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映霞辉(1 / 1)
郑嘉树陪着用了午膳之后,才被梁帝放出宫,他这边才一出来,就接到了朝中另一权臣沈惠民的请柬,说是晚上在自己府中设宴,和众人一起为郑嘉树洗尘。
郑、沈两家算不上什么特别要好的世交,但关系也一向不坏,这种沈惠民明摆着是要示好的宴请,郑嘉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给面子。
“老弟可算是回来了!”当晚郑嘉树才到沈府门口,闻讯的沈惠民便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此去吴国数月,老弟看着可是清瘦了不少了,想必是辛苦了。”
郑嘉树笑了笑,“为人臣子为君王效力,不敢说什么辛苦,但沈大人关怀,珮琛感激不尽啊。”
沈惠民见他一如既往地给面子,心里更是踏实高兴,遂便笑着拉着郑嘉树进了正堂——正如郑嘉树所料,金粟宝钿衣衫轻薄的舞女、当朝有头有脸的官员、美酒佳肴,一样不缺都已在席。
“是我来迟了,望各位大人见谅。”郑嘉树拱拱手,笑着认了个错儿。他作为当朝贵戚肯如此随和,别人自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跟他来劲,自然也都是笑着说‘郑大人舟车辛苦,不必在意这片刻的早晚’。沈惠民笑着等他们谦完,便拉了郑嘉树,一同邀众人重新入席坐定。
郑嘉树见自己身边儿还空着一个位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满,觉得未到这人也太过轻慢,但为了让彼此面子上都能好看,他就还是笑着问了沈惠民一句,“不知还有哪位未到?”
“该来的都来了,只是尚未入席罢了。毕竟,这可是位娇客。”沈惠民带着些神秘意味地说了一句,然后便轻轻拍拍手。
艳红的金泥牡丹的长裙,一支鎏金嵌宝石花卉纹银簪[1]挽起了墯马髻,耳朵上的累丝合欢花金耳环随着步幅轻轻摇晃,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袭来,“妾身拜见郑大人。”
“珮琛想必也是许久没见过映霞姑娘了,今儿做老哥的自作主张,把她请过来了。”沈惠民笑眯眯地看着郑嘉树。郑嘉树见了自然也没什么不满了,相反还很是承情,“沈大人一向最知道珮琛的心思,说起来,当年珮琛能认识映霞,也还是多亏沈大人。”
梁国国都第一女,千金楼上寻映霞。五年前第一个买下映霞的人,是郑嘉树。让映霞一夜之间名满国都的,也还是郑嘉树。但带郑嘉树去千金楼见到映霞的,却是沈惠民——或者再说明白点儿,就是,映霞就是沈惠民送给郑嘉树的一个礼物。
“君姿映霞辉,霞辉暗亦晦。”郑嘉树拉着映霞入座,随口念出了当年为她赐名时说的那句话,“数月不见,映霞仍然如故。”
这种风流场合最怕的不是有人不解风情,而是有人假正经、冷场,此时见郑嘉树知情识趣,大家也都是松了口气,整个场面一下子就又热闹活络起来。
映霞倒了杯酒,递到了郑嘉树唇边,轻声笑道:“大人饮了此杯罢。”
红酥手衬着白玉杯,果然便是古人所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郑嘉树一向自诩为解风情,此时自然也就笑着就着映霞的手喝了,“今儿这个香不错,闻着舒服,比你以前用的那个好。”
“这是温氏的‘万珍铺’的新香。虽然之前也没人不说好。不过,今儿听您说了好,我才真信这是个好东西了。”映霞笑着奉承了一句。郑嘉树对于‘之前也没人’这个部分没提出任何异议,只是伸手揽过了映霞,轻轻嗅了嗅,“温家虽然是个卖杂货的,但东西倒是都精细东西。难怪你们都喜欢用他们的货。”
映霞听他也说温家,便顺着他说下去,“听说温家的很多新东西都是温家娘子自己试过了,觉得不错才往外卖的。就比如这香,听说温家娘子曾说此香香气绵长,是闺中佳品。”
郑嘉树听到‘闺中佳品’这个破有些暧昧的说法的时候,不自觉地一挑眉,“是么?温家娘子还有这本事?”他看上去倒也不是生气的意思,相反更像是觉得有趣。映霞见了这情状,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大半,遂笑道:“我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本事呢?只是听说温家娘子最是挑剔讲究,所以凡事她用过还说不错的东西,都必然风行于城中。”
“那她还说过什么东西好呢?”郑嘉树松开映霞,夹了一筷子翡翠菜心吃,然后又对沈惠民笑着说了一句这个厨子做得菜心不错,仿佛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是特别期待。
沈惠民听郑嘉树喜欢,便叫人过来,“赏这个做菜心的厨子二十两银子。”说罢,转过头来又对郑嘉树道:“老弟也尝尝那个松子桂鱼,做这个的那个厨子做鱼堪称一绝——尤其是这个松子桂鱼。”
郑嘉树笑着点点头,尝了一口说了句果然不错,“大人这儿的厨子果然都是有一手儿绝活的。”沈惠民闻言便谦了一句,“这算什么好功夫?上次郑府那位厨子的雕花刀功才是真绝活,相比之下,他们这些也不过就是雕虫小技罢了。”
“沈大人如果喜欢,那就让他以后过来伺候大人的饭菜可好?”
