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冀北务农(1 / 1)
正月十八是立春,爹爹与朝中其他官员要在皇上的亲自率领下去东郊迎春。花楚闲来无事,便打发下人在她别院的古槐下安置了一个卧榻,以备日后她晒太阳或是夏日纳凉时用。
天气晴朗,风和日暖,心情还算不错。偏生有人爱捣乱,见不得她清净。
下人李福来报说,迎春之后,皇上安排官家子女与刚从塞北归来的九皇子一道去踏春。爹爹特命人通知她提前做好准备,并且还带话说,段沉幕那厮一会儿要来接她。
哼,刚迎的春,那么多人闹哄哄的出行,也不怕把春给踏没了。
花楚将边流溪端上来的茶水往地上狠狠一摔,对李福道:“本公子在睡觉,什么都没听见!”
“这……”李福在府中多年,自是知道她的脾气,忙跪于一旁道,“那奴才等公子醒了,再禀告公子罢。”
这还差不多。花楚对他的懂事很满意。当即打算回屋睡觉,走到闺房门口,又觉不妥,重新返回槐树下,借着拙劣的轻功爬上树,随意找了根树枝靠着,准备入眠。
却见边流溪轻飘飘的一晃悠,就飘到了她的身旁。那速度,那身姿,与她刚才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不是一般的羡慕嫉妒恨呐。这么好的轻功,也难怪当初能毁去南边别院里的云线阵。
“你上来作甚?”
“还是早春,树枝尚未发芽,有些经冬枯死的朽木不易辨认,公子还是小心为好。且公子挑的这树枝太过细长,即便不是枯枝,怕也承不住公子,容易摔伤。”
“……”
无耻!如今被他不由分说的横抱在怀里,踩在那所谓的太过细长的树枝上,不照样承……
“咔嚓”
呵呵,也承了那么一小会儿呢。
这棵槐树已有百年历史,很是高大粗壮。先前她寻的是最矮的树枝,现在被他抱到接近顶端的地方,真是惊险刺激。让她有种想从这里将边流溪推下去,摔他个手脚残缺,然后再拿树枝当做飞镖,将他可恶的手指钉在地上的冲动。
而边流溪看她靠在树枝上乖巧的“睡去”,便也识相的退回地面,与李福一样跪候在旁边。
没多大会儿,尹重便与段沉幕一前一后的来到花楚别院。不见她的影子,尹重质问一旁的李福道:“不是让你回来通知吗?丫头呢?”
“回将军话,公子她……”李福吓得冷汗直流,吞吞吐吐道,“公子在……在睡觉,奴才不敢打扰。”
“睡觉?!”
尹重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登时来气。那么高的树枝,亏她爬得上去,也不怕摔着。连喊几声,别说有人应声了。就是落在她旁边的鸟都没惊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上去教训她。为难之际,段沉幕在一旁道:“花楚许是贪玩,跑上面不敢下来,才会睡着的。晚辈这就将她接下来。”
“那就有劳九殿下了。”
段沉幕几个利落的飞身,便停在花楚身边。见她靠着树干睡得很安稳,深邃的眸中闪过精光。借着枝干的遮掩,俯身慢慢朝她唇上亲去。
乌发散落,在花楚脸上投下阴影。阳光透过发隙洒在即将贴合在一起的唇瓣上,唯美中透着诱惑。段沉幕耳根有些发红,起身放弃对始终乖巧的睡美人儿的亵渎,失望的摇摇头。
果真是睡着了呢。
小心翼翼的将她置于树下的卧榻上,转身对尹重道:“晚辈贸然来访,本就唐突,既然花楚在休息,那晚辈就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也罢。”尹重虽是有些生气,但终归是宠她,看她睡得安稳,也不忍心叫醒,便随着段沉幕往外走去。
突然,一直跪在一旁的边流溪开口道:“殿下请留步。”
段沉幕与尹重皆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低垂着头,缓缓道:“公子先前吩咐流溪,若是再见到殿下,就把先前在街上从殿下手中抢来的马儿归还。”
尹重一听,沉声道:“还有这种事?这孩子,竟是越发胡闹。”
段沉幕思虑片刻道:“那匹马虽跟随本王多年,然,花楚喜爱骑马,又与本王多年不见,便送于她了。”
“万万不可,”尹重阻止道,“听闻殿下有一相伴多年的千里驹,应该就是被丫头抢走的那匹罢。丫头不懂事,殿下莫要顺着她。好马是不应该埋没在庭院里的。”
段沉幕还想再说什么,边流溪又道:“殿下不知,那日公子不慎被此马惊到,至今都不敢再碰它。”
“惊到?可受伤了?”
