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往昔魔障(1 / 1)
蒋清清为了一劳永逸,加大药(~)量,中间来人送了两次饭,孤鹜还没醒,因此只能吃粥——也许醒来的时候连粥都没机会吃,顾方怕躺着喂会噎着,于是将孤鹜的头和脖子放在腿上,慢慢给他喂下去。
“匡扶正道!为(~)民除(~)害!”口号声冲破云霄,随后人头如同麦草被刽子手收割。
娘,小叔,姑母……所有乔家的人头,除了站在山顶的他。
他仿佛能看见围观之人猩红的眼睛,那里面是溢出来的疯狂。
想动不得动,想喊不能喊,泪流成了血,血泪干涸,最终什么也流不出来。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眼泪便已经干涸。
顾连城解开他的穴道,叹气道:“我受方夫人之托保乔家一条血脉,见你骨骼清奇才破例教你功夫,可你始终放不下仇恨。”
顾连城带他走,他却偷偷跑了回来,顾连城发现,将他带到此处,无奈道:“要看你就看吧。”他便目睹了满世界的血色。
他觉得喘不过气,几乎要窒息,江湖人口中的“侠盗”顾连城残忍起来毫不留情。
“我既已完成承诺带你出来,你再做什么便是你的事,去送死也是你自己的事情。”顾连城转身要走,却被乔归羽死死地揪住了衣角,他呼吸急促得像是犯了哮喘的病人。
“想跟我学武找方家报仇?”顾连城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杀你已是你的造化。”
“我要见……”他闭上眼睛一呼一吸,声音稳了些,眼睛直直地看着顾连成,“我要见方小宝。”
“即使没有方夫人的指证……”
“我知道。”他极力镇定,努力地不露出半点情绪,“我要见方小宝,求你。”所有的骄傲似乎也跟着那个“求”字被膝盖压进泥土里。
他们不放过乔家,肯定也不会放过方家,方小宝一定会很害怕,怕得哭起来,但他爹娘都死了,就只剩自己了。
他觉得方小宝是他的责任,是这个孤立无援的他唯一的救赎。
方小宝,他的小宝确实在怕,怕的却是自己,“杀人凶手”四个字压下来,几乎连对人世的希望都失去,佛祖变成了恶魔,周遭的一切化作了水,漫无边际的绝望几乎将他溺毙。
顾连城虚无缥缈的声音飘进来:“你别怪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慌不择路地逃,不敢在这里待下去,方小宝的哭声阴魂不散地飘进耳朵里,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掐他的脖子。
那哭声如影随形,痛苦也好,恶鬼也罢,只要能让他逃脱那哭声编织的网,他愿逃进更深、更深的黑暗里……
孤鹜的眼睛透不出任何情绪,至少人是醒了,顾方松了一口气,但这这口气马上又提了起来,因为孤鹜的杀气。他这次有所防备,立刻点了孤鹜几处穴道,哪知孤鹜强行冲穴,嘴角流着血便反手给了顾方一击。
顾方还没站起来便被射过来的气刃逼得就地打滚,勉强避开要害。孤鹜行动虽然受铁索所制,却足以在铁室中每一个角落行动,再加上那令人恐怖的耳力,顾方避无可避,却不敢再动手,怕对方无所顾忌地冲开穴道又受伤。
他躲得新伤加旧伤,一齐发作,简直痛不欲生。
“老子不玩了!”顾方大骂一声,就地一坐,脸上立刻被孤鹜手刀的气刃划开一道口,冒的血染红小半张脸。
命都快没了,谁还管脸。
他连血都懒得止,只愤愤盯着孤鹜,仿佛要用怒火把人烧得眼不见为净。
黑影被他斩断四肢,终于无法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仿佛要割裂灵魂的声音却还没有停下。
杀人凶手!藏匿在黑暗里的鬼魂在用方小宝的声音叫喊,用哭声齐齐响应。
“我不是杀人凶手!”他不知道在朝谁喊,他拼命朝四面八方挥动着手中的剑,祈求一点安宁。没有用,无论是哭声还是叫喊。
到底是谁?是他杀过的人么?
