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一醉(1 / 1)
随着那个影子重掩门后,张贵妃已敛了温美的笑容,招了招手,一个太监随即上前,她冷冷瞥了一眼并蒂牡丹,漫不经心开口:“把它烧了,皇上若是问起,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太监战战兢兢应了。
很快,怒放的并蒂牡丹被拔下一朵,抖落几许花瓣,张贵妃站在殿前,眼睁睁望着它化作虚无,脸上的淡漠不减半分,回头去看暗下的宫殿,眸光也跟着暗了下来,微侧过头,问身旁的人:“你怎么来了?”
那人却是不回,只是问:“娘娘这么做,不怕皇上恨你么?”
她微回过头,轻扫了一眼来人,舞节就站在身后两步的距离,素色的风纱在空中飞扬,轻如尘世微尘,淡如风过无痕,就连声音也是虚幻不实。
张贵妃拾回眼光,只冷冷问道:“太皇安睡了?”
“娘娘放心,安睡了!”舞节仍站原地,淡淡问道:“听说,娘娘把贵客请回来了?”
“嗯!”她轻应了一声,转过身来,素手轻抬,一扶鬓中发簪,金绣勾边的袖口滑落,玉腕翠镯,肤如玉,玉如肤,划过唇边时,已漾出完美的笑:“很好,如今仙隐后人又落入本宫手里,只要旭儿再迈上一步,不管是天下,还是仙隐宝藏就都是本宫的囊中之物了!”
舞节眸光一紧,她已拂开华袖,转身离那黑暗远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为本宫办事,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笑声渐渐远去,人心无情,碾过并蒂花的花魂,冲淡了曾经艳丽的颜色,枝头空竭,根须败落,可记忆之中,它们仿佛盛开未久,明明才润过一场细雨,闻过一阵春风,明明才许下同生,就无情地败去!叹过世间痴情,叹过世间相思美好,一朵败落,别外一朵势必是要随风相随而去的!
生生世世,生生死死,同生同死,这是属于并蒂花的美丽,它们固执相随,固执相生,固执相死,是人们奠于美好爱情的基础,是对一生爱恋的追望,而又偏偏阻于命运的捉弄,不得不成为一种奢望,最后惨变成无望!
夜风凉凉,刮过陈玉的殿堂,琉璃瓦顶藏入黑暗之中,随之最后一盏宫灯的熄灭,最后,才得了一场短暂的相思梦!
几日后的清晨,东方渐红,太监宫女穿梭各宫,捧着梳洗用具,各式宫装正服,脚步匆忙却条理有序。
凤鸾殿中,张贵妃端坐镜前,望镜红颜,微微勾起摄人的笑意,手轻轻描着长眉,染点朱唇,绾高髻,别凤钗,正刺金凤明黄宫装,玉姿盈态,雍容华贵。
她举步轻挪,走至殿前而立,端首仰望破晓的天际,杏眼半眯,笑容百媚丛生,如昂首云颠之上,享受殿前众人的高声朝拜。
“太后娘娘万福,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缓缓摊开双手,威严凌望:“平身!”
“谢太后!”
众观底下人,浩浩荡荡退开,两侧繁花似锦,流连朝光,银色身影一闪而至,银狐面具下,唇角微微勾起。
张贵妃瞧着他迈着闲散的步伐,走过长长的走道,在跟前作一长揖,略显得漫不经心:“恭贺娘娘即将如愿以偿!”
他略抬眼一扫她的冷傲与不屑,嘲讽一笑,不待张贵妃发话,漫不经心直起腰板,拍了拍袖边,银袍微拂,更胜天边云霞,就连旭日的光辉仿佛也暗了几分。
张贵妃冷瞥一眼:“你们主子呢?”
他头也懒得抬,悠悠道:“主上事忙,来不了!”
张贵妃徐徐看他,打量半晌,轻笑道:“来不了就算了,你回去告诉他,要是那天得了空就进来转转,本宫有些事情想与他当面谈谈!”
“娘娘的吩咐,银炽自然是会带到的,只是……”他冷笑了一声:“主上向来事忙,不一定能受娘娘所邀进宫,娘娘要是有话,可与银炽说说,银炽替您传达便是了,顺道也可以替娘娘分担分担!”
