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五爷(1 / 1)
干净的石板街,简朴的房屋,这是开封一个小镇。二月的阳光,照着小镇的长街。
虽然还未到晌午,街上却已经热闹起来,各式各样的摊子前,每个人都在大声吆喝着,吹嘘着自己的货物。
长街尽头悠悠走来一个青年,只见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看来是那么落拓,潦倒。但若是细看之下,乱发后面蒙着些许尘灰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眸透着狡黠的光芒。他东张西望,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个又高又瘦的人,牵着匹健壮的白马迎面走了过来,雪白的马鬃在风中飞舞着,吸引了青年的目光。
他忍不住走过去,问道:“这匹马卖不卖?”
那瘦子笑了,把他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奇道:“你有银子?”
青年拍了拍腰,道:“银子没有,金子却不少。”
那瘦子显然不信,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这匹马……至少要一百二十两银子。”
青年摇头道:“这价钱不对。”
那瘦子脸上的笑立刻不见了,沉着脸道:“怎么不对?你要知道,这是匹宝马,这最少……”
青年笑道:“这既然是匹宝马,所以至少该值二百四十两银子,一百二十两简直太少了,简直少得不像话。”
那瘦子愣住了,忽又怒道:“你在开玩笑?”
青年笑道:“金子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一两金子是五十两银子,二百四十两银子合金子四两八钱,这块金叶大概有五两,喏,拿去。”那瘦子这才真的愣住了,迷迷糊糊地接过金子,迷迷糊糊地递过马缰,若不是手抓得紧,连金叶都要掉到地上。
青年拍了拍马脖子,暗暗得意:西域良驹,至少价值五百,刚到开封便让爷捡了个便宜。青年笑嘻嘻地牵着马,又往前逛去。
七砚斋的老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看见青年过来,便大声招呼:“这位少爷,来看看敝斋的字画,保管令少爷不虚此行。”
青年听得字画二字,眼睛一亮,把马拴在柱上,便随老板走进画斋。
老板挪动着胖乎乎的身形,热情介绍道:“少爷看来也是文雅之人,这是前朝张萱的《望月图》,这是李思训的名画《海天落照图》。”
青年淡淡扫了两眼,“可有吴道子的画?”
老板连连赞叹:“少爷不愧是此中高人,一下便问到了敝斋的珍藏。”他小心翼翼抽出了一轴画卷,缓缓打开,“敝斋唯一一幅,吴道子的《孔雀明王相》。”
青年接过画,眯着眼打量了几番,“多少?”
老板哈哈一笑,脸上的肉一跳一跳,“少爷真正有眼光,敝人便也不跟少爷打马虎,三百两银子让与少爷,如何?”
青年怪叫一声:“三百两?”
老板吓了一跳,“三……三百两不多吧?”
青年手下用劲,《孔雀明王相》登时化成数片,自青年手中滑落。
老板僵住,一个手指头颤颤指向青年,“你……你……”
青年推开那根胖乎乎的指头,“你什么你,这画是假的,喏,最多值个五两。”
说完,扔下一块碎银,头也不回走出七砚斋。
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抚向碎纸,嚎啕大哭,“我花了一百两的名画啊……”
日头渐高,阳光有点迷人眼。青年眯着桃花眼,缓步向前。街上的人三三两两,人面淳朴。只有一个白衣少年,模样和这些人全都不同。这少年远远地站在一边,似是不屑与别人为伍。
他背着手,白色的轻衣,在风中飘动着,就像是玉龙山头的白雪。
青年眯缝的桃花眼睁大,不觉多瞧了他两眼。他的大眼睛也在瞪着青年。青年朝他笑笑,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青年朝他招了招手,他却将头转过去,再也不瞧青年一眼。
青年心下有点不乐意了,暗道:你小子和五爷我一样的嗜好,却怎的对我不理不睬?
他以为自己还是白衣飘飘,风流倜傥,却是忘了自己一身邋遢的打扮。
他不是别人,正是名满江湖的锦毛鼠白玉堂。只是白玉堂素来喜洁且自命风流,怎的会如此这身打扮?
此事说来就头大了。要知道白玉堂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陷空岛卢芳的夫人。说起这位卢夫人,来头可不小。闺名林月容,父亲乃是江西一带飞龙镖局的总镖头,威震江湖的林遥,名下光是分局就三十家有余。卢夫人性情豪爽,却是位用药高手,自她上岛之后,经常捉弄四位哥哥的白玉堂就吃过她不少苦头。上吐下泻,莫名奇痒,层出不穷。白玉堂看见这位大嫂,就像是老鼠看见猫,溜得比什么都快。偏偏还运气不好,无意间毁了卢夫人珍之如命的吴道子的一幅名画,还不及让卢夫人知晓,就脚底抹油,逃出了陷空岛。
如今他身在开封,却也不敢招摇过市,只因卢夫人娘家三十几间分局可不是白开的,他白玉堂到哪,消息就随时会传回陷空岛。白玉堂自然马虎不得,所以只好这幅打扮,掩人耳目。想不到堂堂白五爷,竟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话说白玉堂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摇头苦笑。
只见这白衣少年目似朗星,唇红齿白,神情飘逸,风采潇洒,比起往常的白玉堂,竟还要略胜几分。
白玉堂啧啧摇头之间,再望过去,白衣少年已消失在小街尽头。
白玉堂牵着马,信步而行,不觉转过一个弯,来到一座酒楼面前。
“望江楼,”招牌年月深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白玉堂拍了拍身上,走进酒楼,“也不知道望的是哪条江。”
小二倒也实诚,上前热心招呼:“客官要些什么?”
“来壶好酒,再来几盘你店里的名菜。”白玉堂随口吩咐道,上得楼去,待酒端上,便倚着楼边栏杆自斟自饮。
楼梯上踢踏声声,上来两人,边爬楼边闲聊:“展大人可真有能耐,几日功夫,便破了西夏人的诡计。”另一人接道:“可不是,皇上亲封的御猫,不光光是唬人的。”两人笑着走上楼。
白玉堂晃着酒杯中的酒,眼眸眯起,“御,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