他向一个方向奔去,突然感觉有一种力量阻止他前进,前进一步便头痛欲裂,可这痛居然能使他短暂地离开那哭声,他开始一次一次地向那个方向走,一次次地被拦回来……
蒋清清瞪着曜月道:“你干什么?”按照惯例,等孤鹜开始自残,她就去放迷药。
曜月收回拦人的手:“顾方还没死。”
打算任君处置正无聊地躺在地上数伤口的顾方猛一抬头,居然发现孤鹜在撞墙!孤鹜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那两片喜欢休息的嘴唇不断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拦住孤鹜和墙之间,抱住他的腰,将撞过来的头按在肩膀上,头脑一片空白。孤鹜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挣扎,这挣扎却已失去了方才的力道,他已经彻底绝望,只是无意识地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逃到无处可逃,痛到失去意识,一次又一次。这一次的痛苦似乎格外久,他感觉自己被黑暗中某种恐怖的力量桎梏,动弹不得。
“杀……我……”孤鹜吐字不清,隐约听见这样两个字,顾方没忍住,把孤鹜揍飞了,孤鹜十分随遇而安地继续撞地。
顾方将孤鹜翻过来压在他身上,按住他的脑袋,看着孤鹜满脸的血半晌,突然笑了。
“不就是断袖么?”他靠过去,嘴唇贴着孤鹜的嘴唇,伸出舌头,胡乱舔了一番,一嘴的血腥味,却成功堵住了孤鹜的声音。
顾方满意地撤出来,在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的孤鹜耳边说:“羽哥哥,我是小宝。”他想起荆州城那晚的孤鹜,越想越觉得孤鹜肯定不是怕冷。
他面红耳赤地将孤鹜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贴着自己的胸膛,那颗心在冰凉的掌心之下跳得很快:“我们一起。”
孤鹜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已是最好的反应。
他放开孤鹜的头,孤鹜立刻有些不安稳,但顾方的另一只手马上握得更紧,嘴里喋喋不休:“你要带我去赶花会吃糯米糍,偷偷的,不能让爹发现。”
是方叔叔故意放水。
“要去放纸鸢,这一次你不用轻功,我能自己放起来。”
你每次都这样说。
“你要教我用刀,我已经能自己拿刀了。”
什么都想学,最后什么都没学好。
……顾方无耻地对孤鹜提了很多很多要求,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一向如此。
“要一直活着,我们一起。”顾方撑起头看孤鹜,手一下子失了力,孤鹜的手从他衣服里滑了出去。
居然……睡了……
听见孤鹜没动静后门外的曜月很是时候地打开门,顾方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蒋清清手里拿着伤药钻进去,看着顾方身下的孤鹜道:“他头上的伤要重新包扎。”
蒋清清给孤鹜处理头上的伤口,顾方忍着发晕提醒道:“他刚刚强行冲穴受了内伤。”
蒋清清给孤鹜把脉后道:“一点小伤,吃点药就行了。”
顾方看着那几条道铁索:“能出去了么?”
蒋清清脱口道:“当然不行!”
曜月异口异声道:“那要看你能不能保证他不会乱来。”
蒋清清立刻瞪他,孤鹜发起狂来他们两个都制不住,顾方怎么能保证?
哪知顾方十分自以为是地回答:“能。”然后晕了过去。
曜月和蒋清清:“……”
蒋清清认真地对曜月道:“观星体内的真气还很不安稳。”曜月喜欢自作主张,她可不想陪这家伙一起受罚。
曜月想了想,“把他们放在一起吧。”
蒋清清不无骄傲地想,迦叶四使之中最正常的大概是自己,观星是个独来独往的疯子,曜月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自恋狂,至于另一个……她根本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