沈惠民笑着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可是使不得的。”说着又对映霞道:“方才映霞姑娘和珮琛说什么悄悄话儿呢?怎么像是生怕让我们听见呢?”
映霞也不是第一天在这种场子上混了,早就对此应对自如,“哪里说什么呢?郑大人只是夸妾身今儿这个香薰得好罢了。”这种事儿说出来虽然过于亲昵轻薄,但欢场上本来就是如此,自然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而且映霞并不确定郑嘉树的心思,也着实不敢说出他正问的那句话。
沈惠民听了果然只是了然一笑,“哦?珮琛都觉得是好东西?这可真是不容易。映霞姑娘快跟我说说,今儿是什么香,让我也听听。”
是什么香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要给两位大人一个互相奉承的机会。映霞深知这个道理,也深知这个时候不需要她来多发挥,便只是说道:“是‘万珍铺’新制的玫瑰香露。”
“玫瑰香露么?听说城中近来风行此物。”沈惠民笑道,“果然珮琛品味不俗,又知美人心。”
郑嘉树笑了笑,“沈大人见笑了。刚才还听映霞说呢,说是凡是‘万珍铺’新出的东西大多都是温家人亲自用过了的?我也是想着,温庄和此人十分挑剔,如果她觉得好,想必不会是俗物了。”
近来国都风传郑嘉树和温庄和在吴国时有染,沈惠民有点儿担心温家从此傍上郑家这颗大树,但也担心温庄和和郑嘉树这会儿当真是情浓正好,自己这个节骨眼儿上多嘴反而得罪了郑嘉树,遂便看了看映霞,想了一下,笑道:“温家娘子的确品味不俗。毕竟是大富之家出来的女孩子嘛。那可是真正的金银珠玉堆出来的贵重精致。”
郑嘉树笑着点点头,“那不知温家的‘万珍铺’还有什么好东西?我也好知道知道以后该给映霞买些什么好。”他说着对着映霞笑了一下,暧昧之意溢于言表。
沈惠民见他对映霞还是用心,便略觉安心,笑着喝了杯酒,看着映霞并不说话。映霞也是心里有数,略想了一下,便笑道:“郑大人就算是给映霞拿根草来,映霞也是欢喜的,不必非得什么‘万珍铺’的东西不可。”
“平常就嘴甜,今儿更是抹了蜜了。”郑嘉树虽然对于这种话并不当真,但也还是笑着应了,“你这么会说话,我就更得好好儿赏了。你说说罢,温家的‘万珍铺’还有什么是温庄和都说好的,且你也喜欢的?”
映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红了起来,拧着帕子不肯说话。
沈惠民瞧见了就笑了起来,“是什么好东西,让咱们映霞想起来都不好意思开口要了?”
“也没什么,”映霞偷偷看了一眼郑嘉树,脸上更红了,“我听楼里的姐妹们说……有两样最好。一样,是一种贴金箔的桃花笺,样子雅致。”
虽然郑嘉树觉得信笺就是信笺,贴金箔未免俗了些,但考虑到映霞一贯喜欢金灿灿的东西,他也就只是笑笑,“哦?那倒是有趣,不过也不算什么很名贵的东西。那另一样呢?”
映霞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口了,“第二个么,是前一阵在吴国被查抄了的‘兰膏阁’之前出的一种新口脂,如今那方子被‘万珍铺’搜罗了来,在梁国正卖得红火。据说那种口脂芳香无比,曾令吴国的襄王殿下亦沉醉其中……”
郑嘉树微微一笑,“哦?那果然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