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1 / 1)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关到塔里啊。里面环境不好,又无聊,住着很不舒服!”我们面对面坐在空旷的草地上,中间燃着寨火。
漫天星斗与草原上飞舞的流萤织出一幕夜空,清风徐来,各种昆虫潜伏在草中,乱七八糟地叫着,声音繁密如落雨。
他往火里扔了根树枝,道:“把你放出来的话,你舒服了,我就不舒服了。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何苦和自己过不去,是吧。”
然后递给我一只烤得乌漆抹黑的流着油的小瘦田鸡。我狠狠地咬了口,满嘴腥味——里面没熟。
“我说,”空弦月见我满嘴鲜血,默默地把手里正要下嘴的鸡伸到火上烤,“你们精灵族男女无别是吧。”
我朝他呲牙:“你们还人畜不分呢!”
他挑挑眉,伸手要拿我手里的鸡去烤,我不屑地避开了。他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又伸了过来径自握住我拿鸡的手。我一惊,一喜,再一抖——鸡掉了。空弦月眼疾手快地用竹枝把它“自始至终”地穿过,然后扔开我的手,继续烤鸡……
我替那只田鸡感到菊紧的同时,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愣了好久,然后喜上眉梢,嘿嘿笑着往空弦月身旁挪了挪,他面不改色地往远处挪了挪,我嘿嘿笑着继续挪了挪,他突然把脸转了过来,我受到了惊吓,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轻笑了声,道:“你打算继续跟着我?”
“跟着你一不会死二不会伤,还有肉吃,干嘛不?”
“以你的灵力,用不着缩头缩脑地做跟屁虫。”
我语塞,憋红了脸:“我就跟着你就缠着你怎么着,有本事甩开我啊!”
接下来的几天,他果然千方百计地甩我。可无论如何我总能在他以为大功告成得意洋洋时,从某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直到后来我从他的浴桶里冒出来。
我自以为自己从水里露出脸时的风姿不亚于盐水女神初见癝君的模样,但是下一秒我就意识到自己此时正顶着一个鸡窝头,不免有些扫兴。我抬眼看向空弦月,目光猥琐表情下流。难为他耳根红得快着火,面上仍是镇定自若的模样。
我突然出水时水花溅了他一脸,不断有水珠从眉间落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还有淡粉的唇……
“□□无边啊……”我忍不住感叹。而他额角冒出了青筋,豁然起身,一把把我拎起来。
我虽是个色女,却是个柳下惠。吓得缩着脖子闭着眼嗷嗷直叫。空弦月打开窗户,就这么把我扔了出去。
扔得还挺远。
今夜是上弦月,我傻呵呵地就地坐下,对着广寒宫里的嫦娥姐姐笑了会,又终于笑不下去了。
我们之前的过去那么长那么远,可我站在你面前时,你眉目依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却是欲辨不能言。
恍惚间我看到一地桃花铺了好远。而彼端少年,再也不见。
“居然就这么坐下了,你难道不知道……”难道不知道回来?你是要说这句吗?
“等你来找我啊!”我转身,敞开双臂飞奔向空弦月。
无论如何,此刻,你就在我眼前。这便足够。
空弦月把我空中飞舞的胳膊抓住,扭到身后:“你是从哪个荒山野岭长出来的?什么地方能养出你这么厚脸皮的奇葩?”
我双手捧脸作出一朵花的模样,然后指了指天上。
他呵呵干笑两声,转身就走:“还有十天就到了。”
“啊?到哪?”
“鲛人岛。”
“哇塞!鲛人岛!那是个好地方!”
“怎么,你去过?”
“嘿嘿,听过。鲛人岛在南海之东,盛产鲛人。”
空弦月想是无语了,没有接话。
“鲛人是出海人遥远羞涩而纠结的梦。传说航行到南海之东,日落之时,整个大海如火烧般艳丽,鲛人在此时此地出没。她们用美妙的歌喉和硕大的□□迷惑男人的心智,勾引他们下水,带他们深入神秘迷人水下世界。遥远的是,几乎没人见过鲛人,羞涩的是,鲛人之美世间罕见,纠结的是,传说遇到鲛人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去快活了。可这不是自相矛盾嘛!既然回不来,那这些事情又是从哪流传来的?”
