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十九章何绵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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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挺有意境的一首诗，也正好合了情郎的名字，于是需要隐姓埋名的女子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绵绵，并给女儿取名青青。
何绵绵长得挺漂亮，本身也不是粗俗女子，给甄远道做妾也并非配不上。只是她是摆夷人，摆夷才刚刚被灭国，摆夷人在大周皆是罪人、列入贱籍。又怕这些摆夷人心怀灭国之恨、在大周兴风作浪，便于律法中插了一条：私纳摆夷女者罪。
然而皇帝偏偏看上了一名摆夷女子，不顾他自己定下的律法，把那罪女转换了身份、纳入后宫。所谓上有所效下必行焉，皇帝都纳了摆夷女把满后宫抛到一边，下面官宦们也不禁心动。当然他们不敢把摆夷女纳进家门，也不会为个玩物一般的罪女费心担风险，私下里享受便罢了，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各自成全，谁还会为个女人顶风作案呢。
何绵绵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漂亮、柔弱、身份卑贱，具备了苦命女子的一切条件，唯一稍好的是遇到了个不那么混蛋的情郎，甄远道对何绵绵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情义的。然而这并不是甄远道对何绵绵这个女人有那么点真心的爱意，而是他这个人本身不是没有底线的渣男，换个别的女人，他也会有那么点出于良心的愧疚。
这或许是何绵绵死心塌地的原因。她这样的身份处境，能遇到甄远道这样不坏的男人，也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然而此何绵绵非彼何绵绵。
在这新来的占了雀巢的鸠看来，甄远道都让何绵绵生了孩子了，却还是不愿下决心把母女二人接回去——甚至何绵绵求他只把女儿带回去他都不敢——这就是王八蛋都不如了。
没胆子认你当初倒有胆子找女人。
遇上本大爷算你倒霉，去跟死了的何绵绵双宿双飞去吧。
何绵绵趁甄远道微醺小憩，一刀结果了他，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
何绵绵扒光了甄远道的衣服，把衣服烧成灰，然后把尸体和灰扔到远远的山涧里，甄远道随身带着一些银钱和一块玉佩，这些财务就都归了何绵绵和小婴儿青青。
何绵绵没有户籍——那个摆夷贱籍还不如不认，何青青也没有户籍，两人在这审查极严的古代哪儿也去不了，甚至都不能编个深山老林里的隐居猎户的身份——没有户籍你就不是人。
不过这也简单。
何绵绵守着山道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传说中的“此山是我开”。
山大王们噼里啪啦打劫了一队不知道什么人，何绵绵黑吃黑打劫了山大王。仔细搜了搜战利品，山大王没带什么财物，毕竟是出来工作的，那队倒霉的被打劫的人则是油水很丰厚。除了总共一大箱的金银细软衣衫首饰，还有一辆车专门拉着干粮等应急品，何绵绵还在领头的那人车上搜出一些信，看信的意思，大概是一个“耿某”得主子提携，除了奴籍谋了个外放的官职，去蜀中做县令。
此时的蜀地，有天堑一般的蜀道隔绝中原，还是十分不开化的地界，一般人科举之后若被安排去蜀地为官，那基本就是被人暗算了或是根本没有后台，稍有一点门路的人都不会接到去蜀地的任命，甚至连犯官流放都一般不会被判到蜀地，因为交通不便，押送犯官的官差也不愿去。
不过如果是奴籍，一朝为官，即便是到蜀地，那也是咸鱼翻身了。
