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酒楼（1 / 1）
是的，我错怪了亲爱的九爷。我真的错怪了他。我在心中二百五十次地想。我不知道原来跟九爷吃饭是不用吃小食摊的，我不知道跟九爷吃饭是要上酒楼的——鼎阳城最大的酒楼。我为自己人家要拉我上五星级酒店却非要往麦当劳冲的行为感到深深的羞愧。
坐在醉人居明亮的雅间里，我尚算优雅地喝了一勺龙凤白玉汤——因为很烫，作了以上深刻的检讨。
醉人居是鼎阳城最大的酒楼，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凭窗而望，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各色人声涌耳而来——这是唯一不好的地方，想清净点是不成的。
我伸着筷子又夹了一道不知名儿的菜，边吃边想：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啊！
对面而坐的九爷却不大动筷子，只管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装深沉么？我在他身上也看惯了，就着下饭也是不错的。他不吃这也不奇怪，一个王爷，山珍海味怕是吃腻了吧！想那皇室盛宴上，什么没有，他敢情是把这里当麦当劳看呢！
待得吃到八分饱，我正寻思着找点什么话来说，吟风却敲门进来，在九爷身边小声说到：“来了。”
九爷微微点一点头。来了？谁来了？我好奇地望向雅间的门。
一个利落打扮的女子正站在门口，全身轻快的红，眉目很是娇俏，见着我，她微微一愣，既而，脸上漾开笑意，吟吟道：“九爷，属下来迟了。”声音清脆，就像，恩，就像一口咬在一个脆苹果上。我心中打了个不伦不类的比喻。
“又迟了，这次罚你什么？”九爷声音微扬，似乎还是很酷的样子，但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玩笑意味。我很是震惊：这个女子，对九爷来说很不同呢！他这么个千年冰人，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除了在我身上，原来还有第二个人。心中刹时五味俱呈，其中酸味略重…
“就罚我给这位姑娘夹一次菜吧。”红衣女子语意轻快地说，随即用九爷的筷子夹起菜就往我碗里送。
“恩，不用…谢谢！”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来不及推迟，我碗里已经凭空多出来了一件赠品。
“弄月。”九爷几不可闻地叹气说道，那样微带无奈与宠溺的语气，我是再熟悉不过。原来，她叫弄月。吟风弄月，原来却是她。
被叫的人，眼望九爷，淡笑不语。
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气，做什么？她根本就是拿我在探九爷，二人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属下和王爷那么简单，其中的暗潮涌动，只要是女人就能看出来。
什么意思嘛，某个人说“九爷从不招惹女人。”难道这个弄月是公的？另个某人跟我说“你是我的了。”那是不是也说过她是他的？我以为我是特别的，我也一直很享受这种特别。可是现在…太伤自尊了！
最最怄的是这股怒气无处发，我不能因为人家帮我夹个菜就拍案而起吧！这两个人，那份情谊似乎是经年累月的，一个眼神一个神韵都是一种默契。而我却是一个初来者，一个局外人。
“她是悦儿，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在洛府。”虽然已经作好了准备，心还是一沉。
“呵呵，九爷这次收获不一般”，弄月甜甜地笑着，转过头来又对我说：“悦儿姑娘，我们九爷可是很挑的呢！”
挑？再挑也是一个丫鬟，又不是找我去做老婆的！我负气地想。
“悦儿，这是弄月，她名义上是我的护卫，身份却是我的师妹，师傅来宫中给我上课常年都带着她，我们从小儿一起长大的。自师傅云游四海去了之后，她作为护卫留了下来，几次出生入死都是她跟着。”九爷这句话说得很长，是在有意解释给我听？
“哎哟，师妹什么的就不要提了，九爷，属下可是惶恐呢！”弄月脆苹果的声音又响起，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却隐了去。想是也听出了端倪。呵呵，好，很好，这算不算扳回了一成？第一局：一比一。
我冲她眨眨眼，笑到：“弄月姐姐。”
“来，坐下一起吃吧，吟风你也是。”九爷淡声吩咐，宣告初次见面的寒暄已经结束。
弄月自然地在九爷身旁坐下，吟风扭捏了一下，却到：“我再让小二的上几个菜吧。“边说边看我，那意思很明显：你把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我一眼瞪回去，怎么了，胃口好也是缺点不成？你家主人有的是钱，要菜再叫嘛！
“九爷，江州那边的事儿已查得差不多了，我们的人从各处送来的材料最近三天即可整理好，据信，已于一年前离开李向峋府的老管家也已找到，他手里很有些东西，已让人去取，五天后可到，所以七日后，您就可“伤愈”去江州了。”
“老管家的东西谁去取的？”九爷问到。
“我让聆…”
“哈哈哈，是吹风大哥去的吗？那一定没问题！”身旁的吟风突然打断弄月的话，边大笑边说。这呆子怎么了？我瞄他一眼，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的吗？他拦人话也拦得太烂了！
九爷默默不语，弄月奇怪地看了吟风一眼，也不与他计较，继续说到：“他办事谨慎小心，又是最可信赖之人，九爷素日也是知道的，这东西事关重大，别人去不放心。”
“从江州来，你用了几日？”九爷问到。
“两日。”
“你们两人都不在江州，你所说的情况又已经是两日前的事。”
“怎么？”弄月的声音忽然紧张起来。
“事情恐怕有变。今日在大街上，已有人试探于我，而我伤痊愈的事想必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九爷不急不缓地说。
