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抓住幸福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1 / 1)
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一刹那,伦敦的风里夹杂着长年不散的雾气从沈宛的脸上呼啸而过,林潜紧握着沈宛的手,她深吸了口气,决定彻底忽略掉沈远的电话轰炸,韩小小吞吞吐吐的隐瞒,莫名其妙的梦境,来一场华丽的冒险之旅。
沈宛的腿伤还没有好利索,林潜搀扶着她,两个人好像相处多年的夫妻,浑然不知的高度默契,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淡然。
出了飞机场,有一辆黑色的宾利悄然停在不远处,林潜一招手,那车便开过来。沈宛坐在车里满脸疑惑,林潜并没有告诉她,回英国是为了什么,他淡淡的笑容里带着莫名的神秘。
车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悄无声息地下起了细雨,英国的细雨,构成气候的基本语言。英国温寒,无热带气旋形成的雷暴,连下雨也格外的小家子,非常阴阳怪气。根据恼人的“墨菲定律”有时乌云密布,明明雨意极浓,半天却偏无点滴;若因此窃喜而不带伞,踏足出门,却又丝缕扑面。一场喁喁细雨,滴在鬓际耳边,都成挥之不去的喁喁细语,仿佛恶作剧的雨神不住地叮咛。
林潜看着沈宛无聊地拨弄着耳畔的发丝,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杯热咖啡递给她,“喝点热饮暖暖身,刚来英国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里下雨时间之频之长,其实有雨是常态,有阳光才是变态。”
沈宛接过咖啡捧在手心说:“难怪电影里面的英国绅士全天候地一伞在手,跟个独行武士的佩剑似的。”
“还真有人利用雨伞杀人的,十多年前保加利亚特务以喂过剧毒的雨伞尖,在泰晤士河畔刺毙英国广播电台的一名雇员。”林潜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诡异。
沈宛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林潜嘴里的故事。车窗外的人行道上,形色匆匆的英国人在她眼前一晃而过,蒙蒙细雨中一把把雨伞行走在沉闷的天地间。慑人的谋杀,配以如此诡谲的凶器,发生在诞生过希区柯克的雾雨国度,实在是造化天衣无缝的一场布局。
如果有一天原本用来保护自己的雨伞变成伤害别人的利器,曾经你以为满怀信任的人,最后反而是伤你最深的那个。
沈宛怔怔地在林潜的故事里出神,林潜看她呆呆的样子,低声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想什么。”沈宛整了整被他弄乱的头发,伸手过去想要报复,反而被林潜一下子搂在怀里偷亲了一下。
只要和林潜近距离接触,沈宛仿佛永远处在一种脸红之中。被调戏之后呆呆的,不知道如何反应。
“英国本岛东岸与德国的汉堡、荷兰的阿姆斯特丹环伺北海,大概是世界上天气最坏的区域,常年湿冷阴暗,你要是住在那里,一定会痛感生亦何欢。有一回从英伦飞往亚洲的南国,抵埗后刚好撞上一场雷雨,倾盆而泻,畅快淋漓,我一个人站在榕树下不禁想,原来下雨也有阴柔与阳刚之分。”
林潜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沈宛倒觉得有点不适应,抬头看看他,发现林潜侧脸看着窗外,似乎他的回忆里有很多孤单的故事。
“那些地方你都去过?”沈宛在他怀里动了动,“一个人?”
“嗯,小时候有几个兄弟作伴,后来就都是一个人了。”林潜声音里听不出其他的情绪,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沈宛拉了拉林潜的衣角,想要靠得更近一些,她听到他胸腔里节奏的跳动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很难过,林潜的眼神望着窗外,他炙热的掌心摩挲着她的脸颊。林潜离她如此之近,却仿佛去了不知名的远处,又离她如此之远。
“你以后再也不会是一个人,因为你有我呀。”沈宛声若细丝,羞羞答答地咬着嘴唇。
她低低浅浅的一句话,停在林潜耳边,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他表情复杂地转过头,欣喜中带着让沈宛看不明白的痛苦。
林潜点了点头,声音些许颤抖说:“我知道了。”
似乎不想让沈宛看到自己的变化,一把将她按在怀里,她的耳朵紧紧贴在她的胸前,透过质地柔软的白色的衬衫,她听到快速跳动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林潜在英国的住处是一个温馨的小公寓,不像林家大宅那样的夸张。沈宛在房子里东瞧瞧西摸摸,屋子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有着无限的新鲜。进门左手边的墙面上,是一面精致的照片墙,挂着许多异国风景照片,其中夹杂着几张林潜、江辰苏、许茹画的照片,还有几个长相出众的少年,沈宛却不认识。
她一张一张地仔细看着,林潜在房间里将行李放好,她听到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一回头却听见清脆的\\\\\\\"咔嚓\\\\\\\"声,林潜手里端着相机,站在门口看着相机里面的人,抿嘴微笑。
“你偷拍我!”沈宛噘着嘴扑过去,\\\\\\\"让我看看,不好看得删了。
“这一张必须留着,纪念沈宛第一次光临林潜的家。”林潜将相机高高举起,低头看着沈宛像树袋熊一样的姿势。
“什么第一次,你林家大宅我可是去过好多次了。”沈宛一看在身高上自己处于劣势,背过身去继续看墙上的照片,“这些都是你拍的吗?”
