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金蚕(1 / 1)
头痛。
我睁开眼,扶着头坐起来,口干舌燥。原来这就是宿醉的感觉啊!我有点后悔地想着,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
瞄一眼窗外,天已大亮,明晃晃的太阳光透过纱窗照在我身上,好热。
我翻身下床,看看还是昨天那身打扮,少不得去换衣梳洗。忙活了大半天,才算清爽起来。
昨天,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呢?我倚窗坐着,慢慢回想:有个妩媚男,叫洛茗恩,我似乎在花园里跟他呆过;然后大少爷出现了;然后回念初院见到娘和林大娘在谈话。
唉,想不起什么有价值的,丢一边儿吧,就当我偶尔放纵一回,这段时间我也过得太紧张了。
“二小姐。”院子里有人叫到。
我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是在叫我,忙跑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六七个人,堆着七八箱东西。为首那人,正是洛府大少爷是也。
他见我,却并不说话,只冲他身旁的一个小厮点了点头。
“二小姐早。老爷让我们给二小姐送东西来呢。老爷交代,二小姐本该搬到明珠阁去住的,因为时间仓促,明珠阁还没收拾出适当的地方来,权在念初院多住一个月。箱子里是些必需品,请小姐先用着。新的衣服首饰做好了就送来。老爷说小姐还缺什么,要什么,就跟林大娘说。他今儿太忙,就不过来了。”那小厮口齿伶俐地说到。
早吗?我抬头看看天,日头都快走到正当头了,想是见我才起来的样子?很机灵嘛!
我点点头,“替我谢谢爹爹,把东西搬进去吧。”
看他们搬东西进去了,我把大少爷拉到一旁:“昨晚上我有没有失态什么的?”
他看我一眼:“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园子里找到我,又把我送回来的!”我不相信地嚷到。
“我到院子里的时候,你正掐着别人的脖子说你喜欢九爷。不知道那算不算失态?”
掐、掐着别人的脖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我有那么暴力?
还有,我说喜欢九爷了?
“你说了。”大少爷回答到。
啊哈,我又把想的话说出来了!还是句这么不含蓄的!
“呵呵呵呵。”我尴尬地笑着。除了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都说酒后吐真言,原来我喜欢上九爷了呀!九爷在的时候不知道,他一走,倒从想念变成了喜欢了!果真是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啊!
我喜欢上一个人了!突然觉得很开心,很舒畅。真好,这世界真好!
“把你那花痴样收一收,下人们还在呢!”大少爷突然靠近我,恶恨恨地说。
恩?我越过他看去,果然院子里还站着三个女人。一个十七八岁的,中等身材,淡眉细眼,表情疏离,正是沈兰华身边的丫鬟丰明。
另一个跟丰明差不多年龄,比她略矮,眉目却清秀许多,此时,正对着我略带卑微地笑着。
最后一个还是个丫头片子,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眼窝很深,皮肤偏黑,不似中原人的样子。此时,她正笑着看着我,两腮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冲她笑了笑。
“这是…”我语带询问。
“当小姐的人了,有几个丫鬟是必要的。”大少爷解释到。
“这是我娘房里的丰明,想必你是熟悉的,这个是秀如,爹爹麒麟阁侍侯茶水的,可能你也见过,这个嘛,说实话,我都不大熟,想是外围的。”大少爷介绍到。
“奴婢叫素问,管事大娘嫌拗口,单叫素儿,如今大家都这么叫呢!我原来是在厨房那儿的,今儿让我来顶红儿的缺。”那小丫头片子主动回话,完了又是一笑。啊!可爱得我忍不住想上前揪一把她的小脸蛋儿!
“行了,别在大日头底下站着了,都进去吧。”我吩咐着,眼看着大少爷,“你也进去喝口茶?”
