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绝大多数身心健全而受过教育的女人,听
了音乐以后,总感到有几分性的刺激,所听的音乐虽不限于一定的一类,而其感
受刺激则一。对于神经上有变态的女人,这种刺激不免显得格外有力。而对于已
成病态的女人,也是瓦希德与沃尔巴所说的,性交的时候,必须有音乐的伴奏才
能成功。
还有一点引人留意的,就是春机萌发的年龄来到以后,青年人对于音乐及其
他艺术总会表示一些特别的爱好。知识阶层的子女,尤其是女孩,在这时期里,
对于艺术总有一阵冲动,有的只维持几个月,有的维持到一两年。有一家的研究
说:六个青年里,差不多有五个在这时候对于音乐的兴趣表现得特别热烈,假如
用一条曲线来描写的话,这兴趣的最高峰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一过十六岁,也就
很快地滑落了。
● 第九节 性择与视觉
在人类演化的过程中,视觉已经渐渐地取代其他的官觉而终于成为我们接受
外来印象的首要孔道。视觉的范围最广,几乎是没有限制,它有切实的用途,也
有抽象的用途。好多种艺术是用视觉做基础而发挥它们引人入胜的力量。同时,
人类饮食营养的功能也多少要靠视觉做衬托。从性择的立场看,视觉更是一个至
高无上的官觉,可见也就不足为奇的了。人类狭义的相思病总是为了一个异性的
对象生的,但广义的相思总是对于美的东西的一个不断的深思与渴慕。
美的观念到底如何来的,是属于美学的一个问题,而与性心理学无关。但即
在美学的范围,专家的意见也很不统一。至于性美的标准是怎样来的,是在一般
的与更基本的美的法则的影响下发展出来的呢,还是在我们一般的美的观念之下
早就有性的基础呢?目前我们也不准备做什么肯定的回答。 就人类与人类的祖先
的实际经验而论,美的性成分与性以外的成分是从头就交光互影似的夹杂在一起
的。一件从性的观点看属于美丽的东西当然开头就有一种力量,可以打动基本的
生理反应的倾向。但一件普通的美物一走也有这种力量。我们见了美丽的东西总
有一番愉快的感触,初不论这件东西是个寻常的事物还是个牵涉到性的事物。易
言之,事物尽管有性与非性的区别,但我们的反应总归是一回事。我们讨论嗅觉
时,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么?有的香味含有性的影响,有的香味则没有。但香味
总是香味,就香的感觉说,两者也是分不清楚的。总之,美这一词是内容极丰富
的一种,它是许许多多错综复杂印象的一个总和,而这种印象的全部都是由视觉
的一条道以达到意识。
如果我们约略调查一下比较不开化的民族对于女性美的标准,同时又把这些
标准和我们自己的比较一番,大家可以发现这些标准往往和文明社会的没有很大
的区别。他们认为美的,我们也以为美,至少也是和我们的标准不太冲突。我们
甚至可以说,所谓野蛮民族的标准在我们身上所唤起的共鸣比欧洲中古时代的祖
宗所遗留下来的所能唤起的还要更多些。近代的欧洲人可以说是特别讲究审美的,
对于美的事物感觉得特别锐敏,但他在所谓野蛮民族的女性身上,依然可以找出
美来。即此一端,足证无论文明的程度有多少润色的影响,美与不美大体上毕竟
是一件客观的事情。文明落后的民族对于欧洲女子所表示的羡艳有时比对于本族
的女子所表示的还要热烈。此点更足以证实这客观的说法。
在一般的生物界也有同样的情形。自然界里人类所认为全部最美丽的东西和
性的现象或性的冲动有联带或因果的关系。植物界的花开花落就是例子。动物界
的事实更多。英国动物学家普尔顿(ku1ton)说:“雄鸡的歌声或毛色,一方面
固然可以打动母鸡的求偶冲动,但在人类看来,也是十有八九认为是最可爱的”。
这一类人兽相通的事实,以前很少有人作过解释,甚至于很少有人理会过,但看
了前文客观的说法,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男性美和女性美的标准里,性的特征很早就成为一个重要的成分。这是事实
上无可避免的。从一个原始人的眼光来看,一个可爱的女人就是性征特别发达的
女人,或因人工修饰而特别显著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是最能担当生育与哺乳的
任务的。同样,原始女人眼光里的男性美也包括种种刚强的特点,保证他在性能