原来不过是个才除了籍的奴才，这样路引官文都有了，再到蜀地去当个官，谁知道这本来该来的大人是几个鼻子眼睛的呢。看看《西游记》里，唐僧他爹妈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宰相千金，肯定不是派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当个小官的，这样的人都能随随便便被个贼子占了身份快二十年，可见这通信有多么不发达。
何绵绵有信心一辈子不叫人拆穿。
换上件干净的衣服，何绵绵就从美女变成了帅气的官老爷。挑了辆比较好的马车，把必需品都放上去，再把七岁的何青青塞进去——何青青真是挺听话的，看着亲娘一系列做法，一点儿都不哭闹，何绵绵驾着马车拉着多余的几匹马朝蜀中而去。
至于死了顶梁柱的甄家怎么样，管他呢，官老爷家怎么也不会饿死。
何绵绵出了山林，先赶到小镇上，雇了个人来赶车，再把多出来的八匹马卖掉换成钱，买了匹骡子当坐骑——骡子其实各方面都不比马差，只是逼格跟马没法比，当然，价格也没法比。
辛苦赶了一个月路，终于是到了蜀中县，极寒酸的县城，不过好歹何绵绵也是一地父母了。
打发了车夫，何绵绵叫衙役们帮着安置好了府衙，开始着手买几个仆人。两个丫鬟两个嬷嬷负责照顾何青青及打扫庭院，四个小厮负责跑腿，十个男女仆人负责其他一切需要做的活。何绵绵自己没有买伺候的丫鬟之类，因为他得给蜀中县的聪明人留下送礼的机会。很快，何老爷开始跟蜀中县的上层打交道，这些本地富绅也颇为知情识趣，一一送上财帛珍宝解语花，何老爷心照不宣地笑纳了。
讲真，虽然何老爷看起来过于纤细俊逸了，但没有人怀疑他的性别，毕竟何老爷随是女儿身，却无比的MAN。
知道何绵绵底细的，也就何青青一个人。
但她会说吗？当然不会！永远不会！何绵绵是何老爷，她何青青就是官家千金，再不是连户籍都没有的野丫头。一旦何绵绵身份暴露，何青青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何青青是最不愿意她娘身份暴露的人，她无时无刻不在催眠自己，何绵绵就是个男人，是她爹不是她娘，直到她自己也确信何绵绵是男人。
七年后，何绵绵已经官升几级成为知府，这是何绵绵运作的结果，也是因为大家都不愿到蜀地任职，所以何绵绵的对手就只剩下蜀地这些同僚。然而有后台的都会调走，不会留在蜀地，剩下没后台的也比不过何绵绵。
何绵绵成了知府，恰好天子选秀的消息传来，何绵绵这个知府的女儿何青青也必须去京城选秀，于是何绵绵派了一队人马护送着何青青去京城——何绵绵是朝廷命宫，不能擅离职守。
何知府给何青青塞了一堆银票——本地士绅豪富们听闻知府大人的千金要进京选秀，十分知机地送上了盘缠，嘱咐她别不舍得花钱，看到什么要花钱的只管大手大脚撒出去。
何绵绵送走了车队，转身刷出了一个傀儡，让傀儡替他去坐堂当知府，他自己跟着去京城玩一圈。
到了京城，何青青买了一座院子暂住，又派了何绵绵特意准备的万能丫鬟出去打听京城流行风向趣事逸闻，以做到知己知彼。出于某种心理，何青青特别打听了曾经的甄家的消息。甄家自甄远道突然失踪，报官找了许久也没线索，只能默认甄远道挂了。朝廷上很快就将空缺补上了，甄家的天却没那么容易补。失去了顶梁柱，甄家的日子自然是不如从前了，可是甄远道并不是犯官，他死后朝廷也抚恤了甄家孤儿寡母一番，到没有什么仗势欺人的去为难一府妇孺，且甄家财务颇丰，完全是吃喝不愁的，日子倒也没多难过。只是到底家里没了当官的男人，社会地位是大不如前了，甄远道的夫人从官太太变成了寡妇，身上一个小小的敕命撑不起门楣，甄家的孩子们也从官家子女变成了平民，甄嬛甚至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
何绵绵自己在京城里转来转去，好久没见这样的繁华热闹了，还挺怀念。
何青青不知道她那胆大包天的娘跑到京城来了，只管一心为选秀做准备，好在她这些年琴棋书画等都一日不辍，礼仪规矩虽没有大家族的小姐们那么严格，但也是官家千金的派儿，完全拿得出手的。
只是何青青在选秀时还是遇到了一个叫甄嬛的女孩。
