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觉（1 / 1）
秀如侍侯我梳着头。我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曾经，我对她很陌生；曾经，我跟她毫无关系。但现在，哪怕她掉一根眼睫毛我都一清二楚。
洛茗悦是我。我是洛茗悦。
“二小姐，小的有事禀报。”帘外传来大哥的贴身小厮洛福的声音。
“什么？”示意秀如继续梳头，我看一眼帘外隐隐约约的人影问到。
“大少爷请你过去有事相商。”
这么早？我看一眼天色：“好，我就去。”
镜子里，一个梳着流苏髻的明媚少女望着我，面容严肃，微带冷傲。我望着她微微一笑，希望能柔和她自含威严的表情。微叹一口气，像我这样的性子怎么有张这么威严的脸呢？
轻轻抚过梳好的发髻，任秀如为我插上一朵碧玉镶的珠花。
我已经很久没有梳过辫子。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吴越。
走在明珠阁的长廊上,我默默算着,距离我向大哥求助已经过了十多天.我如期搬入了明珠阁,而大哥对当年我出生时的事的调查却直到今天才有了结果.是的,我肯定他今天叫我去是因为调查有了结果.
“大哥.”我推门进去.
大哥背对着我,正望着墙上的一副字出神.
我瞄了一眼字副,大多不认识.本来打算成为二小姐后就好好学学字,看看书的,可林大娘的事一出,性命尚且堪忧,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所以,我这21世纪的知识女性到现在还是一睁眼半瞎.
“你对了.”大哥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哦?”
“我派人去查了当年给你娘接生的稳婆.她在接生后一个月后死了.”
“死了?”我有些惋惜，死了还能查出什么？
“跟林大娘一样的死法。”大哥不动声色的继续说到。
“金蚕！”我惊叫。
“不错。”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爹爹当年给你娘找的是全城最有名的稳婆。因为名气大，所以她当年死得怪异的事情还沸沸扬扬地传了好久。”
大哥顿了顿，又说到：“所以，我就又查了一个人，一个可能你不愿我查的人。”
“我娘。”我了然于心地答到。
大哥挑高了眉看着我，那样子跟他一向沉稳的表情比起来，有点滑稽。
“所以我说，有些事你不是当事人感觉不到。”我答到。
他笑笑，“你娘比较难查，因为她自5岁进洛府，之后一直生活在我爹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所以，我只好查她进府前的情况。虽然她那时只是一个小女孩。”
“我拜访了洛府以前的老总管，他还清楚地记得你娘入府时的情况。因为你娘是当年年仅10岁的爹爹一眼看上的小丫头。”
一见钟情，既而一生不悔？这到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如果我们没有在对当事人进行调查的话。
“你娘进府的时候是她爹，也就是你的外公以死契的方式卖给洛家的。你的外公是个江湖郎中。”
郎中？我眼前一亮，郎中也就是医生，那离毒就又进了一步。
“而且，他当时刚刚从南疆回来。他身染重病，自己身为大夫却无法医治。所以，他将女儿以死契的方式卖给洛家，半为银钱，半为托孤。卖了女儿后，你外公就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是走了，还是死了。”大哥说到。
南疆，南疆！
这就是关键了！
推论过程如下：一个郎中到了南疆，对当地的养毒方式产生了兴趣，学会了。身边的女儿可能也学会了。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女儿将这个办法派上了用场。
“既然你知道会查到你娘身上，那我下面的结论你就不会接受不了”，大哥看着我缓缓说：“我认为，你娘跟稳婆和林大娘的死都脱不了关系。而且还很有可能就是她做的。只是，她为什么要做？妹妹啊，你能告诉我么？”大哥看着我，眼里的光闪烁不明。
终是要说出来了么？我在心中掂量。早在让大哥来查的时候，我就明白必有一天他会要求我说出我知道的。我也早作好了要告诉他的准备。
之所以以前不说，是怕他不相信，而当他查过后，他有了怀疑，有些事就不由他不信了。
我想了想。说到：“你有没有查过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林大娘在哪里，做什么？”
“这个我当然查了，当我发现稳婆的死和她的死相似的时候，我就查了她在我洛家的一切事情。当年我娘生倩儿的时候，呵呵，说来奇怪，在她身边守着的不是她的贴身丫鬟，却是林大娘。”
因为爹爹呆在念初院不肯走，沈兰华的大丫头跑去叫爹爹了。是林大娘帮稳婆包的孩子。由此也结下了两个女人间十五年的宿怨。我在心中默默想。
