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七章 碧落黄泉（1 / 1）
一舞长歌落月，一曲相见无期
情不知所起，情深不寿
上穷碧落苍天，下尽黄泉奈何
相对无言，泪落花下
我守在爹爹墓前，一去就是三年的孝期。
三年的时间里，我吃斋念佛，诵读经书，时间过得不慢不快，在我守孝期间，修影每隔几日就来看我，陪我聊聊天。
今天，是孝期的最后一天。
屋外的树叶随着风飘得到处都是，带着一点清凉，带着一点悲哀。我点着香，穿着一身雪白道袍，梳了一个出家人的发髻，对着佛像跪坐在小竹屋外的草地上诵念这经书，听着耳边的鸟鸣，听着树叶沙沙的声响，四周十分寂静。
不一会儿，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出现在我的身后，我眼也不睁，就停下了手中的念珠，面无表情道
“修影来了”
修影提着一个匣子，听见我的声音，赶忙微微躬了躬身躯，轻声道
“娘亲安好”
我一听，睁开眼睛，起了身，转过身，笑着看着我这个已经弱冠的儿子。如今的修影更是好看极了，一身白衣，带着玉冠，温和清雅的模样比之从前更甚。我笑着对着他道
“进屋说话”
进到屋子里面，我先给他倒了一杯茶，就问道
“今日，怎么来的那么早”
修影温和的说道，那语气温温和和，镇定自若的说道
“想来多看看娘亲，也想着接娘亲回家”
我一听，神色一凝，原来已经三年了，时间还过得真快，我看着修影忽然不找边际的说了一句
“娘亲真是对不起你，你现在都已经弱冠了，也该成亲了”
修影一听，本来正在摆着饭菜的他，很是自若的表情一下子呆住了，有些疑问道
“娘亲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我看着他，有些叹气道
“你也那么大了，身边就没有一个入眼的人，如果有，娘亲帮你把婚事定了，我也好安心”
修影一听，微微一笑道
“修影现在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也不想这么早就考虑这些”
我一听，笑着道
“你也不早了，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龄刚刚嫁给爹爹”
修影一听，有些好奇的问道
“娘亲还在想着爹爹”
我笑的温和，也笑得开心，笑的有些悲伤道
“是啊，怎么可能忘了，他当初也是为了我而死”
修影一听不解道
“爹爹不是自尽的吗？”
我忽然想起了惊鸿死前的情景，胸口一疼，有些难掩悲伤的说道
“是啊，但是，当时，如果他不死，长公主不会放过他，亦不会放过我。他是以死保全我和爹爹，以及临安侯府，我欠他的太多，这一世还不清，恐怕只能等来世再还吧！”
修影听着有些不懂我和惊鸿的那种感觉，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娘亲什么时候下山，我派人来接你”
我摇了摇头，对着他道
“不用了，你明日去惊鸿的坟前看望我就是了”
他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开始给我布菜，我看着他，想了想道
“有一句话，我想修影你认真听着，不要忘了”
他马上抬头看向我，认真的看着我。我接着看着他道
“修影，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害怕，牢牢抓住，不要放弃”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开始默默给我布菜。
我吃着素菜，有些出神。
我们吃完饭，我看着修影收拾完碗筷，他就提着饭盒正要下山，我一把抓住他，从衣襟里摸出一颗粉红色的玉珠，递给修影道
“帮娘亲将这个还给一个人”
他接过珠子，有些疑问
“还给谁”
我看着珠子道
“我找了他很久，一直找不到，如果，你找得到，就将它还给他，他就是，医仙，沈幽茗”
修影听了，点了点头道
“我一定还给他”
我看这珠子，总有一种愧疚感，低声又说了两句
“还给他时，告诉他，娘亲对不起他，他的恩情娘亲不会忘，也还不了。希望他可以忘记那时的一切，就当做一时戏言吧！希望他以后的生生世世都不要再遇到我”
说完，我就转身走进了屋里。
而修影将珠子收好，就离开了。
我站在小窗前，看着修影离开的背影，眼泪缓缓流下，有些自责的呢喃道
“对不起，修影”
第二天，我顶着早晨的温暖的阳光来到一片白色的牡丹花丛中，来到一座墓碑前，看着墓碑笑了笑，就缓慢的蹲下，摸着墓碑上的惊鸿的名字，微微笑着，小声对着墓碑道
“我来了，惊鸿，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说完，就从身上摸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看了一眼这颗药丸，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咽了下去。
然后，就是坐在墓碑前，笑着看着天空，唱起了一首歌谣，那是一首小时候，惊鸿常常唱给我听的歌谣。
一句一句的歌词，我唱的有些入迷，时不时摇晃一下脑袋。
没过一刻钟，我就感觉到一丝丝钻心的疼痛，一点一点撕裂我的神智，我的歌词开始越来越不清晰，最后，一口血吐了出来，我无力趴在地上，有些吃力看着墓碑，眼睛开始模糊，眼前一点一点的变得黑暗。
我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再一次摸了摸墓碑上的名字，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依旧笑的开心。
带着微笑离开，带着微笑死在墓碑前。
风一吹，满天的白牡丹花瓣一片一片落在我的身上。
世界一下子变得好安静，整个白牡丹林中，只剩不停对着风飘落的花瓣，就是几声杜鹃有些悲凉的叫声。
一个时辰后，修影来到白牡丹林，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我。他冲过去抱起我的身体，试了试我的鼻息，感觉已经没了呼吸，他眼神一暗，有些疯癫的对着天空大叫，而一边的海丽看着我的尸体，忍不住的哭出了声，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而修影抱着我的尸体跌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喊着娘亲，失神的模样，全无平日里的神彩，也无平日里的文雅，只有声嘶力竭。
到了晚上，修影才抱着我失神的身体回了王府。
王府第二天又开始挂起了大大的白绸，再一次点亮了灵堂里的灯，修影跪坐在灵堂里，有些苦笑的哭着，无力的看着棺椁，有些生气有些抱怨道
“娘亲，你还真无情，就这样走了，一点也不留恋，还真是干脆”
第三天，小雪赶来了，哭着上了一枝香，就离开了。
第四天，慕容赶来了，这次她身边只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那个男孩冷峻的脸庞，看着有种生人勿进的陌生，他跟着慕容上完香，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失了神的修影，眼神里一丝戾气闪过，然后，又很是无奈地跟着慕容离开了。
第五天，千苏琉月来了，她默默上了两柱香，看了很久，有些惭愧的说了一句
“老朋友，对不起”
说完，也离开了。
修影将我和惊鸿合葬了。
那一个孤独的墓碑在几十年之后才开始有人陪着，旁边多了一个墓碑。
第二年，来上香的修影，将一枝香点燃，刚刚插好，就看见两只蝴蝶落在了两个墓碑上，一只粉白色，一只纯白色。它们停留了一会儿，就又缠缠绵绵的飞走了。
看着飞走的蝴蝶，修影忽然笑了起来。
此时，一片青色的高山谷地里，一条瀑布落下，瀑布下面坐着一个弹琴的人，那人雪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动，一边的脸上带着一半面具，温润的脸上带着一丝淡然。
他弹完了琴，一起身，抬头看看天，从身上摸出一个粉色的珠子，看着珠子出了好一会儿神，然后，苦笑了一声，一把将珠子丢进了一边的小溪里，珠子被水流很快冲走了。
男子看了一会儿水流，就转身抱着琴离开了。
只留下身后这一片壮丽的景象，依旧那么壮阔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