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抽丝剥茧（1 / 1）
大理寺是皇朝最高的司法机构，掌管刑狱案件的部门虽多，但大理寺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狄仁杰任大理寺丞之后，复查天下疑案悬案，更是为武皇处理了很多谋反贪污之人，因此，现在的大理寺颇受皇上重视，三司之中，但凡重要的案件都是由大理寺先行审理。
月华是第一次进入国家机关部门，所以她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不得不说，皇家机构的建筑确实恢宏壮观，占地广阔不必说，主要是在气势上就给人一种压迫之感，偶尔来参观一下还可以，要是天天来此工作，真是一件苦差事。想到此，她不由得看了看身边的人，难怪养成这样一幅阴阳怪气的样子，也是怪可怜的。
“月娘一直看在下，难道是在想怎样报答救命之恩？”明珪突然出声。
“呸！”月华不屑扭头，她还没有就刚才的事情跟他算账，他倒先提这事了。
“报恩之事不急，我们还是先把案子的事情解决一下吧。”明珪边说着，边带她进入一间屋子，“这是我平日里办公的地方，虽然简陋，但很安全。”
月华四处打量了一下，屋内整洁朴素，没有过多的摆设，角落里还放了一张软榻，“你在这里过夜？”她有些不确定的问。
“偶尔看卷宗太晚了，就在这里歇一晚。”
月华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年少居高位，毕竟是要比别人更辛苦一些。
“先说说丝帕是怎么回事。”明珪绕到桌前开始烧水煮茶。
月华解开了那个包袱，铺开明珪的那件狐裘，才在内衬里面拿出丝帕以及那个铜匣。
“藏这么深？”明珪挑眉，“你刚刚是想把这个包袱扔下，让禁卫找到包袱送给我，而自己则带着黑衣人绕圈，一路留线索让我去救你。”
“这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了。”月华抬头看向男人，这人总是能猜出她的想法，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很聪明的办法，如果我没有碰巧出门，你也可以靠自己活下去。”明珪递给她一杯茶，语带赞赏的说道。
“所以你就很放心的一直看着我挣扎？”月华冷哼一声，喝了一口热茶，把帕子给了他，“这就是那个帕子，只有几句诗，能藏什么秘密呢？”
明珪仔细看着帕子，看了看上面的诗，“这是盛锦的帕子？”
“这是凌音的帕子，我捡到的时候是放在这个铜匣里的。”
“你怎么会知道？”明珪有点好奇她这么肯定是为什么。
“我毕竟与凌音相处过很长时间，这帕子的样子只有她会用，我不会认错。但我不明白的是，这帕子是在莲台阁后面的树丛里捡到的，这难道与盛锦有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好说，帕子既然黑衣人一定要拿到它，说明这里么肯定藏了一些秘密，可能是凶手的信息，也可能与失踪的羽林卫和龟符有关。”
“羽林卫？”月华表示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案子了，“这怎么可能与皇家禁卫扯上关系？”
“凌音死前一天，羽林卫里有一个叫张安顺的中郎将失踪，紧接着，凌音死前写上了那几个字，其实完整的应该是‘玄武门外左羽林卫’，这正是指张安顺的身份。”
“不可能啊，凌音怎么可能认识羽林卫？”月华有些不相信，“而且就算那个张安顺去策足院，也肯定是隐藏身份的，凌音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
“你说的没错，凌音应该是不认识张安顺的，只是她碰巧拿到了一样东西，才使她知道了张安顺。”
“一样东西？”
“龟符。”明珪掏出了自己的龟符递给月华，“这是代表官员身份的东西，对于我们这类文官，这就是进出皇城，证明身份的凭证，但对于羽林卫而言，就就不仅仅只是证明，它可以调动一整个羽林卫队。玄武门是整个宫城最脆弱的地方，如果可以调动一整支羽林卫的话，你可以想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月华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这枚龟符，已经完全说不话来。
“我今天问过凌音的丫鬟，她说凌音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可以姑且称之为‘刘郎’，她私下里帮那个刘郎做了很多事情，我怀疑这个龟符也是刘郎给她看的，或者根本就在凌音那里。”
“天哪，凌音，你到底是和什么人在往来啊？”月华被这一串的信息惊得已经无法思考，她从来没成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和这宫闱之内的事情扯上关系。
“我今天去过常乐坊，但刘姓人家太多，根本无从下手，所以我才想这帕子会不会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东西。”明珪看着手中的丝帕，皱着眉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月华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因为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明珪也抬头，似乎有些不解她为何这样问。
“合作伙伴？”
“你帮了我很多，这件案子，理应让你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这样，我们才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基础。”
“谁要跟你继续合作下去！”月华突然站起来，她有些抑制不住的生气，“当初说好我带你去平康坊，你拆我的封条，之后你查你的案子，我开我的酒楼，井水不犯河水，本来我就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你又把这些机密的事情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月娘，你觉得你现在还能从这件案子里脱身么？”明珪慢条斯理的举起手中的帕子，淡声说道。
“为什么不能？我现在已经把这东西给了你，不会有人找我麻烦了。”她自己都没察觉语气已经变弱不少。
“哦？你觉得黑衣人会这么想？”明珪挑眉，喝了一口茶，“我倒觉得黑衣人会认为帕子可能还在你那里，或者你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他现在一定在到处找你呢。”
月华闻言，无力的坐了下来，她知道现实就如明珪说的那样，黑衣人不会放过她，只是她内心里不愿意承认，她不想自己真的牵扯进这件太过复杂的事情。
“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明珪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他直直的盯着月华说道，“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也会把这个案子破了。”