“不了,我不过来嘱咐你一句话。”
“什么?”我仰头望他。
“茗恩。本来他也是我洛家的人,不该防什么。但是近十几年来,我们和他们二房往来日渐稀疏,彼此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大清楚。他们若还是同我们一条心那便好,若是生了异心…我看他昨天的样子,像是在套你的话。”
我眯着眼回忆着昨晚的情景,无奈脑中始终是一团粥,“我会注意的。”我答到。
转眼距家宴已是四五日光景。这日,我搬根竹椅坐在房门边,一边看素儿扫地,一边和她闲聊。
当了二小姐的日子确是闲适了许多,不仅吃的用的皆是好的,晨昏梳洗打扮还有丫鬟伺候,眼见着我的脸就圆了一圈儿。
拨给我的三个丫鬟,丰明是沈兰华的人,料是对我不感冒的,我对她也有戒心,所以老支她去侍侯我娘。让她们彼此去揣测、去防备。
爹爹那边的秀如就服侍些梳头递水的活儿,虽是贴身吧,却不大亲近。她是个老实人,又是个闷嘴葫芦,胆子也小。问她一句,她通常扭扭捏捏半天,上次打碎个茶杯,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就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搞得我觉得怪没意思的。
我最喜欢的还是素儿,这丫头年龄虽小,聪明得紧,口齿伶俐,说个什么一点就明白。她摸透了我性格,也不大怕我。所以,她倒成了我最喜欢的说话对象。
“素儿那,我看你不像我们这儿的人啊?”我枕着头问她。
“我家是南疆那边的,我九岁那年爹爹和娘亲说家里收成不好,才到江南来的,想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谋生路子。”
“就是把你送到洛府当丫鬟?”
“不是呐,本来我家已经开了一家小药店,日子很有起色了。两年前,家乡突然来了人,说族里有事,一定要我们回去。弟弟还小,离不开就跟了回去。说好我在洛府暂呆着,一年后他们就回来赎我。可是我都进洛府两年了也没有音信。”素儿说着,一向开朗的脸上也有了黯然的神色。
说个闲话倒引出了她的伤心事儿,这倒是我没有料到的,连忙说到:“或是你家乡的事很重要,他们一年办不完也是有的。洛府也是个好人家,你在这有吃有穿也没受苦不是?何况啊,现在还有我呢。”
我笑着看着她:“我好歹也是个小姐,有我在,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恩。谢谢二小姐。”她的阴郁来得快也去得快,又笑了。
见她扫完地,我寻思着有什么可做的。忽然想起几天不见林大娘,也不知道她的伤好利索没。随即对素儿说:“你陪我去见见林大娘吧,她是管这个院子的人,你见见也是应该的。她受了伤,这几天都不大出来,你们三个都还没见呢!”
“好。”她放好扫帚答到。
林大娘住在念初院的左侧,在我和娘亲住的房屋后面,是院子的死角,一般的人过路是到不了那里的。
我走在前面,素儿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走着走着,我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吸吸鼻子,确定这种味道我从来没有闻过。而越接近林大娘住的地方,这味道越是强烈。
此时,我发现素儿已经很久没说话了,转过头去望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疑惑,还有点惧怕,想是也闻到了那股味道。
我不由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地接近林大娘的房间。
终于,我的手够到了门扉,我顿了一顿,猛地推开它!只听素儿突然大叫一声;“不要!”
“啊~啊~啊!!”我不顾一切的大叫,感到心胆欲裂!
死了!林大娘死了!
林大娘倒在地上,双手蜷曲在胸前,她的脸,她的脸正对着门口!五官扭曲,状甚痛苦,眼角、鼻口都凝固着黑色的血!
我终于明白那股没有闻过的奇怪味道是什么了,是死人的味道!
我回身想跑,腿却发软,一跤跌坐在门榄上。
这时,一直站在我身后的素儿忽然走上前来,“别…”我刚要制止,她却直直地走到了林大娘的尸体前。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敢?!
“二小姐,别怕,我在我们南疆见过死人。”她一边安慰我,一边还围着尸体转来转去地看!
“见、见过?”我有点结巴的问到。
“恩。从小儿就见呢。”
从小就见?她的家乡是个什么地方!
