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谈今道新(1 / 1)
一场刺杀变故迭起,一波三折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连接死了两人,这场刺杀总算平静下来。尽管其中一名死者是刺客,但在场之人却心情沉重。
赵掌柜自田喜死后就软软地瘫倒在地。
项福更是自进来就一言不发,眼里更是没有半分斗志。
白玉堂本来想问项福可知道蒋平的下落,看到项福的样子,也不开口了。
公孙先生慢慢看了看项福一眼,叹道:“如果你但求一死,想必也听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形。你以为你一人当真就能背下所有的罪名不成?”
项福懒懒道:“行刺之事,是我一人所为。”长叹一声,竟是将今日行刺之事全然揽在了自己身上,一字不隐详细交待了潜入驿馆全过程。却不肯说出指使是谁。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展昭道:“数日前,我和展昭夜探安乐侯府,亲耳听到庞昱遣人诱使方十七前来刺杀,并吩咐项福尾随在后。”
项福抬起头,道:“若两位那日潜伏在侧,当知安乐侯吩咐的是‘倘若那钦差胆敢不收礼,方十七这一去,必得让两人同归于尽。’如今侯府送来的礼物尚在驿馆内堆放,当知安乐侯并无刺杀包御史之意。”
公孙策敏锐觉察出不同:“依你说,安乐侯更希望礼尚往来啰?”他在礼尚往来这四个字上加上重音,一股言外之意跃然而出。
项福道:“是。”
公孙策问道:“想来你也不会自作主张。既然不是安乐侯的意思,那又是谁的意思呢?”
他一边说,一边却看向了云家兄弟。项福对庞家忠心不二。能做得了项福主张的,除了庞昱,也就是庞统派来的云家兄弟了。
看来今天必要审出主使,云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是我令他下手刺杀。连赵掌柜等人,也是我遣人通知安排的。”
公孙策看了一眼,叹道:“你可真是忠心。”
包拯看了云朝半晌,忽然道:“如此也好,我本不相信安乐侯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刺杀之举。”
白玉堂颜色一动:“这么说,包御史是不想追究刺杀之事了?”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公孙策问道:“白少侠有何高见?”
白玉堂冷笑:“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如此蒙混过关,正是官场本色。但我却要在云朝云暮身上追究出我四哥的下落。”
云朝道:“蒋四侠在我等出来之前尚好好的地芙蓉园。白少侠是多此一问了。”
云朝一无所知的样子倒不是装出来的。白玉堂冷哼道:“就算你毫不知情,将你提到安乐侯府便知道了。四哥是和金玉娘夫妻一起不见的,除了安乐侯,还有谁对金玉娘如此感兴趣?”
包拯沉吟片刻道:“白少侠可曾去过州府衙门探查?”
白玉堂道:“什么意思?”
公孙策解释道:“田起元毕竟是秀才。安乐侯应该不会毫无顾忌私下死手。最可能是捏造罪名,将他下在府衙大牢。听说蒋利久居陈州根深蒂固,想来打听不难。”
见白玉堂低头沉思,公孙策又道:“我若说不曾走漏消息,白少侠大约是不信。只是我等前来办差,不日就要前去陈州,总要办完了事才能走。白少侠若是找不见人,再寻我等也不迟。”
白玉堂看了看堂上,转身便走,忽然回头道:“那庞昱侵吞赈粮,门外死伤相藉。若是放过那庞昱,实在天理难容。”
白玉堂雷厉风行,话音还没落,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白玉堂一走,公孙策便吩咐捕吏衙差也将各色人犯押了下去。
云氏兄弟却被留了下来继续盘问,公孙策毫不客气:“云校尉,庞统将军入朝述职在即。难道是不放心陈州诸事,派你前来打理?”
云朝无论说什么话,脸上总是那带着那一抹笑,哪怕此时此地:“公孙先生取笑了。官家日前刚开始亲政,此时朝中调动频繁。我家将军此时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来谋划陈州的事?此事是我一人主张。”
公孙策叹了口气。庞统年少时与家里闹翻,出走后自地方做起,如今已是节制边地的将军,在西夏边陲镇守数年。但他出仕既非仗家中势力,自己也不是天子心腹一党,此时被调离是再正常不过,能容他入朝述职后再做定夺已是庞太师在朝中努力运作的结果了:“陈州乃是运送西夏驻边大军粮食的中转站,安乐侯在此地数年,不管做了多少天怒人怨之事,前线之军粮,却从未延迟短缺。此次安乐侯被弹劾贪污赈粮,他若一出事,只怕前线军粮转运受到影响,于公于私,庞将军都不可能不闻不问。派两位前来主理,倒也寻常。”
云朝知道无论什么谎言都很难骗过眼前之人,只好说出另外的实话:“将军并非顾念私情。而是西夏自听说三公子贪污赈粮被告,以为有机可乘。竟想派人入境要刺杀三公子。”
公孙策想了一想,明白过来:“西夏想乘机出兵此时出兵。”
眼见众人不解,公孙策冷哼一声:“这个时间倒是好。正值钦差前来查赈,安乐侯如果死在这个时候,正好搅皱这一潭春水。后方粮草转运不宁,西夏儿狼子野心,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云朝道:“我家将军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见众人若有所思,云朝笑吟吟地继道:“将军决定将计就计,索性令我等潜伏在方十七周围,前线大军早已在营外设下埋伏。自安乐侯被刺消息一出,我家将军便假装恼怒即刻出发。只等西夏军队一动,正好杀个回马枪。”
公孙策道:“那西夏人就这么容易上当?”
