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三章（下）（1 / 1）
01.
突然有个女孩子出现，学生样的打扮。
她坐在酒吧舞台上，弹着吉他，用清澈干净的声音，唱着沧桑悲凉的《南山南》。
我的眼泪不停地流，控制不住地流。
顾岩一脸不相信：“又不是芥末，你不至于吧！”
我笑：“反正这种东西我就是吃不惯！和芥末有什么区别？我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于是，我不停地喝酒。
以前一个人难过的时候，会买二锅头回来喝。洋酒没有白酒那么呛人，可是后劲十足。
一开始顾岩还开玩笑：“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喝的啊！”
看着看着，觉得我不对劲了，抓住我要灌酒的手：“你怎么了？”
我笑得灿烂无比：“顾岩，我好喜欢这首歌啊！”
02.
我腿有些软，使不上劲，全身都靠在顾岩身上：“我们这是去哪儿？”
“致文来了，我们回家吧。”
我一把推开顾岩，却没站稳，跌倒在地上：“我不要回家！我讨厌回家！”
沈致文不顾我的反抗，直接把我扔进了后车座。
“她怎么醉成这个死样子？”沈致文问顾岩。
我抢着回答道：“我没醉！我没醉！我就是想找小岩岩陪我说说话！”
我抱着顾岩的胳膊：“小岩岩，你知道吗？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只能对着墙说话。朋友？我没有朋友！高中的同学都不联系了，大学里我忙着打工，忙着学习，我哪里有时间交朋友？”
“我好开心啊！沈致文！顾岩！你们会听我说话吗？你们知道我最喜欢听什么歌嘛？没错！就是《南山南》！镇江，我的家乡，就有座南山！有个人骗我！他骗我说，歌词里的南山就是我们那的南山！他······他妈的骗我！后来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的！他骗我！他骗我！坏蛋！”
“好，乖唐唐······他是坏蛋，是骗子，快睡吧，睡着就好了······”
顾岩在抚摸我的头发，我打开他的手，我想要站起来，脑袋却撞上了什么。
我抱着头痛哭：“谁打我！痛死了！痛死了！”
“顾岩，你把她看好！”沈致文有些不耐烦。
我趴到他座椅上：“你不开心吗？你觉得我开心吗？沈致文，我很努力工作的。你姑妈说我拿美国人小费丢人，我不介意，因为我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啊！我的每一分钱，都是光明正大的！”
“我在努力改善我的生活······可是今天，我在超市里扮娃娃，我摔倒了，所有人都在笑我。我觉得，我已经在社会底层了······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了”
“唐子幸，你坐好了！”
顾岩将我拉回来：“不会的，乖唐唐，快睡吧，醒来你就会充满斗志，恢复成原来那个打了鸡血的唐子幸了！”
我看着顾岩，满脸的感动：“顾岩，你像天使一样！你每次喊我唐唐、唐唐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好幸福！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我！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今天！我要统统说出来！”
“唐子幸，你能不能不说话？”
“我不要听你的！”
我对沈致文吼道，然后狠狠在顾岩脸上嘬了一口。
“你一定不记得了！嗯三年？不对，四年？不对······”
我掰手指，掰了半天也记不起是哪一年的事。
顾岩握住我的手：“唐唐，你想说什么？”
我望着他：“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了，但你一定不记得了。我刚开始实习的那个月，我爸爸出了车祸，锁骨断了，做了一场手术，把我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全用了，还欠了别人的钱。那时，我身上只有两百块。为了省钱，能走路，我就不坐车。我比较厉害，逃地铁票只被抓过一次。我当时就补了票，但那个人还是当着好多人的面骂我。说我没有公德心，年纪轻轻就做偷鸡摸狗的事。我只能低着头被他说，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啊！没有地方住，我晚上就躲着保安和保洁，偷偷睡在地铁站的厕所。我每天就去买二两生煎，六块钱，早上吃两个，中午吃两个。我好饿好饿，饿到半夜睡不着，坐在洗手台上哭。为什么我会这么命苦，为什么我爸爸不直接被车撞死……”
我捂住嘴巴：“哦，我怎么这么坏！”
车内一片安静，我继续说道：“实习很忙的，工资还低得要死。我没办法，我就去发传单。顾岩，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就在徐汇中学门口！其实你的车根本没碰到我，但我吓得······哦不是的，是饿得一下子就摊在地上。你好像很着急，要赶着去什么地方。你下车后，不停地给我道歉。我想解释，但你直接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给我了。后来我数了数，哈哈哈哈哈，两千八，真的······你会不会觉得我贪财？我是贪财！可如果没有那两千八，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我原来是想随便找个人结婚的······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所以在你提出让我和沈致文形式婚姻的时候，我立马同意了。算是一种报恩？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爱情那么伟大······我得不到了，那就帮帮你们吧······”
“我不想回家······我们家亲戚都觉得我爸爸没用，觉得我也没用。我爸爸离婚了，坐过牢，还得了绝症。我不学好，被男人抛弃，还打过胎······上海这么大，我想，总归会有我的容身之处吧。我的过往，我的家庭，在这里，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知道，我就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今天看到他了，顾岩，我今天看到陈同了······他有女朋友了，或者，老婆？”
“为什么我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我过得这么辛苦，还要对他念念不忘？”
“我好累······”
我感觉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我躺在柔软温暖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
03.