我说到“硕大的□□”时,他忍不住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想去吗?”
“想!但是你为什么要去?啊,难道你也……禁不住硕大……”话未说完,他便阴侧侧地瞪了我一眼。我忍住不往下说。
我们继续走着。过了会,他清咳了声道:“明日开始要走水路了。”
走水路意味着要坐船了,我欢呼了一声。想了想,道:“喂你真的是因为那硕……”
“我看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
“其实那鲛人没有我好看,不然我们不去了呗,你看我就行啊,虽然我没有硕大的……乳、房——”
我顺利的把话说完,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抬头看向空弦月,他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压根没听到我的话。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待看清来人时,简直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人参?!”
来人一袭鹅黄衫子,瘦瘦长长柔柔弱弱,偏偏又一脸爱犯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扇他几个巴掌,可偏生却对了我的胃口——不是人参还会是谁?
我还来不及打招呼,空弦月眼疾手快地拔剑出鞘就要杀参,我连忙扑到人参面前:“手下留参啊!”
没想到站在我背后的人参就这么扑了上来抱着我的腰:“好姐姐救命!”
这一声好姐姐救命,让我产生了错觉,仿佛眼前人还是第五印墨,我还只是一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狐狸。
“你认识他?”空弦月收了剑道。
我使劲掰开人参的手,笑道:“嘿嘿,一条天然绿色无公害的人参,我哥们。”
没想到他还是拿出了九窍塔,“你哥们又如何?”
人参警觉地躲到我身后,语出惊人:“姐姐的新欢凶得很啊?”
没想到空弦月不但没生气,反挑眉问了句:“哦?你还有旧爱?”
我心中一痛,肿怔着不知作何答复。
空弦月皱眉,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面无表情道:“一个拖油瓶已经够惹人厌了,还想跟着我的话,就把他扔掉。”
不等我回答,又径自回客栈,我才想起我刚刚才看了他洗澡。
“这人真凶,跟之前那位第五啥啥简直一模一样!”
我喃喃道:“自然是一样的。”
“啊?”
“他是第五的转世。”
“……您老果然爱吃回头草。”
次日清晨,我背着一根硕大的人参,在客栈里喝豆浆,喝着喝着,居然吐了。
我掐指一算,原来是因为上次怕没有下顿,吃了东西没让它消化以防肚饿,积久了。
空弦月地放下碗,幽幽地看着我掏心掏肺地吐得一地狼藉,末了,递给我一块手帕。
我感激涕零地接过,擦完后手抖,帕子轻飘飘落到我的呕吐物上。
我感到背上的人参惊恐地抖了抖。
空弦月幽幽地瞟了地上一眼道:“你昨天晚上背着我吃了蛋炒饭。”
我一口气没调好,差点又吐了。半晌,虚弱地说道:“改明儿我还你一……” 条美丽动人的新帕子……
下半句话被扼杀在腹中,我呆呆看着他拿起我的手在……把把、把脉?
不过,他认真的样子真好看啊……
他心事重重地放下我的手:“你真奇特,连脉象都没有。”
然后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空弦月很快就回来了,脸色阴沉不定,时不时瞅着我肚子。我在店小二哀怨的目光中,跳过地上的呕吐物,喜滋滋地和空弦月出发去鲛人岛。
顺着漳河而东直入南海,鲛人岛就在南海之上。
我们乘坐的客船很有悬念。这艘船大是蛮大的,就是乍看之下,宛如一堆破铜烂铁,船龄少说也有七八十年,能不能载我们走完全程,是一个大大的悬念。
我们去乘船时,精瘦黝黑的小个子船主正在修补船身一个巨大的窟窿。见有人搭船,露出一口黄牙笑:“小两口儿要去哪儿呀?”
空弦月不失文雅道:“我们只是结伴出海,一共三人。”
说着,瞟了我一眼。
我心领神会,兴高采烈地拍了拍人参,人参化人,噗通落地。
“诶呦!我这眼神儿明明还要得咧,居然没见着小妹背上还背了个小姑娘!”