力上可以做一个健全的配偶。而在一般的体力上,也可以做一个女人的保护者。
因此,在所谓野蛮民族里,第一性征往往成为令人艳羡的对象。在许多原始民族
的舞蹈里,男子对性器官的卖弄有时是一个很鲜明的节目。原始的舞蹈本来又往
往富有性的意义,这一类的卖弄自属不禁之列。不说原始的情形,就在欧洲中古
时代,男人的衣饰有时候特别要在性器官的部分加些功夫。在几个半开化的民族
里,女人在生殖器官的部分,如大小阴唇及阴蒂,要用人工特别放大,越放大,
越是令人艳羡。
但是,这一类赤裸裸的用生殖器官来炫耀的普通现象,只限于文明很落后的
少数民族。在日本,性爱的图画里往往把两性的性器官画得特大,只好算是一个
例外了。此外,引人注意的方法还多,事实上也普遍得多:一是在性器官上上墨,
二是加添饰物,三是服饰上在这一部分添些特点。用意所在,有时候看似遮掩,
事实上却是引人注意。拿衣饰之美来替代身体之美,也是很早就出现的一个原则。
并且我们知晓,到了文明社会里,更有成为一种天经地义的必然趋势。这种趋势
发生之后,实际上我们的审美观念和传统的审美观念有时也弄得南辕北辙,彼此
完全不能照顾。我们的艺术家眼光短浅,也往往弄得莫名其妙,无所适从。德国
斯特拉兹(Stratz)曾经再三重审,他们的造像画时常根据一些很不健全的活人
模型,而以为天下之美,尽在于此,岂不可笑。
上文提过,原始时代装饰与衣着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不在掩盖身体而在令人
注意,让人羡慕。同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装饰以及肢体的人工毁损另外有一个
作用,即从巫术的立场看,它们可以把原始人所认为有危险性的生理功能隔离起
来而加以禁卫。这两种动机大体上是交叉在一起的。在蒙昧初开的时代,性器官
便开始成为一种神圣的东西,而性的功能也就从而取得了宗教上的尊严。原始的
人很早就认识,生殖之事,造化生生不已的大德,是原始文明所崇拜的最大的原
则。原始人为了表示这崇拜的心理,设定种种象征,其中主要的一个就是生殖器
本身。由此,生殖器官就成为不可侵犯的东西,要把它特别装饰起来。一面既不
可以侵犯,一面要它施行性的诱惑,也就不大可能了。阴茎的崇拜可以说是一个
普遍的现象,即在文明很高的族类里也可以找到,例如罗马帝国时代和当今的日
本。
除了巫术与宗教的理由而外,性器官之所以不能成为普通的性诱惑的直接刺
激物,或始终保持这种地位,也还有别的理由:一是不需,二是不便。即使在动
物中,性器官极难得有形色美丽而足以打动异性视觉的。其往往可以打动嗅觉则
是另一回事。性器官所在的区域也是特别容易受攻击而需保护,尤其是到了直立
的人类,这种保护的需要又不免和卖弄的动机发生冲突。既不好看,又需保护,
是“不便”之说了。难看的一点,后来另有补偿的办法,就是把前半身和上半身
的一些可以施展性的诱惑的重点演变得更加鲜明可爱。这在低等动物里也早就很
普遍地成功了,到了人类,自不待说。这便是“无需”的说法了。
性器官的不美观还有另外的解释。它和别的器官不同,因为功能的关系,阴
茎所以插入产道,产道所以接纳阴茎,事实上根本不能不保留动物界原始的状态。
性的选择与自然选择的修改的力量在这一方面是势必很有限的。所以在情欲的驱
动之下,无论性的器官对于异性如何的可爱,要从心平气和的审美的立场看,我
们总不容易加以称赞。在艺术的影响之下,我们甚至于不免加以贬视。因此,在
反选择的影响之下,说不定我们的生殖器官已有缩小的趋势。在我们的文明里,
艺术家要用一种作品来表示标准的男性美时,他决不会把勃起的阴茎安排进去。
女子的性器官也不能算美,但在平常裸体的姿势之下,比较隐而不现,所以一般
的看法总以为女子的体态比男子的为自然美丽而值得鉴赏。凡人口口声声讲求曲
线美,艺术家造裸体像也多喜欢造女的,这便是一个主要原因了。如果抛开了这
一点显隐的区别,而从严格的审美立场说话,我们不能不承认男子的体态之美至
少不在女子之下。女人体态之美,很容易越过一个高峰而滑降下来,男子的却不
然。
文明发展以后,最初所以引人注意到性器的各种方法终于改变了用途,而成
为遮掩性器官的工具。我们讨论到这里,也就可以搁置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