宿醉后的头疼啊，真是······
“唐唐，你醒啦！”顾岩端着一碗白粥过来。
“饿吗？快喝了吧。”
我试探性地问道：“我昨天，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顾岩笑：“何止是不该说话？”
我瞪大眼睛，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后悔终生的事。
“你的性取向一直是未解之谜啊！昨天，酒后吐真言，我和致文终于知道了，你不仅喜欢的是男的，还受过很严重的情伤啊！”
“就这些吗？”
“这些还不够？你还有多少秘密？啊？”
我笑笑：“没有啦，这只是年少不懂事留下的一朵烂桃花。沈致文呢？”
顾岩撇撇嘴：“致文正式接手他爸的公司了，最近忙得不得了。”
我安慰他：“男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你也找点自己的事做啊。”
顾岩叫起来：“我是艺术家！我是画画的，什么叫做找点事做？我这是梦想！是□□艺术之星！”
我顶礼膜拜：“是！是！大艺术家，请先解决我的温饱问题，再谈人生谈理想吧！请再赏我一碗白粥。”
04.
“哦，你昨天还答应我一件事！”顾岩突然说道。
我警告他：“什么事？你别看我喝断片了，就故意诈我啊！”
顾岩一脸不屑：“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当我模特的啊，我哪是那种人！”
模特？我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回事。
“我说着玩的啊，你不会当着了吧？”
顾岩笑：“我可是为了你把预约好的模特都推辞了啊，你可别耍赖！”
我转移话题，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呦，我头好疼啊！疼死了！”
顾岩一个枕头砸过来：“装！你再装！你敢装得像一点吗？”
我听话，在床上滚来滚去，边卖力演出边喊道：“天哪！我的脑袋怎么如此疼！”
顾岩起身，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我在录像啊，你大声点！”
我扑上去抢手机，发现桌面不是在摄像。
我撸袖子：“你逗我呢？”
“你就是来搞笑，好不好？用得着我逗吗？”
我欲反驳，才意识到，身上穿的白衬衫不是我昨天的衣服。我坐在床上，捂住胸口，作出吃惊状：“你······不对，你们，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
顾岩作吐血状：“你还好意思说！我和致文都有洁癖，还都最讨厌喝醉酒的女人。你两样全占了！你知道你的呕吐物有多恶心吗？昨天大半夜，我们把阿姨找来给你换衣服，还让你睡在我们床上。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全都是为了你”
我很是不好意思：“那你们睡哪里啊？”
“睡哪里？”顾岩站起来，“我们都没有睡好不好！你一直折腾到天亮，致文冲个澡就直接上班去了！我就在客房眯了会！又怕你醒来身边没人，睡不安慰，就去给你熬粥了！”
我提出疑问：“熬粥需要这么久？”
他回答：“我熬了好几种粥，不行啊！”
我去厨房看，果然好多种。
分别是：半生不熟的米饭、焦掉的、在地上的、黑色的
“黑色的是怎么来的？”
顾岩一本正经：“本来只是焦了一点点，我想放点酱油是不是就好了，没想到一下倒多了，就变成这个死样子了。”
我竖起两只大拇指，为他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