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十一章 惊破(二)(1 / 1)
2
言临素一叹复又道,“是我鲁莽了,多谢小王爷。”
朱永宁笑道,“哎呀,言兄你我已经如此熟悉,何必如此见外。那停云亭便在对面,言兄可愿与我去看上一看?”
熟悉?言临素忍不住冷笑。
二人纵马过了江,朱永宁当先打马上岸,见星斗如覆,披落言临素红色官袍上,想起那日在江州曾与此人戏言着什么朱紫姚黄,此刻看来红色也颇为合适。
山势不高,言临素沿着山路打马而来,转眼已到了亭子前。
这停云亭依山伴江,视野开阔,可见不远处的皇城灯火。
朱永宁下了马,走入亭中,回头见言临素跟在他的身后,指了指那片灯火道,“此处看去,最高的那片灯火便是皇城,东边便是凤仪台。太后虽是女流,但年轻之时便辅佐先帝,待先帝崩后,北燕铁蹄犯边,她力排众议自草莽之间拔曜孟武,保了这江山不失。二十年前她还政于皇帝,只带了三名侍女退居凤仪台。”
言临素既然要入朝,这一段旧史也曾听说过,此刻听小王爷说起此事,倒也一叹道,“太后为江山计,以为劝了袁清年牺牲,可保江山太平,可不曾想却让这江山多了个疯狂的皇帝......”
“十年前,太后崩了之前,曾传了一封信与我父王,上面只有八个字,天意算尽,难料人心。”
言临素目光似探究着什么似地落在他脸上。
朱永宁低笑道,“临素上一次如此看着我,本王记得还是在江州。”
此刻四野皆静,只剩下朱永宁低沉醇厚的声音。
言临素目中现了锋芒,“王爷那夜诈我传功,如今看来倒是大好了。”
朱永宁道,“本王所习的武功缺的便是言兄师门的这桩心法,言兄大方,本王感激。”
言临素觉得此刻再要与这人计较那些谁占了占谁便宜的事,但对于一个全不知脸皮厚为何物的人,倒也是自寻烦恼,若要说与他刀剑了恩怨......
“言兄,你且慢与我刀剑相向,所谓侠不以武犯禁,轩辕山的刀剑既出,不说护国卫道,也该为世间除却祸害,本王自问还不至于劳动言兄。除非言兄因为那一晚......恼羞成怒......”
言临素有点无话可说,实在也不想再说。
朱永宁见言临素转身出了亭子,翻身上马,打马下了山岗。
夜风清凉,翻飞起他的衣袖,朱永宁看着言临素离去,马上红色的衣袍如暗色的火一般燃烧。
天意算尽,难料人心,他将两句在心头一念。
玩味一笑,眸光若桃花灼灼,堪可扰乱一江春水。
皇帝第二日便为督察院派了活来,江南生辰纲,江州杀人劫镖的案子都着落到言临素身上。言临素交代了谢若之、江山、小阮和刘志贤看家。
谢若之可以多与士子往来,反正春闱在即,顺便下场考一考,中个探花,也给督察院长个脸。
自从宫宴后,愿意和督察院多走动的官员变多了,刘总管每天都忙,很忙。
言临素换了一身便装,手中拿了一柄折扇,带了画刀一同下江南。
下江南的船已经停在码头,一艘楼船,刑部尚书候在船边。
言临素拱手道,“李大人,劳您亲至。”
李尚书还礼道,“言大人客气,我也是奉皇命相送。”二人见过礼,李尚书又笑道,“言大人且等等,与您同行的还有人。”
言临素正要问,便听岸上喧嚣之声,他抬眼望去,一位身着朱紫劲装的男子骑于马上,身旁还跟着些家丁奴仆。
言临素认得正是君阳侯,江南生辰纲失窃之后,君阳侯曾奉圣旨去探过一次,虽然并不曾探得什么,但总算是轻车熟路,便也领了圣命与他同往。
君阳侯有军功,颇得圣宠,骄横跋扈,和他同行只怕并不大愉快。
言临素一笑见礼,“原来是侯爷。”
君阳侯傲慢地在他身上一转,轻轻一哼道,“原来你便是言临素,轩辕山的面子果然好用,寸功未建,一入朝便给了你换了个三品的官当。”
言临素轻笑,合起手中折扇,拱手道,“多谢侯爷夸奖。”
君阳侯冷冷一哼,带了十余人上船,占了楼船的上层。正牌的钦差言临素好脾气地去住了下层。
船行了数日,已经离江南不远,他们这一艘船终于遇上了第一波劲敌。
言临素听到箭划破夜空的风声,他拿了手中的剑踏上船板,画刀也已站在了船头。
此为朔日,江上起了雾,着了火的箭矢划破夜空,照得船舷这侧忽明忽暗。
紫袍的君阳侯也出现在楼船上,身侧站了数名张弓搭箭之人。
那数人扬声道,“君阳侯在此,何方鼠辈安敢犯我家主人?”
声音以充沛内力传开,在江岸上传出去,仿佛能驱散冰冷的江雾。
言临素目力好,见那江雾之中数艘乌篷船如鬼魅一般倏忽来去。
一道箭矢穿破迷雾,钉上船篷,去力未消,船身轰然炸开,江水中翻起一抹血痕。
君阳侯将第二枚箭矢搭上弓弦,喝道,“休走。”
那几艘船似乎只是来试探,并不恋战,已经隐没在江雾中。
言临素摇摇折扇微笑道,“好威风。”
船家来说,这一段水路上有一群水匪,最是凶残不过,水路又险,请示是不是要绕路走。
言临素笑道,“我们远来是客,不好太过惊扰主人,若能绕路,也不妨多看些风景。”
船家又去问君阳侯,君阳侯胜了一场,当下只一笑。“轩辕山大弟子原来便只有这般鼠辈的胆量。”
船家无奈,只得继续按原路前行。
第二日,江雾散尽,阳光照在船上,浪拍江岸,这一段水路果然如船家说得凶险。
言临素与画刀在船舷旁喝酒,听楼船上传来丝竹声还有婉转的唱腔,这君阳侯出门竟然还带了人唱戏?
听那唱词是赏心乐事谁家院。
言临素摊开扇子摇摇道,“画刀陪我出门,本府却只能拉你躲在这角落喝酒,实在是惭愧。”
画刀目光自江岸礁石上收回,“前方这段水路易于设伏,昨夜的那些人若有所图,今夜还会来。”
言临素笑道,“画刀也听到了君阳侯如何骂我的了,今夜这些人若再来,画刀替我长长脸如何?”
画刀冷冰冰地道,“别人杀你,我会替你报仇。别人骂你,我不会替你还口。”
言临素叹道,“画刀好生无情。”
画刀武力极高,但在督察院诸人中最是沉默寡言。
这人出自宫禁,成日穿着的又是僧袍,若有可能,言临素总喜欢多招惹下他,至少不会那么没有人味。
画刀饮了碗中酒,声音依旧很冷,“言大人知道什么是唾面自干,我何必替你操这份心?”
言临素微微一愣,琢磨过来,原来这冰山一般的画刀也会拿话挖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