问沅湘：“姐，我能去你那儿吗？”
“怎么了？”
“我还是不想去工地了。我决定留在城里好好找个工作。顺便和你有个照应。”
沅湘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大人了。所有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做决定，至于我那里，只要你想去，随时都可以。”
“好。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的。”
沅湘又看了眼身旁的蒋钰珩，和沅智道：“小智，你先去姐那。我和他还有话说。”
赵沅智一看阵势很是识相的先走了。
沅智走后，他们又坐回车里。互相都沉默了好久。
“钰珩。这些日子谢谢你。”
蒋钰珩一把握住她的手，依旧那般深情的目光：“沅湘。为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你不用和我说什么谢谢。只要你需要，哪怕是让我去死，我都不会多言一个字。”
她抽出自己的手，轻声道：“钰珩。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如今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我们不应该在一起，我们也不能在一起。”
他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和娄语燃说好的，只要我父亲事情一结束，我就和她离婚。”
她怔怔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反应过来。“那你难道不是利用她，伤害她吗？”
“我没有办法了，那时候我爸逼得我那样急。而语燃那时候提出来帮助我，我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跳进了她给我设置的陷阱。沅湘，你信我好吗？”
她依旧很平静，道：“不管我信不信你都不重要了。现在这样确实也是个不争的事实。钰珩，我们认命吧。”
“我为什么要认命？我不认命。沅湘，你等我。给我时间，会解决的。我会圆满解决的。你等我好吗？”
她冷冷一笑，反问：“那这次是等几年？五年还是十年？蒋钰珩，我已经等不起了。我从二十岁认识你到现在，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熬得太久了，我需要去过我自己的生活。我需要有一个家，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累，我再也没有力气去等了......”
气氛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蒋钰珩漠然地看向窗外。是啊，他怎么能那样自私，让一个女人永远背负着所有。
“钰珩。我们还是算了吧。”沅湘说完开了车门准备离开。手腕被轻轻握住，她听到身旁的男子说道：“我不会放弃。”她慢慢挣脱了他的手离开了他的视线之中......
很多时候爱情只是一场最美好的奢望。相爱却不一定能相守，相守却不一定能走到白头。荷尔蒙只负责一见钟情，柏拉图却负责白头偕老。执子之手容易，与子偕老却那样的艰难。
立秋了。万物逐渐凋零，秋风飒爽，一连下了好些日子的雨，气温也骤降了不少。
蒋永元的身体眼看一日不如一日。这一天的午后天空微微放晴，蒋钰珩推着父亲去花园里晒会太阳。
花园里一派秋日凋零的寂寥景象，纷纷扬扬的落叶飘落在草坪上俨然成了一个柔软的地毯。
蒋永元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张毛毯。暖阳照射在他的脸上、身上，光芒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笑道：“天气真好啊。我也该走了。”
蒋钰珩心一惊，鼻头一酸，却依旧笑着道：“爸，你胡说什么呢。等病好了我就带你去旅游，咱父子俩想去哪就去哪。”
蒋永元喘口气，低着声道：“唉。我这个身体我自己清楚的很。不过今天我就觉得状态很好。连呼吸都顺畅的很。”
那一刻蒋钰珩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包裹着他的心。他握紧父亲的手道：“爸，你一定要好起来。公司的好多事我还不是很懂。我还需要你呢。”
“你小子，少来这套。我现在已经退休了，该好好休息了。”他说完又一本正经叮嘱道：“这个公司是我一辈子的心血。现在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要辜负我这些年给你费劲打拼好的江山。”
“爸，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蒋永元想起了蒋钰珩八岁时候，他默默地看着天空，说：“钰珩，我知道从你妈走的那年起你就怨我。今天老头子我心情好，就给你说个故事。”
“好多好多年前，我自己都不记得是哪一年了。那时候我还是贫穷的打工仔，一天下班后我经过湖边，恰好看到一个女孩子要跳湖自杀。数九寒天，我想都没想立刻就冲进湖里救起了那个女孩。后来那个女孩和他父母很感激我，经常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她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算家境殷实。有一天，女孩父亲找我，告诉我，他家女儿有抑郁症。一直都有。而且很不愿意和人接触，除了对我。她父亲觉得如果可以，我可以和他女儿结婚。她父亲知道我当时一个人打工很辛苦，也愿意拿出全部家当来资助我开公司。听到这，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这故事是谁？”
