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乔装(1 / 1)
天边的月,复又隐入了云层之中。
开封城东郊,关帝庙。
关帝老爷的青龙偃月刀前,站着两条蒙面人影。一个瘦小单薄,一个颀长修伟。
“属下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唤你前来,是有一事烦你打探。”
“属下不敢,殿下有何事差遣?”
“去打探一下神衣门。我要知道门主何人,设点何处。”
“是,属下即刻去办。殿下,属下正有事禀报。”
“何事?”
“属下业已探得叶之轩儿子的下落。”
“哦,你如何确定是叶之轩的儿子?”
“黄羽返乡,属下曾安排了一人在他身边,昨日属下接到他的飞鸽传信后,便在开封城外预先设伏。本已是手到擒来,不料又杀出一人,以至功亏一篑。”
“在黄羽身边放人,你倒是想得周到。”
“殿下……”
“当年若谨慎行事,如今便没有这个麻烦!”语气略显不耐且严厉。
“过奖”二字生生咽下,“殿下说得是……”
“此事倒先不急,先去办我交代的事要紧。”语气微微缓和。
“是。”
“对了,有无探得他的名姓?”
“姓叶名澜。”
“叶澜?”意味深长的声音,伴着眼底一丝高深莫测的光,颀长修伟者轻笑一声,掠出关帝庙。
瘦小单薄者抹了抹额角冒出的冷汗,顷刻之间亦消失在夜色中。
这是一个春雨霏霏的上午,细雨沾衣不见,飘然落地无声。
开封城外的小道上,出现了两把油纸伞。伞下的身影,一个修长,一个纤细。
待得走近一些,可以看到修长者青色长袍,脸颊微黑,平凡的眉眼似乎也掩盖不住原本的风华,颌上泛青的胡茬,显出几分沧桑。
纤细者一身灰衣,脸色略黄,浓眉亮眼,透着一丝灵黠。斜风细雨中,传来隐隐对话。
“展大人……”
“是何大哥,莫再忘了。”
“哦,对,何大哥。今儿出门不利,居然下起了雨。可不能让雨水淋到脸上,不然变成花脸……”嘎然而止的声音
“变成什么?”微微上扬的声音。
“呵呵,花脸……猫。”略微赔笑的声音。
“……切记,我的身份是九华派何京北,你是我的师弟沈涛。”有些无奈的声音。
两人正是乔装后的展昭和小瑜儿,此刻正往相州方向而去。此前展昭已探得相州有神衣门的分堂,堂主是天雷派的柳清风。
开封离相州,三,四个时辰的路程。
下半晌,雨渐渐止住,空气中仍弥漫水汽,展昭和小瑜儿依旧撑着纸伞。
小瑜儿抬起伞,望天:“昨夜分明月光皎洁,今日怎的如此……咦,那人莫非要跳河不成?”话未说完,她转而惊道。
展昭抬起伞,小道右侧,二十丈开外河边树旁,“扑通”一声,一个人影一头栽下。
两人急掠过去,落水处水花荡漾,哪里还见得到人影?
展昭怔怔看着水花,小瑜儿望向他:“快救人啊,愣着作甚?莫不是还怕变花脸猫?”
展昭纹丝不动:“我不会水。”口气甚是正经,嘴角却浮着一抹笑意。
小瑜儿大叫:“啊?”此刻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脱下靴子,便要跳入水中。
展昭一把将她拉住:“把外袍解下。”
待小瑜儿拽着人探出头,展昭已架好一堆火,正在岸边候着,见她出水,便用衣袖覆上手掌,探手过去,一手拉住小瑜儿,一手拉住落水人。
“快去烤烤火,烤干些再穿外袍。”展昭一边道,一边拉着落水人走向火边。落水人书生模样,三十开外。只见他垂丧着脸,欲哭无泪:“二位何必救我,让我死了罢了。”
“蝼蚁尚且偷生。这位兄台,发生何事,不妨暂且道来。”展昭耐心道。一旁小瑜儿牙齿打着颤,听了有些不悦:“若是帮不上你,我再把你扔水里便是。”
书生低头不语。展昭摇了摇头,解开包袱,取出一件长袍,给小瑜儿披上:“等干些再穿自己的。”
包袱中已无合适衣物,展昭歉然望向书生,书生摆摆手:“生死亦不作计较了……也罢。”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书生姓杜名元,相州人氏,家住相州城五里外的杜家村。杜元的父亲杜松林本是一个秀才。三年前,杜松林病重,家中本不宽裕,请郎中买药材,一时之间用尽所有银钱,杜松林自知不治,杜元却是孝子,不忍见老父病苦,便去城南方老爷家借银子。说起这方老爷,与杜松林是旧时同窗,当时倒并无二话,当场借了纹银十两。纵是如此,杜松林只撑了三年不到,年后没几日,便撒手而去。办完一干事宜后,家中已无银钱。五日前,方员外却上门讨要银钱,连本带利六十两!原来这方老爷,姓方名洪,仗着是相州知州陈伯康的小舅子,专放高利贷。杜元没奈何,卖了祖屋并田地,亦只有二十两不到。昨日方老爷又上门,见只有二十两不到,眼珠一转,盯住了杜元的妻子李湘琴,这杜李氏二十出头,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方老爷眼睛发亮:“不如这样吧,由你家娘子抵债,余下的便一笔勾销,如何?” 杜元急道:“万万不可啊,方老爷,再通融些时日可好?”方老爷甩了甩衣袖:“都三年了,还要通融到何时?你家娘子又不是二八少女,卖到妓院也抵不了几个钱,老爷我这都算是便宜你了!”杜元大惊失色,无奈方老爷人多势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李氏被方老爷强行拖走。今日一早,杜元又上方老爷家去要人,门槛都没进,便被方家家丁狠打一顿。走在城外道上,想起无屋无田,如今连娘子亦被夺。自家娘子,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性子却刚烈,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路过河边,便想一死了之。
说到此处,杜元抹了一把脸,泣不成声。
小瑜儿听得义愤填膺,一时之间,竟然连冷意亦不觉得。此时低下头,方才发现衣裳已然干得七七八八。她解下展昭的外袍,递还给他,穿上自己的。
展昭接过外袍,看到杜元身上亦干得差不多,便收起衣裳,从包袱中取出一张三十两的银票:“兄台莫急,收下日后买屋置田,且随我二人先进城。”
日暮时分,三人进了相州城,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用过晚膳,小瑜儿重新易容好,待杜元把方府的具体位置叙述之后,趁着夜色,二人直奔城南。
城南,方府。
方老爷在房中,左手抚着脸,直哼哼:“这个臭婆娘,没有想到如此难缠,打了老爷我一巴掌,还要死要活的,真是扫兴!”他移开手掌,左脸赫然三道血印子!颜色虽已不甚鲜艳,看得依旧分明。
一旁管家方顺道:“老爷息怒,要不今日我带几个人去,先狠狠教训她一顿?”
“蠢货!”方老爷怒道:“被你打得血肉模糊的,老爷我还有啥兴致?明儿卖到妓院也没个好价钱!”
“是,是。”方顺连连颔首,“那,老爷今晚还过去吗?”
“去,怎么不去?”方老爷昏黄的眼中露出一丝得意,“再野的猫,在老爷我的□□下,也得乖乖变成温顺的家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