甄嬛自家道中落，体会到了一番不曾有过的滋味，她不甘心只等着兄长出人头地才能为她、为母亲妹妹们撑腰，也不甘心只凭着温家公子的倾慕而高攀了温家去做温家妇——这叫什么“高攀”？！不过一介区区太医——
甄嬛纵使没说出口，但她心里知道，她是不甘心的。但甄家现在真的没有选秀的资格，她只有求母亲去找族里，找族里的人谁把名额让给她，她顶着某某人的侄女之类的身份去选秀，去为甄家拼个未来。
甄嬛真的找到了个愿意投资她的族人，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
何青青也是不甘心只来京城走一趟就回蜀中去的——她年纪大了，这次选秀若是不成，会蜀中就会被安排亲事，以往她或许很乐意做个官家千金以后嫁个门当户对的去做官太太，但是见识了京城的别样繁华皇宫的威严气派之后，何青青就不愿意落下去了。幼小时候的惨痛经历，让何青青内心里有源源不绝向上爬的动力，绝没有甘心二字。
或许是天度苦心人，何青青还真的成了留牌子的那几个之一。
何青青得的位份是从六品才人，沈眉庄是从五品小仪，安陵容是从七品选侍，甄嬛品貌不俗，然有家世拖累，得封七品娘子。
何青青官面上的名字是耿氏菀蘅，因此她就是耿才人。皇帝倒是想把甄娘子封为莞娘子，只是皇后提出莞与耿才人的名讳同音，似有不妥，皇帝方才罢了。
之后便是你来我往一番苦斗，甄嬛倒是一如既往地吸引了皇帝的目光，但她心里杂念太多，并不能纯粹地让皇帝享受到初恋的感觉，又有个耿菀蘅分薄替身光环，倒使甄嬛没那么有威胁。而且她家世不行，也是一个弱点。但几年来的磨砺让甄嬛心理坚强了不少，骤然得知替身之事也并未崩溃到出宫，且她的处境也由不得她躲出宫去，甄家需要她在宫里奋斗。甄家朝堂上无人虽然让甄嬛没有来自前朝的支持，但也避免了官场倾轧带来的拖累，甄珩官小位卑，上层的斗争都轮不到他参与。
而且何青青还得知，当初提拔“耿大人”的就是曾经的博陵侯一系的，那位“主子”早就随着博陵侯事败而跟着倒霉了，现在京城里是没人认识被除了奴籍外放出去的耿大人的。也就是说，何绵绵可以安心回京述职然后谋个更大的官了。何青青在蜀中待了几年，何绵绵也是万事不瞒她，她也知道自家的底细，老实在蜀中窝一辈子很安全，出来了就不知道什么变故会找上来。但现在事情有了转机，完全可以谋个前程，何青青在宫里很需要朝堂的支持。
甄嬛受了替身的打击，虽没有一蹶不振，但到底跟皇帝有了几分龃龉，还是需要各自“冷静一下”。趁这机会，何青青开始大力争宠。临来京城前，何绵绵把关于已故大BOSS纯元皇后的事告诉了何青青，何青青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就是纯元皇后的替身——说替身甚至都不够格，因为她除了刻意保持的言行举止像纯元皇后外，本身容貌并不像。何青青很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也很知道自己要什么该要什么，一点都不关爱情的事，她要的就是权力地位。最好是能生下皇子并最终上位，但若是达不到这个要求也没什么，做个高级的太妃也能接受，就算没有孩子，不是还能保养么。地位，地位才是一切。
任何目标明确坚定且时刻不懈努力的人，一般只要运气不是特别差，大抵是都能达到的，即使不能完全达到，一半总是可以的。
何青青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攀爬，终于是达到了大半的目标——生了儿子、封了夫人，并且新帝继位后给她升了贤太妃。之后的后宫还跟贤太妃有关系吗？安心等着被儿子接出去当老太太就可以啦。
至于何绵绵，多方运作一辈子留在蜀中，几十年把蜀中经营成自己的小王国，没有什么灾荒战乱祥瑞，乱七八糟的朝廷也想不起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偏僻之地。天高皇帝远，蜀地只知有何不知有帝王，裂土自立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