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永溺幻境（1 / 1）
阮一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这件事太过突然了，她费了那样大的力气，到现在也不过是勉勉强强接受，她的妈妈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没了，今年的惊喜那么多那么大，都透支了，怎么可能还有呢，妈妈你不要太贪心了啊。”
“是啊是啊，今年的惊喜够多了。”水云霞笑呵呵的拍了拍阮一的手，“妈妈不贪心，贪心的人往往会贪字变成贫的，妈妈要留着你以后的全部惊喜礼物，逐年逐年的一份份拆开。”
“好。”阮一松开手，推搡着水云霞往外面走，“瞧瞧你的黑眼圈，快点去睡觉吧，菜做好了我叫你。”
“不用我帮你？你可从来没做过饭呢。”
阮一连连摆手：“快去睡吧！”
水云霞也不再坚持，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就回房间睡觉了。
厨房只剩下阮一一个人，她看着摊在水池边和案板上的菜，脑海中有些片段慢慢凝聚起来。她熟练的洗鱼、剥虾、摘菜、削梨，耳边竟一直有声音在重复：“敏一，你该这样弄……”
一顿饭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最后一道甜汤刚刚炖好，龚依琳也回来了。
龚依琳本来是不想回来吃午饭的，不过今天的日子特殊，她是专门请假赶回来的。
“回来啦，正好，饭做好了。”
“你跟云姨说了吗？”
“不着急。”阮一用围裙擦了擦手，“换了鞋子去叫我妈起来吃饭吧，有什么话咱们吃完饭再说。”
“你要说实话吗？”
“当然不。”阮一抿了抿嘴，“至少，现在不能说，依琳，你要帮我。”
龚依琳瞪了她一会儿，但是阮一很坚持，她只好随她去。愤愤的踢掉鞋子换上拖鞋，龚依琳连包都顾不上放好就顺着阮一的意思去叫水云霞起来吃饭。
饭桌不大，摆了一盘酸菜鱼，一碟芹菜虾仁，一碟辣白菜，还有一碟蒜香海带，中间搁了一大碗冰糖雪梨，四菜一汤把小桌子挤得满满当当，三个人常坐的位置上还盛好了米饭摆好了筷子。
这些菜，水云霞光是看和闻就已经很惊喜了，尝了一口虾仁后更是惊诧：“一一，这些真的是你做的？”
阮一笑的很讨喜：“是不是很惊喜咩？”
水云霞竖起大拇指，嘴里还嚼着一大口辣白菜：“我女儿简直是天才，第一次做饭就有大厨水准了。”
阮一也不谦虚：“那是自然。”
龚依琳本来在吃鱼，被她们母女一来一往的夸奖赞扬膈应的不行，心里又还牵挂阮一要结婚的事，想着阮一赶紧说她赶紧附和，又巴望着阮一最好永远都别说，省的她不会撒谎也不想撒谎而穿了帮。一颗心被分成好几瓣，难以集中思考，一加一再加一后的效果就只能小于三了，嘴巴里的鱼块像豆腐一样嚼了两下就往下咽，果断就被卡到了。
“咳咳……”
龚依琳涨红了脸，鱼块里虽然没有大刺，但小刺很多，她随便嚼了两下就咽了，所以卡的很厉害。不知道是几根刺，齐刷刷的都变成了最锐利的钩子，随着不停分泌的唾液的蠕动牵拉撕扯着她咽部的组织筋肉，又疼又痒的异物感，简直难以忍受。
阮一不知道龚依琳是被鱼刺卡了喉，只当她是在提醒自己，赶紧找个时机把要离开家的事情说了，可是龚依琳咳的越发撕心裂肺，她觉得不对劲，看到龚依琳饭碗里剩下的半块鱼，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去拍她的背：“是不是被卡着了啊？快，快点咳出来呀！”
关键时刻还是水云霞比较镇静，去厨房拿了醋来，让龚依琳灌了一大口，然后连连吞了几口白饭，这才把鱼刺带下去。
龚依琳像劫后余生一样软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喘气，阮一幸灾乐祸的笑：“真没用，吃个鱼块也能被卡着。”
水云霞在她背上狠狠拍了一下：“你才没用！卡了鱼刺能咳得出来啊，小白痴！没了你妈你就彻头彻尾成了一生活白痴了！”
阮一脸上的笑僵了僵。
这世上，没有谁是少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地球照样转，太阳照样升，少了谁没了谁都能活的下去，只要，想活着。
