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七夜·暗夜的降临（1 / 1）
“陛下，茱莉娅已经回到我的身边，涉谷有利可以说是不复存在了。保鲁夫拉姆阁下他，身为魔王唯一公认的婚约者，又能有什么好的理由，去背弃他发誓要效忠一生的您呢？”
阿达鲁贝鲁特的话正中魔王的下怀，他看着窗外泛白的天际，将海明珠高高地托起来。
“来吧，让一切回归原位吧。”
魔王低声地笑着，想到骄傲倔强的小王子可能少有的手足无措的脆弱模样，眼里满是掠夺的兴奋。
他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着。海明珠逐渐被深蓝色的光芒笼罩起来。魔王睁开闪烁着嗜血光采的眼睛。
“让无边的黑暗吞噬整个魔界吧！！”
“……有利！”
保鲁夫拉姆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头很疼，他使劲撑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胡乱踏着木屐走出房间。整个晚上他都一直等着有利回来，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他梦见十年前有利被送走时的样子——
惊愕、悲愤、痛苦……似乎这世上再无欢愉可言。
‘不会的，同样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的。’
保鲁夫拉姆走下楼梯。他看到所有人都齐聚在大厅里。
窗外还是很黑，保鲁夫拉姆自我安慰地以为是夜晚还没有褪去。他摸索着走到灯座旁，运用魔法生火将灯点亮。
他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肃穆的表情来，那与十年前如出一辙的表情叫他害怕。
“大家都睡醒了吗？怎么都不点灯呢？”
保鲁夫拉姆强颜欢笑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有利他还没有回来吗？夜这么黑，我们是不是去接……”
“保鲁夫拉姆。”
孔拉德打断他的喃喃自语。
“现在已经是白昼了。”
孔拉德紧紧抓住他的手提醒着他不是在做梦。保鲁夫拉姆挣扎着，摇头着。
“开、开什么玩笑！孔拉德！你当我是傻瓜吗？”
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桌子旁，紧紧地扶住桌角。
“你看——你看外面这么黑，怎么可能是白昼呢？天空这么地黑……”
“保鲁夫拉姆，坐下吧。好好冷静冷静。”
“哥哥大人——！怎么连你也——放手！孔拉德！”
保鲁夫拉姆被孔拉德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强健有力的手臂那样地使劲，仿佛是要把保鲁夫拉姆禁锢起来一样地使劲。保鲁夫拉姆捶打着他的肩膀，踢着他的腿，撕扯着他的衣服，但这一切伤人的举动都不能让他松开双手。
“孔拉德！放手！让我、让我去——有利！让我去找有利！”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对不起，保鲁夫拉姆。”
孔拉德始终紧紧地抱着他，不管他在他的怀里是怎样地施加暴力。保鲁夫拉姆愤愤地、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低下头，发泄般地咬了一口。他咬地那样凶猛，牙齿深深嵌在孔拉德的皮肤下面。
孔拉德皱起眉头来，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他，轻拍他的背，像小时候，每个他生气和发怒或者伤心的时刻那样。
“保鲁夫，保鲁夫……我亲爱的弟弟。”
“……”
保鲁夫拉姆松开口，感觉有粘腻的血迹沾在嘴唇上，口腔里的味道又咸又涩，这是他最爱的哥哥的血。他感到很无助，同时又很满足，他渐渐喘不过气来。
孔拉德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这边，温柔地、细心地用手指擦去他唇边的血迹。他皱着眉头责备他。
“保鲁夫，你还是那么淘气。”
他的手抚过他因用力过猛而撕裂的嘴角。
“疼吗？”
“……孔拉德。哥哥……”
保鲁夫拉姆抬起眼睛，看着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仍旧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哥哥，他脸上的笑从来没有变过。他紧紧地抓住他还完好的手臂，眼泪唰唰地流着。孔拉德失声笑着。
“好了，好了。”
保鲁夫拉姆的发顶被他温柔抚摸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保鲁夫拉姆流着眼泪，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嘴角感觉到火辣辣的疼，但更疼的是眼睛。
每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去在意他的撒野，也没有人去心疼他的眼泪，每个人都压抑着。
灯芯被剪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融化的蜡烛堆积得可以重新塑造出一根大的蜡烛时，浚达停下换蜡烛的工作。
“已经到了夜晚了吧。”
“从来不会有这么漆黑的夜晚，连一颗星星也见不到。”
阿妮西娜都变得严肃起来，她出神地望着天空。
“这是陛下的魔力。”
“或许是吧，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差别。”
古音达鲁终于沉不住气。他站起身来，向浚达和阿妮西娜招手。
“尤扎克还没有回来，想必是遇上了了不得的事情。不能再这么坐着了，我们出发吧！”
保鲁夫拉姆狠狠抹了一把脸，擦掉让他难堪的泪迹。
“哥哥大人，等等我，我也……”
“孔拉德，拜托你看好他。我们去去就回。”
古音达鲁却不放心，禁止他跟过去。孔拉德也居然答应了。
“好的，古音达鲁。我会的。”
保鲁夫拉姆挣扎着，推搡着孔拉德。
“孔拉德！你怎么可以不管有利……”
