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劫后重生(1 / 1)
“老爷子知道我出狱?”龚依琳难掩惊诧,于是接过袋子打开,一点一点撕开包装纸,果然是本书——《世界如此险恶,你要内心强大》。
“真是应景!”阮一不由得赞叹老爷子的眼光,“真真是最适合你的一句话,老龚啊,以后记住了,这世界是险恶的,你得内心强大,无比强大!”
“真没想到老爷子还记得我,我还以为,这世上除了你不会再有人记得我了。”
“还有我妈呢,她可是连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你居然算漏了她!”阮一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饶是隔着厚棉衣也让龚依琳疼的呲牙咧嘴。
“原来还有云姨。”疼痛之后是倍加清醒的头脑,龚依琳笑了笑,仿佛自嘲,“在监狱里差不多两年,除了你没人来看过我,甚至在依萍……之后连你都不来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怕我伤心,怕我在监狱里熬不住,可是我真的会怕,怕我以后就真的这样了,没有家,没有依萍,甚至没有你,一无所有……”
“别这样……”
“当年的事来的太快。”龚依琳的头慢慢垂下去,“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真的没有人能帮我了,我没有办法才会偷钱,我没想到他们会真的报警抓我,他们是除依萍之外我最后的亲人了,可是他们见死不救,甚至抓我坐牢。在里面的时候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会走到这步田地?他们是我的小姨和小姨夫啊,我们是亲戚,从前爸妈在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从我家里拿走了多少东西,同样不问自取,可我只是一次就被定了罪……八千块钱而已,我坐了两年牢,却还是救不回依萍。一场亲戚,原来只有在休戚相关的时候才算,真正到了难时,他们就只会落井下石而已……”
“依萍走到还算安详。”阮一突然觉得词穷,只得套用那句最老的劝慰的话,“她不会希望看见你这么颓败的样子,更不会愿意看见你这么痛苦。”
龚依琳本来就眼中含泪,听到“安详”两个字后彻底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就那样掉下来,直直砸进那碗微凉的蛋汤里。她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没人能替她排解,没人能替她分担。
阮一整颗心都像是被浸泡在陈年老醋中,说不出的涩痛,她走到龚依琳身边坐下,伸出手臂抱住她:“你还有我陪你,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下去。”
她也没有坚实的臂膀,可是没有办法,最岿然不动的大山早已经轰然倒塌,她们再羸弱,也只能依靠自己。想她们这一对难姐难妹,一个差点死在火场里,一个险些熬不过牢狱之灾,可是如今她们都挺过来了,劫后余生,便要重新开始好好活着!
龚依琳几乎一刻都没有闲着,简单准备了一下,当天下午就开始四下求职找工作。
龚依琳清楚自己是什么底子,既没有学历也没有关系,还坐过牢,所以她不奢求好工作,一开始的定位便是最低的,不外乎是便利店的收银员或者售货员,就这样还是频频遭拒。理由哪怕不说也心知肚明,无外乎是因为她的案底,有色眼镜下的眉眼心脾就只担心她会监守自盗。
说不气馁是骗人的,龚依琳因为近两年的牢狱生活本来就消瘦了很多,加上连日求工作无果,又急又燥,嘴巴里连长了几个溃疡,西瓜霜喷掉了一瓶了也不见好。阮一自然是不会催她,只是她自个儿着急,想要自食其力,不想永远当寄生虫成为别人的负累。
高考的百日计数牌已经陆续放进了各个班级最显眼的位置,给本就紧张沉闷的氛围更增加了几分窒息感。阮一心里装着龚依琳的事,英语单词背了一节课还是停留在原来的一页,根本是在做无用功。
于坚做模拟题做的聚精会神,到快下课了拎着演算本,打算向阮一请教二次函数应用题的些许简单解法,这才发现她的心神早已经飘荡在外不知所踪了。
疼痛大概是最能疼唤醒神志的方法之一,于是于坚猫着腰走到阮一身边,然后蹲在她腿边,抓住她的右手与自己的右手十指交握,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并拢手指,用尽力气夹住,果然疼的阮一“嘶”了一声。
她那样不怕痛的人,皮肉分离也不曾叫出声来,能发出声音来就证明很疼了。
十指连心,呵呵,古人诚不我欺也。
自习课大家各自复习,背书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也没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里的动静。阮一对准于坚的头就是一巴掌,也不在乎会不会把他打成笨蛋,只想把手指头上的疼痛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脑子进水啦?我又没打瞌睡,夹我手指干嘛?”
“十指疼痛连心啊,我想检验检验你的心还在不在。”于坚捂着被打的地方笑的欠揍,“看来还没有失心疯。”
阮一作势又要打,被于坚脑袋一偏躲过了。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打他,她的脾气不好,班级几十名同学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真正关心她的也只就一个于坚而已。
同于坚认识太久了,彼此了解的就像家人一样,或许于坚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真的没有心在这里。
不是失心疯,却比失心疯更加可怕的,那便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前者是因为没有心,便对所有人所有事同等对待,而她,学不了关二爷的忠义,一心一意只是想回到结义大哥身边,不像她,一颗心已经被剖成了数段,用来学习,用来谋划,用来……
“我想请假了。”
“你想请多久?”
“一百天。”
“你秀逗呢吧?”
阮一低下头看着于坚惊诧的眼睛,坚定认真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与其浪费时间在来回的车程上,我宁愿用这些时间窝在家里分析K线图。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目光短浅,现实的金钱绝对比渺茫的前途来的更有吸引力。”
于坚自然知道阮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也清楚现在的情况。毕竟是高考临近,所有高三学生都在为了六月那三天摩拳擦掌,还其中包括他们的父母、老师、学校各级领导……阮一的老妈向来没有主见,对这件事的态度他说不准,但也不重要,因为某人极有可能先斩后奏,不过班主任那关一定不好过。
请假这事起码得过五关斩六将,于坚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当先锋,不如先让她去碰碰钉子。
不过出于多年好友的良心使然,他觉得还是要先把钉子的方位讲清楚:“请假?你是班级的尖子生,也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你觉得班主任会放你回家研究K线图?就是老徐同意了,校领导能同意?”
阮一全然不以为意:“我坚持要走,他们能怎么着?了不起就不让我参加高考!”
“哎,你别说,他们还真舍不得不让你高考,顶多就是谈话而已。”于坚掰着手指头算给她听,“班主任会先找你谈话,接着是熟悉你的老师,比如说汪老师比如说徐老师……要是这些老师都劝不动你,估计就要请家长了,对了,你妈知道这件事吗?”
阮一知道于坚的分析还是有理有据的,前几天不过是看了看MBA的书籍被班主任逮着了,老爷子第二天一早就找她谈话,要是她真的请假回家复习功课,说不定真的会被众老师轮番教育。
那场景,啧啧,光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