“怎么，你又已经知道了？”大哥看着我，故作惊讶地说。
我瞄他一眼，“得了。林大娘挨打后我去看她，当时她跟我说的。”
我看着他，这个关乎洛府天翻地覆的事实，我要怎么开口？
“那日，我偶尔听到爹爹和娘亲谈话，大体意思推论下来，就是我不是娘亲的女儿，娘的女儿另有其人。”
大哥猛地抬头看我，这句话可能连他也没有想到。
我苦笑了一下，“你还记得你曾经救过落水的我吗？那时推我入水的就是娘亲。”
试问，一个当母亲的怎么会推自己的女儿入水？
“如果娘亲的女儿另有其人，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年给我娘接生的稳婆会死。她或许是帮我娘做了什么，我娘对她却并不放心，所以……”
大哥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至于娘的女儿是谁，我曾听她说过这么一句话‘近在咫尺，却不能表露感情’，那么我想，那个女孩就在洛府中，而且”，我看一眼他，终是一狠心说出了口：“而且，我觉得就是洛茗倩！”
“不会！”大哥断然否决，一向冷静的他此刻却武断得可以。
“你看看我娘，再看看倩儿，你敢说她们不像？“我加大了声音，明知这对他是个痛苦的事——洛茗倩毕竟是他疼了十五年的妹妹——却说得又大声又坚定。“我娘为什么不敢表露情感，因为洛茗倩名义上是你娘的女儿，是大小姐！若被你娘发现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大哥静了静，开口又是沉稳的声音：“就算倩儿跟你娘长得像又这样？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
“爹爹知道。爹爹知道一切事情。”
但是爹爹却不会说。我挫败地想。
“好，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怎么解释林大娘的死？她当时如果知道了你娘把自己生的女儿冒充成娘的，那么她为什么当时没有死，事隔这么多年后却死了？”
是啊，为什么当时没有死，现在却死了？如果娘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她，那现在为什么又不信了？
“那，可能是当时林大娘并不知道，毕竟冒充孩子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最近林大娘忽然知道了，所以就被……”我试图解释。
“可能，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可能来说的，二小姐！”大哥打断我。
“还有，我娘和你娘是同一天生产的，如果倩儿是冒充的，那么我娘生的那个女儿呢？我真正的妹妹呢？难不成被白碧歆叫人抱来自己养，就是你么？”
我！
大哥带三分负气的话却点出了我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对呀，我是谁的女儿？按照我的逻辑推算，既然是同一天生产，那就可能是一个掉包计。洛茗倩被抱给了沈兰华，那我岂不是成了沈兰华的女儿？
我猛地望向桌子上的铜镜，镜子里的人那一对长长的入鬓眉，那么深，那么挑，生生烙痛了我的眼……
大哥说完，也突然住了口，两眼直直地望着我，半晌才说：“你看，你的推论会把你自己也牵扯进去的。”
“照你的说法，林大娘虽然并不知道两个女婴被掉了包，但因为是她见着大小姐出生的，所以很可能知道大小姐身上的某些特征，比如胎记。最近林大娘突然发现了倩儿身上并没有那些东西，或是，你身上有？”大哥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近乎喃喃自语——他终是不愿相信的。
电光火石的一瞬，犹如一声惊雷打在我头上！我猛地挽起袖子，看向手臂内侧，一块红色的暗斑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日，我去送药，走的时候林大娘要喝水，我递给她时她却没有接稳，水泼到了我的袖子上。我挽起袖子，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直直地看，她说当年夫人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是她帮忙包的，然后就什么也不说了。家宴那天，她带伤来找娘亲，两人在念初院谈话直到我和大哥回去撞见。五日后，她死了。
历历在目。
顿时，心乱如麻。紫霞仙子是猜对开头，猜不到结尾，我却是连开头都只猜对了一半！
大哥看我手臂上的红斑,沉声问到:“想到了?“
“大少爷，二小姐！”洛福突然慌慌张张地在门外叫到，“老爷让两位快去前厅，说是老夫人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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