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当兵误(1 / 1)
汾水。渡口。
渡船载着满满一船人自西而来,等在岸边要过河的,却只有两人,正是白玉堂和小瑜儿。
渡船狭小,容不下马匹,白玉堂和小瑜儿只得弃了马匹上船。
过了汾水,离延州已是不远了,而烽烟的气息,亦是愈来愈浓。但见一路之上,皆是逃难百姓,拖家带口,三三两两的挪过去,一片凄凉。
白玉堂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光鲜亮洁的白衣,不由有些出神。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拽住白玉堂的衣袍,白衣上瞬间印上数道黑印子,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盯着白玉堂,“我娘饿得走不动路了,哥哥,给点吃的吧……”白玉堂顺着那双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步之外,一名妇人斜靠着树干,闭着双目,一动不动。
小瑜儿快步过去,蹲了下来,拿出水囊喂水给那妇人。
白玉堂剑眉蹙起,抓起小男孩的手,走了过去。
小瑜儿起身,“白大哥,她体力太虚,没有东西吃,只怕撑不下去。”
白玉堂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妇人虚睁着眼,同小男孩一起望着那锭银子,未有丝毫喜色。
白玉堂有些尴尬,复又掏出一张银票。看着母子俩失望的眼神,小瑜儿低声道:“白大哥,这荒郊野外的,有银子也买不到吃的啊。”
白玉堂挠了挠头,塞回银钱,对着小男孩眨眨眼,“等着,看我的。”
一炷香之后,看着母子俩各自啃着烤得尚只有八分熟的鱼,白玉堂和小瑜儿相视一笑。
过了一个叫溪口的小镇,往延州的道上,已是人烟罕见。
自东面远远行来二人。只见前方一人,灰色布衣,黯黑帻巾,高颀的身形微微弓起,背上一个麻袋鼓鼓囊囊。落后几步之人,相仿装扮,身量稍小,亦是背着一个麻袋。
行了不多时,前方之人一把拽下麻袋,挺了挺腰背,直嚷嚷道:“五爷我怎就听了你这个鬼丫头的馊主意,搞成这幅德行不说,还背着一麻袋包子,成何体统?”
小瑜儿走上前,抬起暗黄的脸庞冲白玉堂咧嘴一笑,露出白晃晃的贝齿,“白大哥,回头有人问你要吃的,也省的你再去捉鱼不是?”
白玉堂无奈一笑,看着面前的假小子,不由赞道:“小瑜儿,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都认不出你了。”
小瑜儿看着被粗衣和简易的装容稍稍敛去光华的白玉堂,不由想起了另一个人,同样是难掩那一身的风采……
正当此时,西面的林子里走出来一行人,白玉堂俊目一扫之下,不动声色抬步,身形挡在小瑜儿之前。
二十余人,皆是西夏兵装扮,为首的小头目远远瞧见二人,一声大喝:“站住!”
白玉堂捏了捏拳头,咯咯声响,小瑜儿拉住白玉堂胳膊,低声道:“且看看他们待如何。”
这是一支西夏擒生军小队。擒生军是李元昊所创,顾名思义,擒获俘虏,为己所用。
白玉堂冷哼一声的当口,西夏兵已向二人奔来。
小瑜儿仰头朝白玉堂眨了下眼,堆起笑脸走上几步,“各位军爷,有事么?”
“你们是哪里人?”小头目挥了挥手中的大砍刀,目光落在两个麻袋之上,“里头是什么?”
小瑜儿灵机一动,“军爷,我兄弟二人是前面溪口人,听说有逃难的百姓过来,就蒸了些包子,想换几个小钱补贴家用。”
小头目瞥了瞥眼,有人上前抢过麻袋,揭开便翻。
小头目朝小瑜儿轻蔑道:“看你二人倒是年轻,既是想挣钱爷这倒有个好去处。”
小瑜儿望了眼白玉堂,两人一同看向小头目。
小头目嘿嘿笑了声,“跟爷当兵去,就不必为家用发愁啦。”
说话间,一麻袋包子已被西夏兵分光。
小瑜儿佯装着急道:“我的包子哎……”
白玉堂亦是装着不解道:“我们是宋人,怎可当西夏兵去打宋人?”
“休得啰嗦,”小头目不耐烦道:“这兵你们是不当也得当。来人,带走!”
小头目一手拿着包子咬了一口,一手掂了掂另一个麻袋,“这包子味道倒是不错……”
除了西夏兵,还有三个当地百姓,沮丧地跟在队伍后面,想来亦是被强掳来当兵的。
白玉堂和小瑜儿互换了一个眼神,决定将计就计混入西夏军营。
日暮时分,一行人到了延水。
离西夏军大营尚有一段路程,便听到响彻云霄的声音。那声音如群雷同鸣,万鼓齐捶,铺天盖地,似乎要淹没一切。
这是西夏军操练兵马的声音。
走近些去,只见浓尘滚滚直扬上半空,金戈之声间或可闻,伴着马蹄嘶鸣。
再近一些,只见一队着皮甲的士卒正持□□操练,个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舞得虎虎生风,口中叱喝阵阵,愈发显得厉兵秣马。
白玉堂和小瑜儿心中俱是一凛,西夏军,果真骁勇善战。
掳来的宋民和俘虏一同,被编排入伍。
这年头,只要有口饭吃,为谁打仗,在这些人看来,似乎并非那么重要了。
众人各自领了一块面饼和一碗粟米粥。面饼硬邦邦的,粟米粥又冷又稀。
看着别人嚼饼喝粥,不一会便吃了个干干净净。白玉堂皱紧眉头,和小瑜儿蹲在角落,眉目传话。
“这能吃吗?”
“能吃吧……”
“……五爷我宁愿饿着!”
“若是不吃会惹人注意的……”
……
“白大哥,”小瑜儿凑近白玉堂,压低嗓音道:“我们既然混了进来,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呢?”
白玉堂被面饼噎得直着脖子,猛喝一口粥又险些被呛着,缓了缓劲,阴恻着脸道:“敢吃五爷我的包子,哼哼,五爷我烧了你的粮草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