“你?”张贵妃垂眼瞥他:“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的要事你也配?”
银炽手上一滞,刮了刮利爪,怒色一闪而过,咧嘴一笑:“娘娘惠眼,在下是个人!”
张贵妃听了,掩嘴而笑,素手一指他的银狐面具,缓缓道:“哦?是么?原是本宫眼拙,你不过,你们终日捂着张脸不难受吗?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银爪滑过银狐面具,发出一丝寒意,银炽灼灼而笑:“面具讨喜,喜怒不变,杀人于无形,多好玩啊!娘娘可别小瞧了咱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人,以免惊喜太过,吓着您自己!”
“本宫用不着你来提醒!”张贵妃瞟了他一眼,根本不屑,正了正自己的衣襟,抬起了手:“来人,起驾朝阳殿!”
侍女应召,上前来扶,张贵举步未跨就听银炽不咸不淡飘来一句:“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举国同庆,未来皇帝却未庆先醉,这打着醉拳登皇位,必定流芳百世啊!”
张贵妃脚步一顿,瞬间回头:“你说什么?”
银炽摸了摸下巴,装起楞来:“娘娘干嘛这么瞪我,皇上在朝阳殿耍醉拳,又不是我灌的酒,我哪有资格……”
话音未落,张贵妃已摔了袖袍离去,太监宫女急急忙忙,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朝朝阳殿去,银炽斜眼一瞥,一伸懒腰,现出嘴角的笑意,悠悠地跟了上去。
朝阳殿中,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秦子旭抱着酒坛靠着盘龙金椅而睡,偶尔梦呓而动,一不小心碰到身侧的酒坛,朝阳殿中便回响起阵阵的琳琅声响,又一翻身,手一松,酒坛翻滚而下。
正好张贵妃跨门进来,酒坛正滚落在她的脚边,她皱眉扫了一眼,望向盘龙金椅上的秦子旭,又一扫殿中贴地而跪的人,斥道:“你们这群奴才就是这样伺候皇上的吗?来人,都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谁要是敢吭一声,就打死为止!”
顿时,一片哭求响起,朝阳殿中回响起一阵阵的磕头声,只为求一声施舍,可张贵妃又岂是心软之人,殿中太监宫女无一幸免,磕头声勒令停止,殿内殿外霎间静下,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遣下所的有人,她一手拎起还泛着酒滴的坛子,径直走向秦子旭,狠狠泼出清冽一片。
秦子旭猛然一惊,朦胧睁眼,拂去脸上湿意,半醉半醒,骂道:“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拿酒来泼朕,朕可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
话语才落,又昏昏欲睡起来。
张贵妃气愤至极,又是一泼,秦子旭又一惊,揉了揉眼,厌烦地抬起了头,正好撞上张贵妃的眼光,又咧嘴一笑:“母后,怎么来了?来陪儿子喝酒的?”
他撑着椅把,踉跄起身,伸手就要去接她手中的酒坛:“来,咱们喝酒,就庆贺朕成了一国之君,终于大权在握!朕是一国之君,以后,再也不用为别人而活了,朕有天下,天下要为朕活,朕要为自己而落……”
“你还知道你是一国之君?”张贵妃气急败坏,手腕用劲一挥,酒坛碰地即碎,眼神凌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身子晃了晃,剑眉微敛,神色散而凝重,思量半晌,扬起得意的笑容,指着自己:“我?我当然知道……我在喝酒,我在借酒浇愁,借酒浇愁,你懂吗?”
他突然大怒,横扫身旁的垒成堆的奏章,歇斯底里:“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张贵妃见他如此,更是怒上心头,一巴掌狠狠呼在他的脸上:“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清醒清醒!”
秦子旭嘲讽的勾起唇角,眼中的落寞稍纵即逝,甩了甩了脸,既不看她,借着醉意倒在地上,靠着金黄的椅脚呼呼大睡,不管不顾,无论张贵妃怎么吵,他仍不为所动。
张贵妃望着他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脸色越发僵硬,杏眼圆睁,凤袖扬开:“来人,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皇上叫醒,本宫绝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今日的登基大典!”
“是吗?”
殿外有清朗的声音沉毅响起,张贵妃脸色一僵,回身一望,眉头一拧,眸光里闪出不可置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