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雅音方可悦(1 / 1)
“主子。”红袖一路小跑,来到香雪海的身边,一向秀丽的眉眼此刻颇有点神采飞扬的感觉。“公子来信了。”红袖将信取出来,恭敬的递到她的手中,片刻都不敢耽误。
------她可是知道主子是多么着急收到公子的回信呢!这下主子该高兴起来了吧。
雪海一袭青衣静静地倚靠着梨树席地而坐,手中还拿着一卷古书。阳光轻缓而柔和透过枝桠间的缝隙静静地洒下来,有碎金般的光影投射在她的身上。
沉静的眉眼与另一个人颇为相似,爱上一个人是不是最后就不自觉的在自己的生活中刻画他的模样?无论是什么,此刻,天清云淡,日暖风熙,唯觉时光静好。
这三年的时光仿佛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她依旧是容颜精致无双、举止风雅有度的女子。
她伸手从红袖的手中取过信件,挥手叫红袖退下。她的目光落在信封上那稳健的字迹上,眼里有说不出的复杂的光亮------
------她的心中既欣喜却又复杂,无法诉之于口各种情绪交织下一起,叫她有些失措。
又是一个三年,自她及笄礼之后,再也不曾见过他,但她却无时不刻的想念他。他们之间依靠信件联系,她能够知道他的最近的动静,他也会知晓她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就像一对经年挚友,这样的关系不可谓不紧密,却唯独不是她期望的那一种。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守着平静强迫自己沉静下来,平日间除了处理各种事务,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翻阅典籍,尤其是与血脉有关的那些看得更加仔细。
平静的近乎平淡的日子,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抑或是在她的思念中已经将时间无限制的拉长了……
只是那一日看见飘零的泛黄的树叶,她才感觉又是一年秋来到,秋天来了,冬天也就快了!
她忽然就忆起了一句诗: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然后眼眶就不自居的湿润了,她到底还是希望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然,那终究是不可能完成的奢望。
之后,她给他去了一封信,询问他是否愿意与她共赏一季梨花开落?
------那一年,他曾应她,要陪她看梨花的!他说:“他日一起去看梨花盛开吧!”
她一直都记得,如今她要他兑现他曾许下的承诺。为那胜雪的梨花落满头,假装共一世白首的隐秘的心思。
不知他是应还是不应?
雪海静静的从信封中将信取出,看着那清隽的字迹,明白那一个个字连起来的意思,她缓缓的笑了,发自内心欢畅的笑容,最是动人。
------他说好!再没有比这个更令她高兴的了。
……
远在西陵的君无痕,此刻坐在桌案前,看着雪海的来信,想着他的回信,内心说不出的复杂,但那些纷繁的思绪转瞬间就被压下去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不如思考未来的路要如何走才是。
------只是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思去想,他只想清清静静的一个人待一会儿。
给雪海的回信,是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他是喜欢她的,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那样的喜欢太灼热,烫的他的心都痛了。
他原以为背负着诸多事情的自己远离她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但事实上这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可弥补的伤害。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所谓为了她好就瞒着她,这种论调明明是他曾经最不屑的,不曾想他自己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其实不过是因爱生怖而已,他害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如果不是香雪河点醒了他,怕是他现在依旧是一叶障目,凭白叫两人都痛苦,明明他们是彼此喜欢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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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见到雪海的这位族兄,香雪河。
------一袭红衣似火,容颜绝美,举止风姿都冠绝当代,真正是叫人见之难忘。
眉宇间隐隐带着金戈锐气,一眼望去,就知这样的人绝非凡俗,他自我介绍道:我是香雪河。明明他们早就相识!
仅仅是这一句,他就知道这个人并不只是访友那么简单的,绝不会是轻易就能打发的了的人。似这般的人物,是容不得人轻忽怠慢的,是以他以礼相待。况且他还是雪海的族兄!
他其实也没留多久,不过是一昼夜而已。
那一天夜里,香雪河拿着棋盘来寻他,虽然明知他的本意并非是想要与他手谈一局的,但他既然来了,他便也应了,因为他也想要知道香雪河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告诉他的那一些事情,真的就影响到了他,而这一件事也影响了他对未来的所有规划,只是他并不后悔罢了!
