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君王心(1 / 1)
鸿烈将手里的棋子一扔,“皇兄,我认输了……您要下棋找魏景阳这个国手不好么?非找我这个臭棋篓子……您看着生气,我下着着急,何苦呢?”
皇帝将棋子扔回棋盒里,“这也是要磨磨你的心性。省得你一天到晚急急火火,为了个女人不知所谓。”
鸿烈一听皇帝要提温庄和,便举起了双手投降,“庄和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皇兄,既然您都提到她了,那我就跟您求个情儿,您看您能不能放她一马,让我娶了她。我跟您保证,以后都好好儿看着她和她哥哥,让他们再也不去惹事生非。”
皇帝斜了他一眼,“是么?你有这样儿的好本事?鸿烈,不是朕不相信你,但你要知道,温家那兄妹十年前和朝廷还没有抄家之恨呢,尚且跟咱们讨价还价,谈什么商贾地位。如今有了那样的仇怨,又多了一个梁国做靠山,恐怕更要搅和了。所以朕跟你说,十年前你收拾了他们,十年后却未必能再有一次了。”
除了这个之外,皇帝其实还有别的顾虑,只是碍于面子并不好直说罢了。
鸿烈眼珠子一转,“皇兄要是实在不放心温端成,那也容易,派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到时候庄和孤掌难鸣,能做什么呢?最后,您和我都得偿所愿,这不很好么?”
皇帝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弟弟,“你不是很喜欢温庄和么?你就这么害温端成?温庄和要是知道了,能原谅你么?”
“皇兄,您知道的,温端成活着,庄和就有个希望,只有他死了,庄和才可能踏踏实实地跟着我,不做他念。”鸿烈无聊地玩着棋子,“怎么?难道您倒心慈手软了?”
皇帝的确没打算杀温端成——至少现在没打算。这倒不是说温端成如何的动不得,而是说皇帝之前压根儿就没想过杀他,皇帝更倾向于静观其变,看看温端成兄妹到底要干什么,或者说,要看看梁国打算怎么利用他们。现在杀了温端成,只是暂时打断梁国的计划,并不能绝了后患。
皇帝正琢磨着,就听大太监李富过来说道:“陛下,吏部的魏景阳魏大人来了。说是要报,出征梁国将士请功事。”
皇帝点点头,李富见了便退下去引了魏景阳上来。
魏景阳行了礼就简洁迅速地将吏部拟定的奖罚升降说了,然后递上了折子,就等着皇帝说一句成了,他就可以退下。
皇帝对吏部的评定没什么太大的意见,“朕听说,魏大人前两天去见过了温庄和了?怎么样啊?听说她还给了你一件儿什么东西?”
鸿烈立刻看向魏景阳,颇有些不快的意思。皇帝看了他一眼,“你不高兴做什么?那件儿东西最后不还是落在你府上了么?朕还没问你,为什么没来禀报呢。”
魏景阳猜到恐怕是自己妹妹忌讳温庄和,所以压根儿没告诉鸿烈。但他也不敢为鸿烈说话,便只是答皇帝问自己的那部分,“回陛下,臣前两天的确去见过了温庄和。温庄和给了臣一个镶了翡翠和金粟的盒子,说里头是给魏侧妃的礼物,让臣帮她送去襄王府。”
鸿烈果然没听魏余欢提及此事,“皇兄,臣弟并未听说此事,并非有意隐瞒。”他迟疑了一下,“以臣弟对庄和的了解,她不是那种随便就出手重礼的人,所以臣弟斗胆在御前想问魏大人一句话,不知陛下可否允许?”皇帝似笑非笑地说道:“准了。”
“谢皇兄。”鸿烈得了准许便侧转过身来问魏景阳,“魏大人,你说庄和让你给侧妃带礼物,那她可跟你说了,她有什么事么?”
魏景阳知道鸿烈买温家祖宅的事儿是瞒着皇帝的,他也知道鸿烈为什么要瞒着皇帝。做为魏余欢的哥哥,他不愿意给襄王找事儿,但做为臣子他也不敢当面欺君。左思右想之后,他一咬牙,“温庄和说她想请襄王殿下高抬贵手,让他们兄妹买回祖宅。”
他对于是自己告诉温庄和温家祖宅之事只字未提,不过好在皇帝也没追问温庄和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皇帝只是笑着看着鸿烈,“鸿烈,要是不说这个,朕都忘了说你了,你也是的,如果看上温家祖宅了,那就跟朕说一声儿,朕赏你不就是了么?何必还要让你侧妃的家人去买呢?何其费事?”