“回殿下,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到而已。”
“也罢,是本王考虑不周。你且去将那马牵来罢。”
“是。”
待边流溪送走九皇子,回到别院时,花楚竟仍是躺在卧榻上轻眠。俯身将她身上的毛毯扯开,指尖拂过她锁骨时,稍微用了点力。
于是,花楚猛地睁开眼,挥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道:“放肆!谁许你不经允许点我穴道的?!还趁机在爹爹跟前告我状,哼,无耻!”
“流溪知错,下次点穴前会尽量抽空询问公子意愿。”
“……”
有病罢,明知她脾气不好,还老在她面前说欠抽的话。不过,看在他还算帮上忙了的份上,花楚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他计较了。
扫了眼地上摔碎的茶盏,嘟囔道:“再去沏杯茶来。”
算是结束了今日的烦心事。
***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
从十一岁开始,每逢二月二,花楚就会带上几百个士兵去冀北帮百姓务农。那里几年前发生地震,伤亡惨重。而北方本就地广人稀,灾情过后,人员更为稀少。
当初她提出要去冀北帮百姓务农这件事时,爹爹并未反对,帮她征得皇上同意后,亲手挑了几百精兵由她率领前往。
迄今为止,都还算顺利。
“公子,可以出发了。”同行的边流溪在一旁提醒道。
花楚回过神来,将视线从城门移到边流溪身上,一时也有些感慨。前世若是他陪她去了冀北,就不会有机会背着她娶左盈了罢。
未行多远,段沉幕竟带了一小队侍卫追来。声称要与她一同前往。花楚自是不愿意。
“先前踏春,花楚未去。难得有空,就当是陪花楚踏春了。”
“……”
她没那么大的鬼面子。然,狭路相逢,横者胜。那段沉幕骑马往路中间一横,她便过不去了。
双方对峙了半晌,谁也不让谁。然后,毫无意外的,脾气急的花楚先怒了。
挖苦道:“怎么,殿下闲来无事,跑去冀北射兔子玩?”
段沉幕面色尴尬,眸中满是无奈,皱眉道:“要不花楚也射我一箭,就当是为当年的兔子报仇。”
“……”
她倒是想!干出行刺皇子的事,她吃饱撑的?
花楚见他仍是一脸深沉的堵在路中间,又要一言不发的与她对峙,不由气急。上前将他从马上拽下来,赌气道:“你个闷葫芦!就不会道歉吗?!”
“道歉…………就行?”
“不然呢?”
段沉幕终于松口气,剑眉一舒,当了众多将士的面,也不做作,当即爽快道:“那我于此诚恳的给花楚赔不是,花楚也莫要与我怄气了。”
花楚在心里轻叹,没好气道:“走罢。”
这么多年,她要的也不过就是他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罢了。至于其他的矛盾,终有一天他们会面对,会去解决。
凤安距冀北约三天的路程,段沉幕性子闷,不怎么爱说话,花楚也有心事,因而一路走下来,无欢无闹,无风亦无浪。
冀北气候干燥寒冷,虽已二月,相比凤安要冷很多。花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田边的高台上看士兵们与百姓一起务农耕种。
天高云阔,碧空暖阳,田间一片祥乐。这里的百姓个个都生有一副好嗓子,能歌善舞,劳作的时候喜欢哼唱民谣,让人听了很是舒心。
日头渐渐升高,觉得无大碍了,花楚将厚厚的披风解下,走向农田。先前她吩咐边流溪下来帮忙,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来回穿梭找寻间,听前方传来将士的训斥声,花楚皱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转过山脚,见几个士兵正坐在田边歇息,谈话间不时有调笑声爆出。
“那边那个贱奴,动作快点儿!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干起活来更像,慢吞吞的,何时才能种好这块地啊?!”
“诶,说不定就是呢。”一个士兵故意推着旁边的士兵道,“要不你过去看看,咱几个虽是粗大汉,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别累到人了。”
“哟嘿,这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你就心疼上了?每次就你最心急。”
……
各种阴阳怪气、不堪入耳的话伴随着哄笑声传入花楚耳中,让她恨不得当即上前挨个儿抽他们几巴掌,让他们将刚才那些羞辱人的话通通咽回去。
然而,他们口中的“贱奴”却始终面不改色,拿了树枝驱赶黄牛。对闹哄哄的取笑声仿若毫不在乎,又像是早已习惯。
之前她并未留心过,戴上世奴锁的边流溪,连士兵都敢这样拿他取笑,那在府上至少也是待了三年多的下人面前,又是怎样的境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