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1）
在安静中进餐。有一瞬间，我们的目光在灯火下交汇在一起，并在橙色的壁纸上投下狭长的阴影。但，彼此没有说话。在这座城市里，任何声音，我么也听不到。
可能是太累了，太疲倦的缘故，懒于开口说一个字。甚至每咽一口食物，也感到吃力。
眼前精美的食物，根本尝不出味道，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麻木与疲倦，让你无心去感受任何事。
不管睡多长时间，也赶不走万分之一的疲倦。
餐桌上的手机旋转着。
绿色的灯火一闪。
眼睛抹上一层雾气。
绿树下，拖长的影子，在路灯下摇曳着。
风里的影子摇摆不停，在风里的城市东倒西歪。
窗外狂风大作，使劲地吹向香樟树，似乎要把整个身体从泥土里拔出来。地上的飞沙走砾，漫天飞舞着。每个人的头发，向后不可阻挡的全部扬起，像把利剑割裂着狂风。风支离破碎之后，人在风里睁不开眼睛。
橙子发过来一张西装外套，被风卷走的照片。
衣服随着风势，不同地远去。叶桦拿着一杯咖啡，奔跑着，咖啡洒在地上，却被风吹到自己的脸上。
污渍顺势而流。
整个人极其的狼狈。他却与风一起奔跑，眼睛紧张地瞅着那件衣服。伸向衣服的手，其动作，像是在渴望着什么？望眼欲穿的眼神，像是在眺望远方。
大概是个梦？
梦里的渴望、追求……
不停不停地追逐着梦。
我看着狼狈不堪地照片，一口饭喷到林子浩的脸上。我抬头，小心翼翼地递给他纸巾。他缓缓抹净脸上的饭粒之后，瞬间变回英俊的样子。我甚至在暗淡的月光与明亮的灯火下，产生了一丝错觉——他竟然笑了，像大海温暖的潮水。
实则，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坐在世界最阴暗的角落里，完全不理会刚才发生的事，甚至也没有抬头看我。只是麻木地重复着把食物送进嘴里的动作。
他突然开口说话。
在偌大的世界里，在狭窄的房里，在柔软的沙发上。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累了。”
“不想说话。”
“不想笑。”
“不想理人。”
“甚至不想吃任何食物。”
“我什么都不想做。”
“只想放松自己，把内心所有的郁闷掏出来，放在风口里，让它被风吹走。”
“只想休息一下，不去思考任何问题。”
……
我听着他不停地诉说。口气平缓，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我只觉得子浩现在像个孩子，独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乌鸦在他破旧的城堡穹顶上飞翔。大厅里荒草丛生，有蛇鼠爬过。城堡外的森林里除了猫头鹰凄厉的哀嚎之外，听不见任何声音。静得令人窒息。
这种危机四伏的感觉，涌进城堡的每个角落。
蜷缩的身躯，抬起发亮的眼睛，勇敢又害怕地盯着窗外静谧的森林……
第二天，阳光把自己的颜色洒在碧绿的湖面上。我们四个人坐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那里有几处不知名的小花盛开着，还有几只白鹭停在水面上。湖水在阳光下滚动着，一处处金色的光线淹没在湖里。头顶是蓝得令人无法形容的天空。它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我们大声地笑着。
看着周围的人成群结队的来散步。
有老人，有小孩，有学生，有妇女，有男人……洋洋洒洒地散落在这个大大的山坡上。
我和苏琪紧紧依偎着。我们甚至轻密地捏着对方的脸。而橙子和雪燕正帮对方抹防晒霜。
好久没有这样晒过太阳了。
许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天空了。
忙碌着，忙碌着，仿佛没有时间抬头去看头顶上一抹蓝天白云了。
这么美丽的天空，竟然会被我们忘记。
烦恼淹没在湖底，被游过的鱼吞进肚子里。
真想忘了这一切。
真想永远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流浪的人，四处走走。去一座座陌生的城市。还记得我们家门口。滚滚东逝的江水吗？穿越城市，去遥远的地方，翻山越岭。
怀念，回忆，向前。
次日，天空阴冷。
我抱着自己，蜷缩在窗口。风一阵一阵从窗口涌进来。我突然觉得冷，越来越冷。
裹着被子，听呼呼的风声。
楼下，林子浩与雪燕站在梧桐树下。两个人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
风声已经把他们俩的声音盖过。
我只是站在冰冷的窗上，风中的天空是那么的澄明清澈。我定定地望着远方。尘埃在漫天飞舞。而，我的目光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叶子已经一片一片地落下，风中枯黄的蝴蝶，在坠落。
我没有起身下楼，目光也没有在他们身上过多的停留。
我不想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
那些破事最好击碎在风里，被流水冲走。
突然雪燕尖锐的哭声在我的玻璃窗上击穿一个洞。我感到左脸硬生生的疼。她抱着头，窜进大厦里。头发在风里狂乱地打着结。林子浩面无表情地朝停车场走去，钻进车里。车子乘着狂风，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的心头一紧，从窗边站起来，张大嘴，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名其妙的痛。
那种泪水。
那种离去。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事业想不起来，像被乌云滚滚的苍穹中一道游龙般的闪电给击中了般。当雪燕推门而入时，我立刻复活了，又开始重新审视着这一切。
目光炯炯地审视着站在我面前惊慌失措的雪燕。
被子从肩上滑落。
我光着脚丫，站在窗台上，整个身子贴着落地窗。
满脸纵横着泪水，倒映在我暗淡的眸子里。
没有声音。
他打开抽屉，发疯似的寻找着什么？
房间里被她弄得乱七八糟，像刚被行窃了一般。拿起那张照片，浑身颤抖。犹豫了半响，放进去。随后，拿起那个棕色的信封，放入包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的身影远去。
她的脚步声远去。
我猛地惊醒过来，像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信封？
我有个同样的信封。
那种恐惧。
那种害怕。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匆匆地穿上鞋子，追出去。
她跑过大厅，跑过街道，跑过风，跑过雨……钻进出租车里。我马上拦下一辆车，跟在她身后。
她发过来一条短信，说：“嘉意，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心都在颤抖。你到底对不起我什么呀？如果明明知道会伤害我，为什么还要去做？道歉有什么用？
我打电话给林子浩。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坐立不安地摔下手机，骂道：“你丫的，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她在派出所前，停下了车，便匆匆忙忙地跑进去。我急急忙忙地下车，追上她。一路狂奔。她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走廊里那么多间房子，她到底在哪里？
我蹲在门口。地上倒映着我的影子，还有那些廊灯的影子。
“雪燕，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对着天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