云朝道:“三公子一遇刺,这里粮草就不再按时调拨。西夏军又怎么会想到我军还有余力远出设下埋伏?”
公孙策皱眉道:“大军一动,费粮数倍。我宋军的粮食又是从哪里来的?”
回答地却是在上座的包拯:“我来之前,已经奏请圣命恩准,本月西夏边军之粮自秦凤路转出。只是耗费多了两成。陈州地方本逢灾,转运之粮便就近赈济。”
云朝浑身一震,几觉不可思议:“我等在将军身边,并不曾发觉将军和你有过半点联系。”
包拯叹道:“确实不曾有过联系。但虽然数年不见,我知他性情,他也知我性情。他知我必然不会让前线缺粮,因此我知他必然乘机伏击西夏。我既被点查察陈州,他必然放心大胆设伏。”
云朝默然垂头不语。若是其他人,两人也许还会有一番劝词,但眼前此人,实非他言词所能动。
也正是如此,云家兄弟本不愿招惹这位钦差,只想待方十七一露面,便将庞昱带回京师。无奈庞昱刚愎自用,竟将方十七和项福先后遣了出来,他也不得不前来。
公孙策问道:“这么说,陈州之事也是飞星将军所使?”
包拯摇头道:“飞星将军虽然跋扈,却不喜用阴谋小道。所遣方十七,想来本只为安乐侯一事。但庞昱本是纨绔子弟,遇事不详沉思。项福和赵掌柜之事,怕还是云校尉所为吧?”
云朝道:“是。”
王朝冷笑道:“侵吞赈粮,城外死伤相藉,难道也是你指使的?”
云朝不答。月前他尚在西边军中,赈粮的罪名想顶替也无从顶起。
包拯终是叹了口气,吩咐从人将云氏兄弟请进侧厢休息,未得允许不可擅自离开。
公孙策道:“两位既然来了,还是留在此地。数日后尘埃落定再离开不迟。”
云暮喟然长叹一声:“我还有得选么?还得多谢包御史宽宏大量,不追究我等之罪。”两人长揖道谢而退。
闲杂人等都已离开,展昭这才开口道:“包大哥,你打算怎么处理陈州贪污赈粮一案?”
包拯看了看,忽然笑了起来。包拯一直神情严肃,这一笑便如轻风拂面来:“这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现在倒会直截了当来质问我了。”
展昭脸上一红,急道:“包大哥,我决不是疑你。”
包拯转正了颜色:“我知道,你只是急于救出这些无辜之人。你放心吧,我已经派马汉和张龙追查到了赈粮的下落。庞昱侵吞赈粮一案,也已有罪证。”
展昭转眼便想到了:“找到了赵通判留下的证据。”
包拯道:“不错。王小别原就与我们一路同行而来。”
公孙策道:“王小别是重要人证。只不过为免打草惊蛇,一直藏身在衙役之中,不曾声张。王朝将赵通判留下的线索带回,王小别便回忆起赵通判救他那天,曾在王老别的棺材之中放下过一物。我等按图索骥,果然寻到记录安乐侯贪污赈粮的帐册。且有赵通判生前所录证词。”
展昭道:“这么说,算是人证物证齐全?”
包拯摇头道:“赵通判已死,不能列为人证。”
公孙策道:“其他人不是朝廷命官,就是安乐侯府心腹。不到尽头,也不肯出来做证。”
展昭道:“项福应该能指认安乐侯贪污一事。”见两人看来,便道:“项福为庞昱做事只因欠过庞府恩德。但他欠白玉堂的恩情更多。何况此人颇有侠义心肠。”
包拯问道:“话虽如此,但此人是庞昱腹心,连刺杀钦差罪名也肯一人背下,又怎可能出面指认庞昱?”
公孙策道:“这倒未必。一则刺杀钦差罪名太得,项福怕庞昱担当不起。二则我观自田老汉赵掌柜死后,项福颇受震动。我带王小别再去他面前述说一次王老别的死因,他未必不会同意。”
公孙策断言向来十有九中,包拯点头道:“如此有劳公孙先生。”
公孙策道:“人证物证都算有了。倒是就算如此,庞家权势滔天,安乐侯府的防卫并不弱。而且没有安乐侯的亲笔画押,也难置他于死地。庞昱本有侯爵之尊,又不能动大刑。还是想想如何对付庞昱才是。”
包拯道:“这件事我来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