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1(1 / 1)
她哭着许久,望着悠悠月光,那样温柔明亮,就似远方母亲的微笑,她笑了起来,却依旧忍不住落泪。
穆黎挪了挪眼,一掩面上神色,鄙夷地伸出手,替她抺泪:“想笑就笑,想哭也得到我怀里来哭,像这样又哭又笑的,真难看!”
雨简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说我难看,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就你那样,谁敢跟你比!”
他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儿个下巴上冒出的小黑点,笑:“难看就难看,这样才显得我们登对!燕儿,其实你用着走,我真没生气!”
雨简破涕为笑:“你这狐狸就是藏不住,想同你说会正经话都不行!”
“那你就留下呗!”
“要不明天再走?”
“师兄,咱们回家了……”
“燕儿……”
“哦,对了,休书!”
流风进来时,雨简已洗净了一张泪脸,脚才沾地。
穆黎就那样背对着,站在屏风外,他眉眼间的一切悲伤爱恨,都只对着天边的圆月,即使回头也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了。
雨简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这是从来都未曾想像过的离别场面,她曾无数次想过,她离开时,纵然有不舍,那也是开心地离去,她想,当初嫁进穆家,或许就是个错误,她本身就很自私,如今也该让它结束了。
只有燕子离开,鱼才能重浩瀚江海,才能去寻它原有的自由!
走在“月溢荷满”的曲径中,月下荷影,婷婷玉立,风一过便如少女般綩纱起舞,那阵阵的荷香闻着,忆然变得熟悉。
她于门前停下,仍是忍不住回头,就的那一片碧波之上,月下凉台,孤冷清高,少年的身影欣长,眉目如碧荷染画,俊朗如斯,只是月亮淡淡,他此时就是笑着的吧?
风柔柔而过,他的声音仿佛响起:“本公子还以为真的遇到了侠女,巴巴地跟过来看眼,没想到也是胆小怕事的之人……”
女子话语戏谑:“你这丫头着实是没心没肺,若烟姑娘好不容易才出了烟花之地,如今,你竟把她的仇人当恩人,让她去投靠与谢良为伍的人!你这么做岂不是又将她往火坑里推么?”
这是她和他的相遇。
“你的名字!”
“燕痕!”
“燕痕,燕过无痕,燕过留痕,为谁无痕,为谁留痕……总而言之,是个好名字!”
这是他们的开始,那么结束呢?结束了么?
潇洒不拘的少年,笑容绝艳的少年,清冷高傲的女子,朗清神扬的女子,那些种种,不过弹指间的工夫,缘才来就散,命运的东西,终是不由人的,那多么的惊喜,又那么多的无奈,总叫人哭笑不得。
他离开时,便想着要快些回来,他日夜不分,就是想把事情完结,才能快些见到她,总以为回来时,便能看到她那副倔强的样子,然后便可以与她斗上几句话,看着她笑,喝着她亲手备下的清茶……却不曾想过,回来时,她却注定要离去了,细想那日,从马背上望她,那时不舍忧虑,此时已化作寸寸空荡……
她终于还是转身了,“月溢荷满”的门开了,又重重关上,整个穆府里里外外都点了灯笼,亮如白昼,却静无一人。
流风说:“他说,怕你遇上个哭哭啼啼的人,把你也弄得哭哭啼啼,难看!所以,穆府就成这样了!阿简,你放心吧,老夫人那边,他帮你解释清楚了!”
雨简望着手中的时光罗盘:“师兄,我想去看看穆诗!”
“好,那我陪你去吧!自从把她从谢府的别苑带回来,她表面看着没事,神色总却是恍惚,应是心中有事,你陪陪她说说话,若能开解,那样最好!”流风望着她,微微叹了口气:“阿简,师兄看得出来,穆家对你来说,已不止恩情那样简单了,你更有可能把穆诗当成了阿雪……可,人有相似,有些事情,师兄仍想你放下,这么些日子过去,小雪儿也日渐长大,再怎么样,再怨,再恨,也都回不去了!”
“我知道是回不去了,想必师兄也知道了吧!”雨简望着手中的锦盒,声音微微颤抖:“阿雪正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当初,师父也就不会把她错当成我,迫得她与亲人相离,直她离开,我也没有能力让她见一见她心心念念的家人……”
“人们总说,命由天定,如果没有你,那么就没有回雪,也不会有我,更不会有我们之间那些美好的记忆了!阿雪常说,你最懂她,连我这个陪了她十多年的师兄都比不上,可如今,你却是不懂她的心,若她看着你这样怨着自己,哪里可以心安!”流风轻轻抚去她的泪,手指温柔地拂着她的发:“还记得,阿雪走时说了什么,她说她无憾!阿简,你记得吗?她说她无憾!”
天上星辰,亦如当初静静绽放,此时穆府中的宁静,望在眼里,亦有一刻是半映山庄里幽静的影物,廊上灯火明艳,就如那夜团圆,高挂起心中眷望,灯下的回雪目光憧憬,她眼中一切,永远都是那样美丽。
雨简长望着灯火明媚处,微微闭上了眼睛,有一双手轻轻牵过了她的手,就像当初的回雪,携着她一样,给予她安心。
“走吧,你想做什么,师兄都陪着你,这条路有师兄在,不用害怕!”
雨简动了动手,反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嗯,有师兄在,我从来都不害怕,这条路再难走,始终也快走到头了,如果我可以回去……”雨简顿了顿,笑望着他:“阿雪无憾,阿简无憾!也希望师兄无憾!”
他微微一楞,自然知道她话中所指,笑了起来:“此生有你们,其实,早已无遗憾!”
廊下光亮,照的,不只是脚下的路,而是你我相向的心,那样的笑容,更胜华珠美辰,是世间的最真,这样才是真正的幸运!上天所创不过一个相遇,如今的这一笑,仿佛真的跨越了生死,血脉相融之情仿佛正存了千年,以待来世的再续。
院中处处明亮,所到之处皆是花香围笼,绿萌翠翠,穆府虽大,路却是熟悉不过,与流风转过几处小苑,经了水榭,便来到了穆诗的院子。
此时,碧儿与几个丫头候在门外,一见雨简过来,眼里喜悦闪过,立马就迎了上去,行过一礼:“少夫人,您是来看二小姐的吗?你快帮着劝劝吧,老夫人这才走了没多久,二小姐就把奴婢们给赶了出来,一个坐在院子,既不动,也不说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另一个丫头说道:“是啊,二小姐以前哪里这样过,即使是不开心,拿奴婢们说说,也就过去,何偿这样生过闷气?少夫人,您与二小姐感情好,她也愿意听您的劝,您便帮着说说吧,要不然,二小姐这样闷着,奴婢们看着都难受!”
见她们都愁着眉,雨简却是不忧,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