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们逃吧(1 / 1)
他看起来很疲惫,满面风霜,素向纤尘不染的衣角溅上数点泥土,整个人像被吸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在门口望着梅衣笑了一下,不及走过来便软软倒下。梅衣扶着他起来,一声不吭帮他净脸,更衣,又看着他用了些晚膳,大概是疲惫极了,秦沐泽倒在榻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梅衣坐在旁边,用指尖轻轻勾勒出沉睡中男人好看的眉眼。
不得不说,缘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儿。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对这么一个近乎孱弱的男人上了心。她最恨阴谋诡计,可她遇见的人却恰恰无一不心思诡谲,城府极深。
秦沐泽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叶怀谷的打算。但这笨蛋没料到他本想欺骗别人的感情,却没想到把自己给骗进去了吧?
而时暮寒,他不肯带她走,不是他不敢,也非对孟昭然有多忠心,却是此人有更大的图谋。
孟昭然最倚重之人是时暮寒。叶怀谷故意三番五次恶心她,令她对他心存憎恶,借此闹出私奔的丑闻。不料时暮寒竟似看透叶怀谷的用心,决意不肯带她走。后来叶怀谷查到她逃到谢家,便又顺水推舟让她代替谢丹青,嫁给一个臭名昭著的废物男人。
八年的朝夕相处,时暮寒不可能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只可惜感情终还是抵不过野心。叶怀谷逼时暮寒,不是逼他带梅衣走,而逼他造孟昭然的反。时暮寒却深知孟昭然是什么样的人,孟家是如何根深蒂固而恐怕的存在,所以他谨小慎微,不敢妄动。
好吧,她承认她蠢,她笨,她玩不过,她认输还不行吗?
之前她所以那么痛苦,是因为她对孟昭然与时暮寒太相信太依赖。现在她对任何人,包括秦沐泽,都心留余地。爱便爱了,即使被欺骗、被辜负她也认了。怪就怪自己白长一双眼睛,识人不明,没什么可抱怨的。看开了,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秦沐泽睡得并不踏实,小憩片刻周身的困乏稍稍缓解便立刻起身,缠着梅衣,如小孩子般央着梅衣喂她吃粥。如果可以,他真想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梅衣随他胡闹,不紧不慢说着白天里发生的事。夸秦玉兰懂事,秦玉秀娇憨,以后定要用心给这两个小姑娘寻个好婆家。
至于惯会无事生非的秦鸣凤,梅衣也寻到了对付的好法子。
像秦鸣凤这种出身豪富之家的娇娇女,自觉身价了得,寻常流的商贾人家根本入不了眼,可真正达官显贵家的子弟又瞧不上她商家女。且论长相、脾气,她也不过是个中流,平日一张利嘴不饶人,圈子中风评极低,就落得高不成低不就的,难定呢!
只要那丫头敢挑衅,梅衣就问她多大了,亲事可定下来了……然后,不用她再多言,苏玉茹与乌氏便自然将注意力全转到秦鸣凤身上,劈头盖脸数落起来,秦鸣凤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秦沐泽确实说得极对,苏玉茹生在富裕的商贾家,不似官宦之家规矩森严,又是独生女,没经过妻妾嫡庶争宠的乌糟事儿,秉性较单纯,只要顺着她心意便不会刻意刁难谁。前些年因生活种种不如人意,深受打击,接人待物人是冷漠刻薄些。如今人近中年,丈夫常年不沾家,膝下只有一儿子也不常见,平时里很是寂寞,有儿媳妇来孝顺她自然开心。
后天是总督府宴请的日子,苏玉茹催促她好好准备,又送来许多东西。
秦沐泽默默听着,吃完一碗粥后,才道:“不去。”
这在梅衣预料之中,都这个时候了,哪有心情参加宴会?只是她瞧苏玉茹忙里忙外的,似乎对她这个“儿媳妇”寄予极大的期望,有点不忍罢了。
用完晚膳,秦沐泽牵着梅衣在苑中散步。
月明星稀,风吹竹动,天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凉了。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唯有紧扣的十指默默倾诉彼此的心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得便是如此吧?
入夜,梅衣与秦沐泽并躺在榻上,规规矩矩的一动不动。
梅衣轻笑:“你这样我还真不习惯呢!”
秦沐泽欺身靠近:“那……你想怎样?”
梅衣缩回脑袋,“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
“就说说……”梅衣想了想,“舜红莲,她真给你下药了吗?”
秦沐泽沉默良久,才闷闷道:“没有。”过了一会儿,又道,“她是个奇女子。”
“哦,那我倒是想见见呢。”梅衣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到秦家好几天了,那个传说中的厉害女人竟是连面都没见着呢!外面都传大房与三房势同水火,可她瞧秦沐泽与秦南石的关系却颇为融洽。秦沐泽提到舜红莲时语气也恭敬的很,着实令人意外。
“好。”秦沐泽应了一声,又陷入沉默。
长久的沉默令梅衣本就晦涩的心情愈加压抑,躁动,不安,令她如一只困在笼中的小兽,急需发泄。也许是黑夜让人胆子变大,梅衣一咬牙,转身双手勾住秦沐泽的脖子。秦沐泽身子陡然僵住了,一反常态粗鲁推开梅衣的手,“依依,别闹!”
梅衣紧勾住他的脖子,不撒手。她岂会不明白秦沐泽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敢沾她的身子,是怕“耽误”她!
“依依,松手。”秦沐泽身体犹如一张快要绷断的弦,声音黯哑而绝望。
梅衣闻言却愈加得寸进尺,将整个身子压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冷笑,道:“秦沐泽,嘴上说什么永不负我,心里却早作了放手的准备吧?”
秦沐泽默然。
他确实存了这样的念头。
“说啊,是不是!”梅衣俯下身子,将脸缓缓凑近,咄咄逼人。秦沐泽别开脸,梅衣就缠上去咬他耳朵,恶狠狠骂道,“骗子,都是骗子!”
秦沐泽再忍无可忍,猛一挺身将梅衣压在身下,粗暴地以唇住了梅衣的嘴。
这一吻激烈而绵长,都拼尽了两个人所有力气。
秦沐泽松开梅衣,幽深的眸子散发着妖冶的光芒。他曾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可只要一想到梅衣和叶怀谷也像他们现在一样亲昵的躺在一起,就比用刀割他的肉还要痛!
他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必须要用暂时的分离来换得所谓长久相守,可如果不能呢?如果一放手就是永别呢?他连一点点反抗都不敢,会不会后悔一生?
“你愿意跟我走吗?”秦沐泽望着梅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