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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宁至今回忆起陆川航来,对他都无丝毫好感,哪怕他后来年少横死、英年早逝,也算得上是一个命运悲惨的可怜人物,也唤不起江宁宁多少同情的心理。
概因陆川航年少时候实在是把“恶少”这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连江宁宁这样4、5岁的小女孩都由着性子欺负。
江宁宁的姐姐江芸芸很不幸地和这个“魔头”在一个年级一个班。江宁宁后来想,江芸芸那些年不知道受了陆川航多少欺负,只是江芸芸从小性子冷,心思深,从来不说罢了。可这样的人一旦发起狠来也会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记得“可乐”事件过后不久,有一回江芸芸代替父母到幼儿园接她回家,正好碰上同样接弟弟回家的陆川航。
陆川航鼻孔朝天,傲慢地不得了,他用轻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这姐妹俩,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讥讽说:“她是你妹妹?果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鸟,爸爸是条哈巴狗,姐姐是假仙,妹妹是个小太妹。听说你妈妈也是个破鞋?”
陆川航其实在家里见过这姐妹俩,他不过是故意要讥嘲她们罢了。江宁宁父母不在跟前的时候,性子反倒横一些,更何况这一次她也没做什么理亏的事情,小小的女孩儿闻言气得就要冲过去,“你才是哈巴狗!”
江芸芸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她住口,低声说:“别理他,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么。”
江芸芸对待陆川航的挑衅多半采取冷处理的态度,这让喜好惹是生非的陆川航尤为不爽,好像一记重拳埋葬在了棉花堆里。而下一次,他又会变本加厉地招惹过去。
陆少游对比自己大了半轮还多的哥哥是没有任何劝诫的余地的,他只是无端地觉得自己哥哥很烦,烦得不得了!就像发了疯的阿黄,谁也奈何不了。
回家的路上,陆少游坐在哥哥的单车前杠上,闷声问:“哥哥,破鞋是什么意思?”
陆川航猥琐地笑了,“你见过她们妈妈吧?漂亮吧?江卫国和她老婆就是牛粪配鲜花。破鞋的意思就是说一个女的除了自己老公,还跟别的男人睡觉。”
陆少游脸红红的,像是听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莫名羞愧,但又忍不住问:“那还有谁啊?”
陆川航嗤了一声,“这我怎么知道,总之是很多很多的。我听说工厂里很多没老婆或者老婆跟母夜叉一样的叔叔们,都是很喜欢她妈妈的。”
无独有偶,江宁宁也在问江芸芸,“姐姐,‘破鞋’是什么呀?还有‘小太妹’,还有假……”
江芸芸板着脸横了她一眼,“快住嘴,什么话都敢乱问!都不是什么好词,你以后不许打听也不许说,见了陆川航和他弟弟,就绕着走,当他们是疯狗。知道吗?”
江宁宁郁郁地点点头,“知道了,其实陆少游……”她想说,其实陆少游不坏,上次她把他打进了医院,他也没生气,没有打击报复。陆伯伯也挺好的,每次见了她都给她糖吃,还抱她坐在膝盖上,说要收她当干女儿。
江芸芸强调:“总之,离姓陆的都远一点就是了,他们咱们惹不得还躲不起吗?”
江宁宁小时候去陆家的感觉是“冰火两重天”,陆伯伯貌似很喜欢她,见她就又亲又抱的,当小公主一样,陆少游对她也不差,常常拿出很多稀罕的零食给她吃,可是娄双宜不待见她,从没有正眼瞧过她,拿她当空气,见丈夫一副宝贝她的样子还要冷嘲热讽个两句。
至于陆川航,那简直就是一条疯狗,江宁宁从不单独和陆川航待在一起,也因为陆川航,她也和姐姐一样白般推脱不去陆家接爸爸。后来江宁宁为此追悔莫及。
其实,后来,很多事情都慢慢起了变化,陆川航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像一条疯狗,她已经记不清了,原因更不可考,是江卫国出事之后给陆炳生当了专职司机,导致两家人被迫更加紧密,还是她和陆少游有了早恋的苗头,导致陆川航态度转变,抑或他只是单纯长大成熟了。
现在,陆少游一个人就让江宁宁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那天的强吻事件虽然不欢而散,以一记响亮的巴掌收尾,但江宁宁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还是不受人力控制地蠢蠢欲动起来……
或许,可能,也许,只要……
原谅她一把年纪还单蠢可笑,她这辈子只在青春期朦朦胧胧地爱过陆少游一人,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命运线异峰突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她懵了这些年又挣扎了这些年,在苦药罐子里熬了这些年,才将将恢复元气,哪有心思去爱上另一个男人呢。
不怨她多想,陆少游对她确实跟别人不同一些,工作上对她严格要求,事事处处都要拉上她可以看作是着力栽培她,生活上看不惯池城,多次有意无意地破坏他和她的约会,可以看作是排斥异己吗?