鸿烈心里一凉,他万万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个,更没想到会让皇帝知道。他脑子里一时闪过无数抵赖的法子,但最后还是跪倒在地,“臣弟隐瞒不报,请皇兄治臣弟的罪。”
皇帝俯下身来扶了他一把,他却不肯起身,“臣弟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起来。”
皇帝也没坚持,便直起身然后靠在软垫上,轻声笑道:“你呀,不过就是处宅子罢了,怎么就罪孽深重了呢?没看出来,你现在也学会夸大其词了。”
“罪人之宅,未经陛下许可便擅自私买,这是臣弟的罪过。”鸿烈胡闹,但并不意味着他傻,他很清楚自己一王府的性命都在于自己这几句话之间,而且他和温庄和的未来也在于此。鸿烈心里紧张,手心里也出了冷汗,“臣弟当时满心只是以为庄和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就想着把她住过的地方买下来,做个纪念。但又怕皇兄知道了要骂臣弟不成器……这才糊涂油蒙了心……求皇兄责罚!”鸿烈说着便磕了个头。
皇帝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地道:“如果是一时糊涂那也没什么。不过朕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世上好女子多的是,你不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现在可醒悟了么?”
鸿烈深知此时‘醒悟’意味着承认自己这些年来就是‘处心积虑’,所以只能一咬牙,赌一把,“臣弟实在舍不得。臣弟在她身上花了太多时间了,此时说要放弃……臣弟狠不下这个心来。如果皇兄开恩,那请给臣弟一个机会,让臣弟再抄一次温家……”
“你抄他们什么?他们兄妹俩如今在吴国连一个店铺都没有,住的也是租来的院子。有什么可抄的?”皇帝淡淡地道,“行了,鸿烈,你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喜欢温庄和么?你喜欢的是她还是温家呢?”
魏景阳从旁听着都是心中一惊。更不必提鸿烈身在其中,“臣弟如果爱的是温家,那就不会刚才还请皇兄诛杀温端成了。”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起来罢。鸿烈,不要说朕苛责你,你要知道,温家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原本只是个富商。如今却靠着梁国了。你难道不怕人家说你接近温庄和,是里通外国么?”
听他这么说了,鸿烈反而放下心来,知道自己刚才的说辞管用了。鸿烈道:“只要皇兄相信臣弟,那臣弟又何必管别人怎么想呢?毕竟,皇兄就是臣弟的依靠,臣弟也只需要依靠皇兄就够了。若皇兄来日处置完了温家的事儿,还请皇兄看在臣弟痴心一片的份儿上,将庄和赏给臣弟。”
皇帝大笑起来,“好!若处置完了温家,朕就把温庄和赏给你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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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人,我本以为你看在你妹妹的份儿上都不会抖落那件事儿,现在看来,倒是我高估你们兄妹之间的情分了?”从皇帝那儿辞出来,直到出了宫门,鸿烈才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魏景阳道:“王爷也瞧见了,臣不说,陛下也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魏景阳,你是真傻,还是装的?温庄和如今身份不同,梁国人必定盯着她呢,岂会容不相干的人靠近她,甚至监视她?你们俩见面,最多别人能知道你捧着个盒子出来了,怎么可能知道你们说了什么?陛下不过是套你的话罢了。你倒好,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还把我也咬了进去。”
“可王爷最后不是也坦白了么?其实即使臣不说,陛下也会怀疑,庄和那么恨王爷的人为何会突然送重礼。到时候派人查起来,查到这些都不难。王爷,魏家眼瞅着在陛下那儿不得意了,臣可不敢此时再担欺君之罪。”
只是那么片刻之间,皇帝就意识到是魏景阳说出的祖宅一事,并据此猜测是魏家人代鸿烈出面买的宅子。魏景阳想想都觉得可怕。
“王爷,保重罢。波澜已起,风雨不远。”魏景阳抬头看了看天空,忍不住低声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