“嗯,”林潜微微点头,从背后抱着沈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指着墙上一张照片,“这是希腊雅典的金秋,记得当时是十月底去的,那时候是游希腊最理想的季节。一个人坐在酒店的天台咖啡座上,可以远眺爱琴海的落日,和海边灰黄的拜占庭屋顶。”
沈宛可以想象,在金阳深秋二十摄氏度的黄昏,林潜懒洋洋地坐在街边,什么也不做,用一块白面包蘸着一碟橄榄油,叫一盘希腊话叫做Tzatziki1的青菜沙拉、半只烤鸡,外加一瓶白酒,冷眼看着游人渐多的墟市。
三千年前,苏格拉底走过眼前同一条石板街道时,两耳听到一片喧闹的红尘,他心里想得估计是自己的济世哲学,那当时的林潜在想什么呢?
“你经常一个人去旅行?”沈宛摩挲着墙上的照片,感受来自旧时光的林潜身上的气味。
“都是以前读书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很少去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许失落。
“以后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沈宛感觉到林潜的在她耳边轻轻答应,心里有着别样的满足。
照片墙下面放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许多旧书,沈宛好奇地抽出一本,不小心碰到书架一旁的老相册,里面掉出一张些许发黄的老照片。
那照片落在沈宛脚尖上,沈宛一瞥,是两个长相相似的男孩,并肩站在一起。沈宛刚想弯腰捡起看个清楚,林潜却先她一步,神色有些慌张,将照片捡起塞到书架最深处。
“那是谁呀?”沈宛追问。
“就会问东问西,想不想我带你去逛逛?”林潜敲了敲她的头。
伦敦国王十字火车站一带,有一家奇怪的戏院,名唤“史卡拉”(Scala),是文化边缘人常到之地。戏院有上百年历史,上演的如非凶杀片,便是极度的□□片。每天放映三四部,分成不同的主题类别,今天是恐怖血腥、明天是性虐待、后天是李小龙中国功夫系列,紧接着是同性恋,以照顾被这个社会遗忘的种种部族。
于是,沈宛莫名其妙开始进行自己与林潜的第一次正式的约会,约会的地点相当诡异,林潜一路上说的话都让沈宛出奇兴奋。她厌倦了那些高级酒店的做作灯光,那些高档事食物会让她的味蕾如同嚼蜡。
看的不是小电影,但购票入场先要成为会员。林潜带着她入座,旁边坐着一个俊艳妖冶的年轻男人,怀里诡异地抱着一只大黑猫。林潜向他微微一点头,年轻男人侧目,饶有兴趣地盯着沈宛看了看,沈宛冲他一笑,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转过头继续看着前面的屏幕。
林潜和年轻男人用英语低低地交流了一番,沈宛对他们说什么不感兴趣。一双眼睛在这个诡异中带着神秘的戏院四处打量,戏院的帷幕是诱人的深红色,座位是硬的,空间非常大,散发着冷气间与木座椅略略发霉的那种旧戏院方有的气味,坐下来令人感到时空有异,恍如置于尚未拆毁的高升戏院。
对于大屏幕上究竟放映着什么,沈宛也没怎么关注。她觉得戏剧性更浓的是观众本身,而不是银幕上的内容。戏院里的观众目光炯炯,像一群在黑暗里蛰伏的野兽。
她想,大概在戏院外的人生天地都受过不同程度的创伤,选择这般一个所在暂时栖息,利用戏院提供的有害药物来敷一敷伤口。而对这里如此熟悉的林潜,曾经独自一人坐在戏院的某个座位上,看着奇怪的剧情,舔舐他的伤口?
林潜指了指震动的手机,附在沈宛耳边轻声说出去接个电话。她看着他走出戏院的背影,满眼不自知的柔情。
“阿潜现在过得很幸福,他能够走出来,我很高兴。”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吓了沈宛一大跳,隔着一个座位的年轻男人已经挪到沈宛旁边。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俊艳妖冶的男人,原来他会说国语。
“小姑娘,你要记住有时候抓住幸福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他的声音里有着不符合他年轻外貌的沧桑,好像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
年轻男子的话音刚落,他怀里的那只黑猫应景地叫了一声。沈宛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抱着黑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