“因为他会希望，我能照顾好你。保鲁夫拉姆，镇静下来！”
孔拉德的话叫保鲁夫拉姆无力下来。他尽量不去想其他，但还是忍不住颤抖，不由自主地去猜测可能的事情。一旦冒出那些念头，他就忍不住浑身发冷。
‘不会的，不会的，他向我保证过了。假使万一、万一怎么样了，他也不会出事。他会毫发无损……’
“嗯，孔拉德，嗯……哥哥……”
保鲁夫拉姆握住孔拉德的手，他决定等待。既然已经发泄够了，那么就等待就好了。
“陛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阿达鲁贝鲁特骑在马上，警觉地看着周围。身旁是独自骑着马的茱莉娅，前方则是看似漫无目的的魔王。魔王勒住缰绳，看着他和茱莉娅。
“陛下，妖怪们得趁早解决啊，据我所知，玉藻前已经在策划谋反了，她……”
“你的话有点多啊，阿达鲁贝鲁特。”
魔王懒懒地打断他的话，但是实际却精神得很。阿达鲁贝鲁特有点慌张，他连忙低下头去。
“对不起，陛下，鄙人不该自以为是。”
“哼，你能有这个觉悟是最好，否则……”
魔王经过他的身边，神情很是冷淡。
“我会以为，你也不过是在阳奉阴违。”
魔王看了茱莉娅一眼。
“陛下……”
阿达鲁贝鲁特被他的眼神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能不顾茱莉娅——
“陛下，一切都是鄙人的失职。请原谅，陛下……”
“行了。”
魔王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
“我去会会我的属下们，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等着我。”
“是，陛下！”
阿达鲁贝鲁特松了一口气，待魔王走远之后，他看着茱莉娅，露出温和的笑脸。
“让你受惊了，茱莉娅。”
“没事的呢，阿达鲁贝鲁特。”
茱莉娅十分善解人意地笑着，她眨着美丽的眼睛。
“不过，你和魔王之间还好吗？刚才那情形，我看他似乎是很戒备你呢。我们……”
“呵呵，没事，我本来就不是跟他一伙的。”
阿达鲁贝鲁特确定魔王不会调头，因此肆无忌惮地笑着。茱莉娅吃惊地看着他。
“阿达鲁贝鲁特！你不能这样！难道你和妖怪是一边的吗？这真是太失礼了！”
“哦不，茱莉娅，不必担心。我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同一条船上的。我只有你这个盟友。”
“我？”
茱莉娅的眼神黯淡下来。
“可我如今什么也帮不了你。”
阿达鲁贝鲁特耐心地引导着她。
“不是这样的，茱莉娅。你看，你是新生，并且你的眼睛也好了。你的魔力还是那样强大——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很棒吗？”
“是啊，是很棒呢，我终于能够、看清楚你……”
茱莉娅的眼神是那样真挚，让阿达鲁贝鲁特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一分。他倾身过去，附在茱莉娅的耳边。
“我早就做好准备了，现在只等着魔王他与玉藻前开战……到时候，我就能坐着享受成果。”
茱莉娅点点头。
“是啊，到时候，我们就能够在妖怪的领地上长相厮守……”
“不是，不是那样，什么妖怪的领地，我才不稀罕呢！”
阿达鲁贝鲁特露出憎恶的眼神来。
“都是因为真魔国害你牺牲，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要将整个真魔国都纳入囊中的！”
“你是说报复他们吗？报复孔拉德他们？”
似乎很不满意茱莉娅提到了这个名字，阿达鲁贝鲁特阴沉地看着她的眼睛。
“茱莉娅，难道说——”
“不，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魔王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的。”
茱莉娅哀怨地看着他，阿达鲁贝鲁特又变得温和起来。他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就算他不允许，那也由不得他了。”
“怎么会呢？且不论魔王那么厉害，就光是他的部下，我想也足以以一敌百呢。而我们，光我们两个人，真的能赢吗？”
“呵呵，会的，我设计了让魔王和妖怪互相残杀啊！届时，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用魔力，一举歼灭他们！让那些没有良心的人、统统去死！”
尽管阿达鲁贝鲁特显得很激昂，但茱莉娅却很不相信。
“怎么会呢，阿达鲁贝鲁特？魔王怎么可能输给妖怪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时候还得多发挥你的力量啊！我美丽的茱莉娅。”
阿达鲁贝鲁特将茱莉娅搂在怀里，盘算着去哪里耐心地等待好事的到来。他找到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
“魔王走了倒也是好事，给我去糊弄妖怪的时间。茱莉娅，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阿达鲁贝鲁特调头回到了妖怪的领地。玉藻前正在大门外翘首以盼，看见他来之后显得很高兴。
“阿达鲁贝鲁特，怎么样？魔王陛下怎么还没有来下战书？”
“瞧你那点出息吧，玉藻大人。魔王打战怎么还会拘泥于那些小事呢？他会直接来的。”
想到魔王，玉藻前一副娇羞的小女人姿态。
“魔王陛下一定会是我的。”
“呵呵，是啊，等魔王完败在你的手里，这个大陆就都是我们的了。”
阿达鲁贝鲁特笑着。玉藻前露出迷恋的神情来。
“我只要魔王陛下就够了，记住你和我的约定，妖怪从此独立门户，你不可以越界来管辖我们。”
“好啊，再好不过了呢，玉藻大人。”
阿达鲁贝鲁特向她鞠躬着。玉藻前满意地看着他。
“不要忘了，还有保鲁夫拉姆。”
“是，我不会忘记的。”
阿达鲁贝鲁特看着她的眼睛，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那个任性的家伙，我会叫他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