“林大娘不是正常死的。”素儿说到。
我翻个白眼,废话!谁看都知道她不是正常死的。
“想是中毒?”我问到。
“恩。而且,这是我们那儿的毒,叫金蚕。”
金蚕。我打了个冷战,光听这个名儿就有够毒的。
“施毒的人把毒下在金银玉器等首饰上,在合适的时候引出来,毒就会钻入佩带者的血里。然后佩带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但是林大娘死的时候只有眼、口鼻流血,可见这毒养得很仓促。这种程度的毒,除非佩带者身体有伤,见了血,否则是不会死的。
“她前些天挨了打,臀部和背部都有伤…”我迟疑地说到。
“那就对了。想是她上药的时候,佩带的首饰碰到了伤口。金蚕嗜血,立刻进入了她的体内。”
“你是说,金蚕是个类似虫的东西?”我感到声音又开始颤抖。
“是啊。”素儿仰头看我,“我小时候还养过一只。”
我张大了嘴,我身边的小丫头竟是个施毒小神童?
“你看。”素儿拔下林大娘头上的一根簪子,又撕下一块布包着,在林大娘的身体下拨啊拨,一条浑身金黄的虫子竟慢慢爬了出来。
“啊~!”我吓得跳起来,“弄死它!弄死它!快弄死它!”
“好。”素儿从怀里掏出一包不知什么粉末,在手上涂了一些,提起那条虫,一用力,生生将它捏死了。
“啊,关于林大娘的死,还有什么。”我定了定神,问到。
“死了有三天了,天气大,这屋里虽凉快,也有味儿了。”素儿看了看道。
三天?我心下回想,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家宴那天,也就是五天前,她到明珠阁去找娘,两人在屋子里谈话…
“恩,你说,这个毒是附在首饰上…”
“是啊,你过来看。”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素儿挑起林大娘手腕上的镯子,“看到没有?这里有个小眼儿,金蚕就是从这里出来的。金蚕没有吸血之前又名金针,很细,所以这个眼儿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我费力地看着,果然有个针眼似的小孔。等等!我越看越觉得这个镯子似曾相识,这样光滑的质地,这样莹润的色彩——这不正是我拿来送给林大娘的吗!
“那这个毒最快的话要养几天才能养成?两天行不行?”我问到,下意识里,我将怀疑放到一个人身上。如果两天就能养成,那林大娘见我娘两天后就死了…
“不行的,至少要两个月,这是最快的了。”素儿答到。
我舒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是她。虽然她推我入水,我还是希望不是她。尽管我怕她,恨她,但十多年的母女情分不是假的。毕竟,她曾经给我的疼爱不是假的。
“一般来说,这么小的金蚕我们是不会用它下毒的,因为这个时候的毒一般的大夫也能解,而若是养足了月的话,是无人能解的。为什么这么小就要下呢?”素儿不解的自语着。
“等一下等一下。”我扶着头叫到,“我问你,这个毒不是在首饰上养的吗?”
“当然不是!是养好了后才下到首饰上。这只金蚕养了近两个月,五天前下的,两天后林大娘就死了,到今天我们发现她已经死了三天。我说得清楚吗,二小姐?”
清楚,清楚,我嫌她说得太清楚了!
五天前,正是娘和她谈话的时候,下毒是方便的。虽然,理智告诉我,时间上的巧合并不代表一定是我娘做的。仔细推敲起来,她好象也不具备这样的本事,她五岁进洛府就侍奉在爹爹身边,到哪里去学下毒?何况,这是南疆的毒!
可是,自从我知道是她推我下水后,莫名地就觉得她不是那么简单,这次,林大娘的死,感觉上告诉我:跟她有关!
更进一步想,我突然感到无限恐惧:素儿说这只蚕养了两个月,那正是我大难不死,被大少爷救上的时间;素儿说这么小的蚕一般是不会用来下毒的,那说明可能原本下毒的目标可能并不是林大娘。也许有什么突发的状况,所以仓促之间这个毒被用到了林大娘的身上。而那个原本的目标——可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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