人参哀怨道:“我是男的啊爷爷!”
船主置之罔闻:“姐妹俩感情真好!”
我开始担心老爷子的精神状况,拉了拉空弦月的袖子低声道:“要不换家吧。”
没想到老船主耳朵瞬间灵光:“说什么呢!啊,老爷子这船可是传家之宝,我打小就做这生意,都做了六十年了,这远近的人谁不知道我铁船张的名号!啊,谁不信任我这把手?啊,且这方圆百里,就我这一艘远航的船。”
原来最后一句是重点,罢。
“啊,它踢我了!”
“真的?它动了?”
“真的真的!它还叫我呢!”
竹帘外,正要进船舱里来的空弦月听到我们的谈话,转身走了。
桌上搁着一个大如绣球的青色的蛋,人参把耳朵贴在蛋壳上眼放精光。
人参不知道从哪里淘来这宝。
“啊!裂了!裂开它了!”我指着出现裂缝的蛋激动得语无伦次。
“啊啊!开了开了!”
蛋壳慢慢裂开,我们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然而,一柱香时间过去,它还是保持着欲语还休的撩人姿态。
人参五官扭曲在一起一副蛋疼的模样。
我上前尝试性地掰了掰,又掰了掰,最后掰出了一颗小青蛋……就这么掰了不知多少层,一只形如黄蜂,尾巴有两分叉,舌头反生的不明生物娇羞地躺在一片碎壳上。
我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放皋山神兽文文……
人参则兴奋地欢呼一声,凑过头去深沉慈爱地喊了句:“文文!”
文文娇羞地抛了个媚眼:“娘——文文,文文!”
自此,人参成了文文的娘,终日盘旋在我们的头顶“文文”叫,弄得我恨不得找个苍蝇拍拍死它。
当天晚上,我站在船头,吹着晚风。夜里的漳河水光磷磷,让人忍不住想掬一把水,看是不是能捧出满天繁星。
船身与河水撞击,发出柔和清朗的拍打声。我不禁闭眼微笑。
然而,一件披风带着熟悉的檀香味,兜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我好不容易从披风里挣扎出来,往四下看了看,无人。
是空弦月的玄色披风,这小屁孩还害羞呢。我喜滋滋把披风系上,发现它对我而言太大,拖到地上去了,便提着边角。
“扑通——”我看见一只黑色的鱼跃出水面,又落了回去,玩心一起,索性蹲到水边,施法去抓。结果我踩着了披风,整个人滚进水里去了。
我正要挣出水面来,余光瞥见水里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海般幽蓝深邃而沉静的眼,金色的海藻般柔软的发,那是一种带着别样风情的妖异的美。
我在水里傻子般呆呆看着她,她却像受惊的游鱼,转身游走,只留下一条优美的鱼尾在我的视线中掠过。
是鲛人!
鲛人是传说中,世间至善至美的纯在。鲛人貌美,纯种的鲛人皆是金发蓝眼,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尾。她们上岸后鱼尾会分为人腿,不能长时间离开水,否则会全身干裂而死。鲛人泪落为珠,拥有天籁般的歌声,多才善舞。鲛人有千年寿命,却无三魂六魄,死后其身化为水,只余一颗七窍玲珑的琉璃玉心脏。她们极其聪颖,心较比干多一窍,又极其纯善,古来多有鲛人救落水之人的故事。上古时期,鲛人本有水则栖,后因世人贪其美貌、才华与其珍贵的泪水和心脏,残害鲛人,以至于其种族几近灭绝,余生者逃至南海。至此,鲛人与人类结仇,她们迷惑出海者,将其拉入万丈深海以祭祖。
空弦月来鲛人岛,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水性极好,索性在水中一边下沉一边思考着人生,却听见有人扑通落水的声音。
然后,一个玄青色的身影,矫若游龙,向我游来……
我的发髻早已散开,在水中如水草般逶迤,缠绕出一朵花的形状。我怔怔看他,吐出几个泡泡。
他皱着眉,伸手拉了我的。
我突然很想流泪。
空弦月以为我不会水,掐着我的腋下把我托出水。还好我装死装得像,没笑出声来,倒是喝了好几口水。
“喂!花精你装死!”