“试探？”
“就是今天进酒楼前拉，悦儿…”吟风接过话去，把九爷“英雄救美”的事迹来了个现场版演绎。
我这才明白，刚才在那个青年男子跑后，九爷为何若有所思。
而弄月此刻的脸色却很不好，打量我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意。跟九爷的人大多是深沉之辈（吟风当然要除外），这个弄月也颇有点谈笑间伤人于无形的本事，此刻却因为听闻九爷为救我而暴露有点失态了。脸上的嫉恨虽一闪而逝，却逃不过同为女人的我的眼去。说她跟九爷没什么，哼！打死都不信！
“吃过饭就回洛府，今日就出发去江州。”九爷作了决定。
要走了？我抬头看着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个突然闯进我的生命，初时被我排斥、现在却很难说是什么感情的九爷就要走了？
“办完事就回来。”九爷低头喝了一口茶，说到。并没有看我，我却知道这句话是对我而说。
“砰！”突然地一声巨响，雅间的门被一个身体撞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滚进来，冲九爷喊到：“九爷，快走，有三个人！”
是店小二！我惊得跳起来，震惊地看着地上的红人，这是刚刚那个灵巧清秀的店小二！
其他三人也是耸然变色，光天化日，闹市区的酒楼上，是谁人如此放肆！吟风弄月反应甚快，立马仗剑立于九爷身前。
“哈哈哈哈，不愧是洛府名下的产业，连个小二都如此忠心护主。”一个公子打扮的人翩翩而入，却做了一个跟他这身打扮不符的动作，一脚踩在了店小二的背上。那小二哥在他脚下拼命挣扎，却总也挣不出来。我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心口砰砰直跳，这是什么？又是电影中才有的场景！
“速战速决，这是他们的地盘。”跟他身后的一人却仿佛并不赞成他如此张扬，低声说到。
公子装扮的人冷哼一声，率先向吟风迎去。其余两人也分别与弄月和九爷交上了手。这就打上了？连自报家门也没有？这又跟武侠小说写的不一样嘛！他们往往开打前要用好几页的篇幅说话呢！
我明明心中惧怕，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这就是人在危险之中的自然反应？我现在该怎么办？九爷又没有吩咐一句，我是跑还是不跑？要是跑，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顺手给我那么一剑怎么办？要是不跑，就这么站着要到何年何月？天知道我是多么不想看这个现场直播！
我站着，忽然小腹中一阵巨痛，一股气往下坠。“mygod！”那熟悉的痛感，让我心中叫苦不迭：我的大姨妈啊大姨妈，您老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想是我刚刚喝那碗冰镇银耳…好痛好痛，我忍不住捂着腹部弯下腰去。
“悦儿，悦儿，怎么了？”和人缠斗中的九爷见我如此，急切地问到，一手招架，一手竟伸来摸我肚子。这个平时冷静自持的人，此时眼中满是焦急。我心中刹时暖暖的，想冲他笑，却只能一裂嘴，说道：“正、正常事，没关系。”
这一幕，却仿佛成了相持情况的转折点，攻击九爷的人见九爷在意我，剑峰一转，竟往我身上招呼而来！九爷下意识地舞剑护住我，谁知离我们三人不远正在和吟风打斗的人竟也立马放弃了吟风，挥剑向不及保护自己的九爷刺去。
好默契地配合！
“啊~”眼看剑尖就要刺到九爷，一声尖叫，刺耳颤抖，我直觉性地想捂耳朵，却发现这凄厉的一叫是发自我的口中。下一秒，一个黑影猛地扑到了九爷身上，那柄长剑直直地送入他的身体之中。
吟风！
“给我拿下！”这时，门口一声大叫，七八个人涌进来，为首一人正是醉人居的掌柜。九爷乘势拉着我越到一旁，右手接过递上来的剑往刺杀吟风那人的咽喉处送去，左手却挡在了我的眼前。
待得他放下手，屋里已经躺了四人。我腹中巨痛，喉咙口却痛得更甚，跪在吟风身旁，眼中泪水决堤而出，“大夫、大夫呢！”又听到了自己变形的声音。
整整一屋子的人，出奇地安静。弄月蹲下身，手扶在吟风身上，微微地颤抖着。
“呵呵，悦儿姑娘，咳咳，你哭着、哭着真难看。”吟风吃力地笑着说。
我只顾哭，我不生气，真的不生气，吟风说难看，那就一定是难看的…
“悦儿、悦儿姑娘，我告诉你一个、一个秘密哦，不叫吹风，大哥不叫吹风，叫聆风，呵呵，九爷骗你呢…”
这个呆子，我说他刚才为什么要拦弄月的话，原来竟是替九爷圆慌骗我！这个呆子，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跟我说这个，一句正经的话都不交代…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的脸，看着那一丝笑在他脸上逐渐凝固、凝固…口中呜咽不能言：“吟风、吟风…”
悲从中来。
初时见面那个九爷身边默默无语，动作利落的少年；念初院里跟我炫耀“我家九爷很厉害“的少年；见到九爷对我大笑满脸诧异的少年；今天早上还被我赌气告状的少年，走了，就这样走了。这个时空，我亲眼目睹逝去的第一条生命。逝去得那样快，凋零得那样突然。今后呢？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会不会轮到大少爷，轮到弄月，轮到——九爷？或是在他们所以人之前，最早走的人是我？
“回府吧。”九爷出声，拉起跪在地上的我，“吟风的后事我会让人妥善处理的。”
那么冷静，那么自如，可是他并不是对吟风没有感情的人啊！在他刚才挡住了我眼睛前刺向那人咽喉时，我分明看到他的眼中有那么深的恨。但不过片刻之后的现在，他却可以如同谈论一个没有关系的人。是什么样的生活让他非要如此掩饰自己的感情？控制自己情绪的起伏？
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我满心的悲痛又掺加进来深深的怜惜：这个连表露情感的权利都没有的尊贵王爷！
我猛地扑到他怀里，双手紧紧地环上他的腰，用力地抱着，用力地抱着…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