更重要的是,他这样一个严肃正经、生人勿近,看着就没多少爱心闲心的人居然对江波澜宠溺得可疑。
由于陆少游的默许,江宁宁经常带着儿子在办公室加班,经过上次的事情,小孩子还是待在她眼皮底下更放心。
江波澜也算乖,在关系妈妈饭碗也就是关系他们母子衣食来源的地盘上,他自觉收敛了乖张任性的爪牙,来了之后不是一个人安静地画画就是插着耳机看动画片或者玩手机游戏,上厕所的频率都有所降低。
江宁宁看着又欣慰又心疼,陆少游比她更心疼,他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为江波澜准备了各种零食、玩具、睡觉用的毛毯,备用的小儿药品等物,甚至还有掌上游戏机和遥控飞机。
办公室门一关,由着江波澜在里面闹腾,也不影响外面人工作。江波澜在陆少游的纵容下,本性渐渐暴露,一来就黏着陆叔叔,各种缠着陆叔叔陪自己玩,昨天还指挥着小飞机撞坏了陆少游办公室的灯。
陆少游都没跟他计较,只要有空就陪他一起玩,关着门都能听到里面一大一小的嬉闹声,灯被撞坏了也没有责怪他,还试图帮江波澜一起掩埋罪证。
江宁宁听到“砰”一声接着是“哗啦”的物体落地声,就怀疑是江波澜干了“好事”。
她走到陆少游办公室门口,正好碰到拎着碎灯残片准备扔的陆少游推门出来,江波澜缀在他身后,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江宁宁,他心爱的小飞机也歪倒在地上。
江宁宁哪里有不明白的,她严厉地对江波澜说:“江波澜,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办公室是你玩飞机的地方吗?明天妈妈不带你过来了,让梅奶奶领你回家去一个人待着。”
陆少游皱了下眉头,“男孩子哪有不闯祸的,一点小事,你何必凶他!”
江宁宁垂眸道:“陆……总监,谢谢你对江波澜的照顾,但是对小孩子不严厉一点是不行的,他本来就皮。”
陆少游斜睨了她一眼,“你小时候比他更皮,现在不也挺好的嘛。”
江宁宁张口结舌,她小时候的皮有目共睹,在陆竹马面前也不能抵赖,更不能承认自己现在“不好”。
江宁宁反驳不了陆少游,就暗暗瞪着小心瞄她神色的江波澜,一副要跟他秋后算账的样子。
陆少游不得不开口,“好了,飞机是我买给江波澜的,也是我允许他在办公室玩的,这件事算是我考虑不周。你……给我个面子,就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责骂他了。”
江波澜简直是两眼冒星星地看着陆少游,他顺势讨饶道:“妈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话说到这份上,江宁宁也只能点头答应。
江波澜一脸崇拜信任地紧紧抓着陆少游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的大救星一起倒垃圾去了。
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跟另外一个小男孩手牵手,“陆阳,你怎么来了?快跟我走,陆叔叔给我买了好多玩具,我给你看。”
陆少游和苏梗月挽手走在两个小孩身后,很显然,陆阳是苏梗月带过来的。
江宁宁感受到自己每天被假象烘得暖意盎然的心脏又有节奏地被冰冻起来,好像定时兜头泼下的冰水,让她神智清醒,保持理智。
池城的生日宴后,苏梗月便经常过来“探班”,以一个上司准夫人的身份,时常带着夜宵过来犒劳大家。她年轻漂亮,穿着不俗,又平易近人,看着没有一点架子,公司的一票劳苦群众很快被她收服,谁不羡慕陆少游有个温柔大方的白富美的女朋友。
只是,她带着陆阳过来还是第一次,江宁宁不常见到这个小孩,倒是常常听江波澜说起,她好奇地打量了下陆阳,觉得单从外貌讲跟陆家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陆少游上次介绍说陆阳是他外甥,为什么也姓陆呢。
另外,大晚上的,陆少游的外甥能被苏梗月轻易带出来,至少说明了陆少游家里人很认可苏梗月的身份……
苏梗月柔柔地斜倚在陆少游肩头,路过江宁宁,笑着跟她打招呼,“宁宁姐,晚上好啊,辛苦你了。少游是个工作狂,你们也跟着一起受累。我也劝不听他。”说着含娇带嗔地瞅了陆少游一眼。
江宁宁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回望着在办公室场所秀恩爱无下限的两人,脑子一时混乱,想不出什么得体的措辞,只好干笑,“呵呵。”
陆少游本来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他倏地弯腰弹了一下苏梗月的额头,宠溺道:“有你这样给老公拆台的吗?”
江宁宁的心轰一声响碎成了渣渣,平生能听到陆少游讲出这样一句言情剧的台词,她也是不得不醉了!
陆少游和苏梗月依偎着跟着两个小孩进了他的办公室,随即关紧了门,把一干不相关的事物都关在了门外,江宁宁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反正效率奇差,一个晚上就可耻地白白地被浪费了。
这怪不得任何人,江宁宁悲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