黑白棋子相继落下,彼此的心思仿佛都落在棋局上,一子一子的不停的较量,仿佛这样就能真的得到慰藉,分出个胜负,不落人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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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雪海吗”香雪河的声音不疾不徐的想起,无端的叫他一阵呆滞。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这样直白的方式开启这一次的谈话。
面对他的问题,君无痕是没有办法逃避的,他也不愿意逃避。虽然面对雪海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感情遮掩的不能再严实了。
“ 是,我喜欢她。”他不仅仅是想要告诉香雪河,也想要大声的告诉所有的人,但是为雪海计,他决计是不能这样高调的宣布的。只是这样私人性质的相聚,他总是可以坦诚自己的心意的,况且若要得到这人的认可,不妨坦率些行事。
------他是真的爱着雪海的,只是他不能告诉她,也不能叫她发觉。
于是,他沉默。不能告诉她,所以连她身边的人都不能透露。但香雪河既然问了,他也就如实作答。
香雪河看他沉静且平和的态度,想起他的处境,心中不由得就缓和了两分,他也不是想要逼迫他承认他对雪海有情才肯罢休的,他只是不想交雪海伤心难过,却也没有到一定要将别人拉入苦海中来的想法!
其实只要彼此相爱,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只有有心,一切皆有可能。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样子的日子”香雪河对君无痕的感官并不好,只是碍于这是雪海喜欢的人,所以给两份薄面罢了。
------君氏后裔,他自是知道的,只是他既然不曾将香氏族人放在眼里,他又何须那般的客气?
“你说。”他心中一紧,他想的到底是差了,虽然一直以来都与雪海保持着联系,但雪海的性子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有些事她也决计不肯对他说道的,何况他是那样沉默的态度拒绝了她的情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他如何不想明明白白,大大方方的接受雪海的感情;或者是将自己的喜欢仔仔细细、干干脆脆的给雪海说个明白,可是……
说到底还是顾虑太多,不敢也不能不管不顾的一直朝前走。
------他到底还是君无痕,纵横棋局,风云诡异,他总揽全局,一身维系着的又岂是他一人的性命?
“一个人,若是失去信念,纵然还是活着,却也不过是一潭死水,空留躯壳,魂灵何在?”香雪河想起那一段时间看到的雪海,心下怜惜,然后忍不住心中对眼前之人的愤怒,若这人是个其他什么人,他定然会出手教训他,让他知晓香氏族人绝非是他能戏弄的人,偏偏他是雪海喜欢的人,而且是喜欢的入了魔,爱到的偏执的地步。
而且平心而论,君无痕为人处世,丝毫无措,无可指责,举止有度,文成武就,天资萃美,心计权谋样样不缺,更兼之人品贵重,这样的人哪怕是他的敌人也会敬重他的品格,他是乐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的,但他却是伤了雪海的心,雪海是他的妹妹啊,只此一点就足够他讨厌他了。
听见他如此说,君无痕眼中闪过心疼,被一直关注着他动向的香雪河看了个分明。
香雪河捻着棋子的手一顿,看他这样态度,不像是对雪海无动于衷的样子啊!
君无痕却是没有注意香雪河的动作,他收回打量棋路的目光,移向了远处,远处青山隐隐,云遮雾掩,叫人看不分明。香雪河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只是他不曾想到会是这样,他依旧记得最初的那个女子,端庄有言、从容冷静、清冷自持,他以为她会放下……
如此看来他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他明明早就知道人心不可揣度,却偏要以自己的思维去想她的行动。
“那你来为何?”君无痕毕竟是君无痕,以他对雪海的了解,她是绝不会叫人来找他的,所以此行只可能是香雪河或者是香氏长亲的意愿。香雪河隐隐的敌意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当初在雪海及笄礼上还是很友好的,如此想来必然是因为雪海之故了。
------雪海,她必然是过得不好。
“和她说清楚!若爱她,便告诉她,哪怕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在一起;若不爱,便决绝一些,彻底断了她的念想。我香氏的女儿,绝不会死缠着你不放。”香雪河正容端肃,他也只自己说的话有些重,只是为了雪海、他的妹妹,又有何不可呢?他是哥哥啊!
君无痕眼眸深邃若渊、面无表情,便是周身一向融缓的气息此刻都沉寂下来,若雪海在这里就会告诉香雪河:他已经生气了!
只是不知这气是对谁生的?
……
香雪河不曾久留,他来也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顺便探探君无痕的真实想法,目的都已经达到,他也没有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香雪河离去之后,君无痕反复思量了很多,恰好雪海适逢其会的来信,问他:可否与她共赏一季梨花开落?
他回信应了她!
他应了!
应下这一个美好的邀约!
也应下这一份真挚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