月华抬起头，看着端坐在榻上，眉目清朗的男人，苦笑着说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好像没有了。”明珪微微一笑，又递给她一碗茶。
月华接过茶，低头沉默了一阵，突然把茶碗重重的放到了桌上，用力的拍拍手说道：“好，既然木已成舟，那现在开始就用心把这个案子破了吧，先说说你现在的想法。”
明珪看着眼前突然又变的精神满满的女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都说女人善变，他眼前这个还真是个中之最。不过，既然说到案子，他还是把目前的想法说了出来。
“现在有两条线是比较明朗的，一条是凌音的死与张安顺的失踪，凌音死前写下张安顺龟牌上的信息，张安顺随即失踪，凌音应该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后被灭口，杀人凶手极有可能之前跟她相好的刘姓男子；另一条线是莲台阁失火与黑衣人的出现，盛锦被杀，黑衣人出现，写着情诗的丝帕被你捡到，而这里面藏了盛锦被杀的秘密。”
“这两条线其实是有联系的，凌音和盛锦近来的吵架有可能就是为了那个刘郎。”月华听过明珪的分析之后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对，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刘郎。” 明珪点点头。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杀死盛锦为什么还要放火烧了莲台阁？还有那个丝帕的秘密，凌音的帕子怎么会在盛锦那里，还被装到铜匣里被小心藏着，这怎么想都很匪夷所思，还有，盛锦又是为什么才被杀？”
“我暂时还看不出丝帕隐藏了什么，不过我比较在意今晚的那个黑衣人，他为什么人做事？又或者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刘郎？”明珪皱眉道。
月华回忆着刚刚被黑衣人劫持的感觉，他的声音是处理过的，雌雄难辨，身形虽然单薄但很灵巧，而且持刀的手腕纤细洁白，而且，最关键的，她隐隐闻到一丝沉香的味道，现今女子之中流行一种梅花妆，而这沉香就是其中最主要的一味香料，想到此，她有点犹豫的说道：“那个黑衣人，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明珪似乎并不太惊讶，“这倒也有可能，这个刘郎，都可以引得策足院两大头牌为其争风吃醋，再多一个女子为他卖命也不奇怪。”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羡慕他嘛。”月华不知道那个刘郎究竟有多俊俏，但眼前这个男人倒确实有祸害红颜的本钱，她不由得打趣道：“其实凭你的脸......”
“我没那个本事。”没等她说完，明珪冷冷的打断了她。
月华愣了一下，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似乎有些不悦？
“抱歉，是我失礼了。”月华收起了笑容，道了声歉，虽然这两天相处下来，明珪一直都很平易近人，但他毕竟是长安贵胄，圣上赏识的大理寺少卿，是她逾据了。
“无妨。”明珪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两人均是一阵无言，月华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狐裘说道：“天色不早了，丝帕既已送到，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只是现在这里没什么代步的工具，只得委屈你走回去了。”
“不用麻烦了。”月华下意识的拒绝，她可不要一路上揣测旁边这人的心思。
“没有我，你以为你可以走出这皇城？”明珪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径自系好披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佩剑。
月华一阵语塞，他说的对，夜晚的长安城，这人就是一道最好的通行证。她低声道了一句“多谢”，便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都无言，夜风愈加寒冷，月华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恨不得现在就飞回望月楼，逃离这种尴尬的气氛。
好在望月楼离大理寺确实不算太远，视线里出现熟悉的建筑时，月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家酒楼如此亲切。
“大人留步吧！望月楼就在眼前了。”月华转身对沉默了一路的男人说道。
“嗯。”明珪点点头，转身向后说道：“你们出来吧！”
话一说完，街道两边的行道树上突然跃下两个人，月华被吓了一跳，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她是瞎了还是聋了，一路上竟然没有发现。
“这是大理寺的暗卫，是我的人，这件案子结束之前，就由他们两个保护你。”
“保护我？”月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黑衣人。”
只是三个字，月华便连忙应了下来：“好好好，多谢明大人费心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脸强忍的无奈，明珪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虽然一开始他确实生气她拿自己的容貌开玩笑，不过这一路上早就气消了，反倒是她平日里不常见的局促让他觉得很是有趣，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能让她知道，否则这女人会立刻翻脸不认人的。
“你多保重。”他转身准备离开，再待下去恐怕自己也装不下去了。
“等一下！”想了想，月华还是没有忍住，她咬着自己嘴唇低声问道：“大人说过，我们是合作伙伴，所以，月华想知道大人下一步的计划。”
“找出刘郎。”明珪没有回头。
“你要小心。”月华下意识的出声提醒，但马上又觉得自己这样说很蠢，所以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们是合作伙伴，我不希望你出事。”
听到这话，明珪停下了脚步，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嘴角的一丝笑容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合作伙伴啊。”他低声轻喃了一句，真是不错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