蒋钰珩看着天空，浅浅一笑，说：“那个女孩就是我妈。”
“是啊。当时我还在很辛苦的打工，有人资助我开公司简直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但是我还是犹豫了很久，毕竟我对你妈并没有爱情。可是人终究是自私的，我最后还是接受了你外公的提议。你妈的忧郁症也在结婚前被治好了，后来我就和你妈结婚了。一年后，你也出生了。那个时候我们一家过的很幸福。你母亲是个好女人，好妈妈。她一直是我坚实的后盾。又过了好些年，我的公司越开越大，钱越赚越多，工作也越发的忙。我开始很少回家，你母亲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可是我终究还是辜负她，在你八岁那年，我认识了我生命中那个让我唯一感受到爱情的女人。她当时不过大学毕业没多久，年轻单纯，认识她不久，我便再也克制不住我的所有情感，深深地沉沦了进去。我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她，她最终还是被我感动了。可是我欺骗了她，她从不知道我有家庭有孩子。没过多久她怀孕了。我很高兴却也很惊恐。因为我知道她必定要让我和她领证。我一直拖着没去领证。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时候你母亲也听说了我的事，而她也查到了我有家室有孩子，要和我分手。当时你母亲的抑郁症发了，可我却只顾去留住她忽略了你母亲。没过几天你母亲就自杀了。而她自责不已也去打掉了孩子离开了我。我竟然为了一时私欲伤害了你和她。也害了你母亲和那个孩子的命。我想我是个罪人吧。老天爷也要报复我吧，让我注定一生孤独。”
那一刻，蒋钰珩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了一生的老人在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刻默默地忏悔着自己一生的过错。所有的爱与恨早已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唯一能做的唯有珍惜眼前人，共享着最后的时光。他默默地握紧父亲的手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蒋永元一行清泪悄悄从眼眶中涌出，他叹息道：“这些年，我总是试图去忘记我的过错。可是，每一个寂静的深夜，我总会梦到你母亲，她还在怪我。我想我终于可以去下面好好跟她忏悔了。我亏欠了她一生，只能在死后来偿还了。”
清风拂来，吹动了蒋永元腿上的毛毯，蒋钰珩站起身来，道：“爸，起风了。我们进去吧。”
蒋永元微微摆手道：“没事。我不冷。我今天就想和你在外说说话。”
蒋钰珩不再坚持，笑道：“好，今天我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蒋永元看着远方，仿佛陷入了最遥远的回忆中。
“爸，你在想着她吗？”
“是啊……我和她得有二十年未见了吧。我......对不起她啊。”
“她过的很好。”
蒋钰珩的声音幽幽的从秋风中传入他的耳中，如同平地惊雷般敲击着他的心。他苍老的手微微的从颤抖到慢慢握紧，连声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你，你，你说谁？”
“她......是叫李香岚吗？”仿佛是知道答案的询问般。“爸，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沅湘的小姨。我不久前见过她。她在乡下，一个人，过的很好。”蒋永元静静地听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蒋钰珩看着父亲带着笑意，说道：“爸。知道吗？我小时候偷偷翻过你的卧室，在你床底下的盒子里看过她的照片。那时候我好恨她。恨她害死妈。可我后来一见到她，所有的恨都不存在了。她对我那样好。她这一生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沅湘是她唯一的亲人。我一直想着沅湘是对我伤害最好的补偿。我不恨她。我不恨任何人。”
蒋永元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那个倔强的女孩的时候，她那双清亮的双眸那样像她。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命运让他这一生和李香岚终究只能相爱不能相守，这一场悲剧般的结局终究即将落下序幕了……他毁了她的一生，原以为他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原来老天爷已经给了他最好的机会.......
蒋永元沉默了许久，直到头顶的那一片火红地枫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钰珩，你说爸是不是又造孽了。爸最终还是阻挡了你们的幸福。我对不起她。原来我一直都在伤害她，从你八岁起就不曾改变过。钰珩，你说爸这一生是不是很失败？”
“爸。你不是失败。你只是被蒙在了鼓里，你放心。我会勇敢地去找寻我的幸福的。”
“都是我造了孽啊。”
阳光不知何时又再一次躲进了云层中，所有的一切阴霾何时才是消散呢......
“爸，起风了。我们进屋吧....”
那一天的夜晚，蒋永元睡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第二日清晨，蒋钰珩看到他的时候，他仿佛还在沉睡中一样。怀中还抱着他们一家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