谁是花精了!我继续装死,按套路来他待会肯定会给我渡气,嘿嘿!
“狐……胡姐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人参怎么也来了。
然后我感觉有数道目光齐刷刷射在我身上,我突然有种被扒光衣服的无力感和羞耻感。
“姐姐别怕!我给你渡气!”
什么!!空弦月快阻止他啊阻止他!
“啊呀有点害羞,你们别看我啦!”人参你这个小人……
我突然睁眼,伸手就往近在咫尺的人参那张贱脸上抓,他嗷呜一声跌坐在地。他怀里的文文飞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来到我面前就要叮我。我看着它,瞳孔一缩,它吓得掉回人参怀里。
空弦月无语地看着我,我连忙做柔弱状倒回甲板上,为他们表演人工喷泉。
船主见我没事,叮嘱了几句就和两个水手去干活了。
空弦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掰开我的嘴,往里面塞了一颗臭哄哄的丸子。我正要吐出来,他沉声道:“吞下去。”我便没骨气地吞了下去。
人参和文文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从此对空弦月毕恭毕敬奉若神明。
“你给我吃了啥啊……”
他自顾自扒了人参的外套把我裹成春饼,正要扛起来时好像想到了什么,改变主意将我打横抱起,向船舱走去:“都要……还这么冒冒失失。”
我听得莫名其妙。
他似乎事先就叫人准备好热水,直接把我放了进去。
浴桶是“镶嵌”在地面上的,比寻常浴桶要大些,样式很是新奇。
嗯,温度刚好。
船上唯一一个粗使丫头端了碗姜汤进来,我闻着那味儿就犯恶心,连忙捏紧鼻子后退。
空弦月那小子仍没有出去的意思,反倒接过丫头手里的汤,叫她下去了。
我两眼放光,想着不然就这样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就这样怀上北鼻,然后我为了不拖累他,单身妈妈独自一人远走他乡,三年后带着小北鼻与孩子他爹不期而遇泪眼汪汪擦出了爱的火花有情人终成眷属,上演一段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
于是我忽视了他手里的姜汤,拨了拨脑后的头发,咬着嘴唇媚眼如丝道:“月郎,来洗个鸳鸯浴吧~”
此话一出,我们俱是一愣,恍然间我仿佛看到满树桃花纷纷坠落,晚霞如火,灯笼摇曳,青衣公子温如玉,站在岸上含笑看着我。
我还在发蒙,空弦月已走了过来,挑起我的下巴……然后把我两颊一捏——我的嘴被迫张开,那恐怖的烫嘴的姜汤就这样直接灌进我的嘴巴里和鼻孔里。
事后,他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怒火中烧,恶向胆边生,站起来使了蛮劲抓住他湿漉漉的衣角就扯。
他没有防备,竟就这么被我抓得踉跄几步,摔到浴桶里。
他挣扎着起来,无意中摸到了我胸前两团肉,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一片死寂中,水从我的眼睫毛上滑落,他愣愣地看着我,我也愣愣地看着他。
他没有束发,水滴从额前的头发滴落,划过黑色的抹额,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和殷红的唇。他面上的表情仍是一派镇定,耳根却红得滴血。
我觉得心跳加速,两颊发热,口干舌燥,焦躁不安。千年前闲鹤教我的那些东西全涌上心头。
于是我以一招饿狼扑食吻住了他。
咦……成、成成成功了!