不想活着的人，哪怕苟延残喘多活几天，终究还是会死去，因为没有谁会真的陪伴谁一生一世，拿人类最不靠谱的陪伴来当作活下去的信仰，是最最愚蠢的，哪怕彼此亲如母女也不一定能够相守一辈子。
一辈子，太长了，而这世界变数太多，总是可以轻易粉碎那些承诺和海誓山盟。
“妈妈，以后，可能你要多多照顾依琳和你自己了。”龚依琳猛地攥紧了阮一的手，低着头听见她继续说，“我可能要离开家一段时间。”
“要去哪里？”水云霞的反应比阮一想象中来得大，“你又要去哪里！”
最后一句是感叹句，竟是没有疑问的，又或者说，是不满和担忧远远强于疑问。阮一觉得奇怪：“又？我以前去过哪里吗？妈妈，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瞒了我些什么？”
水云霞局促不安地偏过头：“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你不要乱想。”
“可是那场大火之后我的记忆出现很大一片空白，虽然我记得你记得家里的全部矛盾，但是那场火灾的因由却一点都不记得了。为什么我会在那个废弃的房子里，为什么会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躺在重症监护室的那些日子，我脑海里常常会浮现一个男人的背影，我觉得我忘记的可能不仅仅只是那场大火，妈妈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忘记了什么，那个男人是谁啊，你知道的是不是？”
水云霞抽噎一声：“敏一，你答应过不为难妈妈的……”
“对了，敏一……”阮一喘了好大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压制住窒息感，“我讨厌那两个字，所以我把名字改掉了……有人一直在叫我，叫那两个字，像魔鬼的手，抓住我勒着我的脖子，他要杀了我！”
原来她不是不在乎的，没弄明白对方来意之前，她哪怕表现的再云淡风轻也还是在乎的。
失忆，多么可怕的两个字啊，她竟然忘记了，她曾经的人生。
那个男人是谁，她身边莫名出现了有钱人晟浩浚，她甚至被要挟被利诱着跟晟浩浚结婚，会是同一个人吗？她忘记的那个男人会是晟浩浚吗，他是故意找上她的，他要杀了她……梦境又浮现了，第288次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他撕扯着她的衣服她的皮肉，他紧紧捏住她的脖子，他的眼神中倒映着她的脸，有无尽的恨意从中蔓延出来，他是恨不得杀了她的……
阮一不停后退，退到墙角直到无路可退，还是有双手在抓着她，他叫她的名字：“敏一……”不要再叫了，那声音就像魔音一样，浸透了纯度的硝酸，慢慢腐蚀掉她的皮肉她的筋骨，可这次的不再是梦，她要怎么醒过来？
“为什么是你？”
是呀，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会陷入这样可怕的境地，为什么，总觉得还有更加恐怖的场景在等待着自己，她究竟忘记了什么……
“晟浩浚——”阮一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血腥气味弥散在她整个口腔，“是他吗？他回来找我了，他要杀了我……”
“他不是晟浩浚！”龚依琳扑过来抓住她，死死抱住她，“他不叫晟浩浚，真的阮一，你相信我，他不叫晟浩浚……阮一你醒一醒，你看着我，你忘记了吗，你告诉我的，晟浩浚会找上你不过是在寻找一个替身，他心爱的女人叫小西，那个人不是晟浩浚，他不会回来的！”
“老龚……”阮一楚楚可怜的拉扯着龚依琳的衣服，“你知道他是谁的是不是，你知道的，你告诉我好不好，他就要杀了我了，你告诉我他是谁好不好？”
“我没见过他。”龚依琳看了水云霞一眼，“我只听你睡着的时候叫过一个名字，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
“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
“成浚。”龚依琳说，“当年你在睡梦中常常笑着叫这个名字，成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