唇上触感温暖而柔软,我心惊胆战地睁开眼睛,蓦然望进了一口深沉的古井。
古井微澜,似有烟火划过,似有花盏点亮……
我吓了一跳就往后退,他的手却按住我的后脑勺,青涩地、笨拙地吻着我。
一下,又一下,如太虚河上的烟水迷蒙。
我想起千年前的雨花台月色清清,竹影翩跹,荡在他的眉眼,他温柔的目光向一张网,我无处可逃,他的声音温柔如水溅幽谷,他说,不怕。
我想起几十年前的驿站夜深,四野暗,星耀八荒,天地一片静谧,唯有鹧鸪的叫声,一声声,一阵阵。我看见我的睫毛与他的纠结缠绕。
我的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不禁哽咽道:“桑桑……”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放开了我。
一阵风吹来,灭了烛火。黑暗中他站起身,却不走。我能感到他冰冷的眼神正扫在我身上。
“桑桑,你是桑桑啊……”
“你认错人了。”他出了浴桶,红衣上的水滴滑落在木板上,在夜里鲜红如血。他走了几步,侧过脸来。
他的长发泛着青色,微弱的月光下,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眸中万般情绪。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啊。
“换好衣服,我在船头。”
我说“好”,声音发颤。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换好衣服出去时,他就站在船头,背对着我。一身青衣一如千年之前,如竹之高洁,如松之傲骨,如柳之风流,如玉之温润。
我一步步走近他,径自轻声吟唱起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方开口时他就转过身来,睫毛轻颤,眼里满是震惊。
他说:“你到底是谁?”
我已然恢复清醒,笑道:“你为什么来鲛人岛?”
“那只害死我爹的狸猫精逃到了鲛人岛。”
“你是为了给你爹报仇?”
“还有,为了我二十年来日夜做的一个梦。梦里我是一棵扶桑树,树下有个看不清面貌的白衣女子在唱歌。我很想跟她说说话,可是永远开不了口。她唱过一首歌,跟你刚才唱的,一模一样。我甚至觉得,你就是她。”
扶桑是上古神体,即使历经轮回,仍会有一些残余的记忆,就像上一世的印墨。
他看着我的眼睛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鲛人岛有一面观尘镜,可以看见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我想知道我的前世,我想,去找那个女子。”
“如果我说,我就是那个女子呢?你还记得告诉过你,关于我们的前世吗?”
他凝眉,正要说话。船身忽然猛地一晃,要不是空弦月拉住我,我早就滚进船舱里了。
“撞到什么了?”人参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头上盘旋着骂骂咧咧的文文。
船主也出来了,抽了口旱烟道:“没啥没啥,触到礁石罢了。再过几天就要入海了,诶先说好,到时我卖你们一条库存的小船,你们自己去鲛人岛,我可不去。”
“什么?你不带我们去,那我们怎么办啊?”人参急得跺脚。文文“文文文”地骂得更欢。
“我早说了带你们出海而已,可没说要载你们去鲛人岛。啊,你们也不早说,我本来以为你们只是出海而已,上了船才知道你们是要去那劳什子鲛人岛。啊,不是我不讲理,这是行业规矩!啊,几百年来,那些不怕死去了鲛人岛的船只,都是有去无返的。啊,你们硬要去是你们的事,老子我还没活够呢!啊,我奉劝你们,回头是岸啊!”
“你这死老头子!”人参上前纠住船主衣领就要打人。
我忙上前拉开了他:“别闹!我们还得靠他带我们出海呢!”
船主摸着领子骂骂咧咧,空弦月作揖道:“那便劳烦您带我们出海了。届时我们还需干粮杂物等,船的话我向您买了。”
“啊,买?!这可是老祖宗的船!打死我都不卖!”
人参挣了我的手,上前提着船主猛地摇晃,吼得很是喜感:“你~到底~卖不卖~”
老头子很有骨气:“不卖就是不卖!”
我拿出一颗鲛珠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于是成交。
人参骂骂咧咧地捧着文文回去睡了,老头子啧啧啧地捧着鲛珠回舱了。
空弦月侧过脸看我,晚风拂起他额前长发。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喂。”
我抓住他的袖子:“你刚才想说什么?”
他眨眨眼,有了笑意:“我想说,如果那梦中女子是你,那我岂不是做了二十年噩梦?”
我皱皱鼻子,甩袖转身:“老子去睡了!”
一只手挡在我面前。
“等一下。”他说,“你……为什么一个人?”
我笑了笑,道:“因为你也是一个人。”
没想到他听了,额头青筋直跳,开口时声音压抑着怒气:“蠢女人,那个男人呢!”
“啊?”这下我彻底愣了。
“你说你以后怎么办,你生下来就是残缺的不带脑子的吗!”
“你是说……人参?”
“你不愿意讲就罢了。”他痛心疾首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站在凉嗖嗖的甲班上愣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