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1 / 1）

是夜，青骢呜咽，强咽下寒意。

夜间出没的生灵们，在林中吟唱着一曲生命的赞歌，遥远。粉桃烟雾自地底漫出，袅然轻舞，曼一张轻纱，遮住旅人的面孔。夜风轻轻，吹不散这轻幔，久久不愿离去。发间染上寒意，轻绽了摇曳三月桃。

“来了？”朱唇轻启，迷障之中，华轩轻声询问，指尖凝了灵蝶，拓开一片清明。

灵蝶轻舞，照亮一方雾障，停歇一方蕊上。分明是人间的仲夏，此刻华轩眼前却已是繁花似锦，开遍了四季繁花，花枝轻颤，陈列于前。

“是，”一截桃枝抚上华轩发鬓，取下那株妖冶桃花，花蕊在莫名寒冷的林间夏夜中，散发着常人难以嗅及的芬芳，“碧桃三月，见过殿下。”

指尖拈花，那名唤三月的碧桃花妖，抽动枝桠，化一青娥。唇瓣轻蹙，清气缭绕吹散播尽芳菲，桃瓣轻旋散落轻舞，终是触及土地，雪花般融入。化一缕红，悄然溶入雾中。

这雾，似乎更浓了些。

“殿下，请放心吧。这林中早已密布的桃瘴，便是为这些人类准备的，只是让他们沉睡，不会伤害他们的。”伸出一只手来，执了华轩，原身那般纠结的花枝，幻化的藕臂却是玉润。花丛让开一条小径，引她入这繁花密林。

“抱歉了，我知道这个时节寻了你们来，于你们并无益处。”灵蝶停在华轩肩头，她却是一脸歉意。

四时花令不同，花开花谢却是天时所赐，这番强令了诸等花妖星夜兼程来这密林，更是刹那绽开芳华，于花妖一族，并无益处。

夏夜，林间的雾，月光她看不透。

身后莲妖，名唤“紫药”，化了人形，清香袭来，兀自将华轩揽入怀里。荷叶般柔嫩的掌心，母亲般摩挲着华轩发丝。这个孩子，花妖与华轩之间并不陌生，自小便能号令花妖一族的华轩，是花妖们心中的王。

“紫药今天感觉到了，殿下绽放的莲，落了。化了残荷，在一片寒潭之中。”弯一笑温婉，下巴靠在华轩颈窝之中，发丝纠缠，撩拨着华轩面唇。扯下一缕青丝，落华轩手中，是一颗青绿莲子，紫药贴于华轩耳畔，浮动着气流：“殿下，紫药便再送您一株。”

华轩扭头去看，目光透过万缕青丝，白衣美人，红颜枯骨。心下苦笑，她们还是这样，喜欢幻化成这副模样。

“这次寻你们来，只是想问，你们耳目遍布天下，可知，姐姐如今芳踪？”收起掌间莲子，幽魂一般的紫药便也放了华轩。

四下悉索，一众花妖皆化了人形，莺莺燕燕般围绕着华轩，微风轻送了暗香频频。那一夜，月光也照耀不了迷雾笼罩这一方天地，昏暗中，传来窃窃。夏虫，夜莺，马儿在这迷雾中沉睡，低垂了首，沉醉梦中。

姹紫嫣红，迷乱惹眼，华轩低眉见那下方衣料相缠，细嗅了花香。一团妖火，穿衣而出，立于一众花妖头顶，不是发出一阵噼啪炸裂之声。花木一族，皆怕明火，这一团妖火，似稳非稳，摇摇欲坠，唬的花妖四散开去。

“呵，殿下，”碧桃花妖三月却只是轻笑，径直走来华轩面前，罔顾身后同族拉扯，“殿下这回，这般焦急么？这些耐心便也没了，须知人界不比妖界，便是我花木一族，要寻一人踪迹亦非易事。”

“可是，姐姐她乃千年大妖，修为灵力在人界皆是难遇。加上来至人界已是四百年有余，百年踪迹定然遍布了这方世界，想来，不难才是。”华轩反驳，探寻灵力虽是不难，与华轩而言却不可能，身后不远便是蛮荒，不知为何，总受干扰。心下思索，便只能借花木之眼。

“殿下有所不知啊，”紫药华裳微敞，衣衫半落，媚眼如丝，轻挑靠于华轩身侧，三千青丝送一缕幽香，挥之不去，紧紧缠绕，“青缡殿下已是许久不曾出现了，想是隐了妖力，躲哪儿去了。”

魅惑倾吐，做一副媚态天成。分明是不染淤泥的清渠芙蓉，得了修为，却是这般魅惑天成。反观碧桃三月，一袭青衫不染纤尘，不见丝毫原身妖媚。

紫药齿间传出一丝笑意，分明是不屑，圈了华轩在怀里：“殿下何去寻了那大公主，与我们一道，寻欢百世千年。歌舞升平，再不回那什么九阙巫楼，也不去当什么劳什子公主殿下，你便是我们花木妖族的王！”

紫药身材纤细高挑，下颌靠在华轩头顶，轻叹。

“别胡闹！”三月上前，欲将二人扯开。提着紫药后领，将她拉开，紫药花妖，本就没什么斤两，今日却拿着甚是累人，待三月定睛，嚯，还抱着华轩呐！

“你给我把殿下放下！！！”火冒三丈，手便向紫药脑袋拍去。唉哟一声，紫药吃痛，更受了三月威胁，慌忙便松开双手。不曾想，如今正被三月枝桠叉在空中，这一松手，华轩便摔了个实在。

二人见此，两双美目放出的光芒在夜色下交汇，放出几丝异样的气氛，打将起来。

你们二人好歹都是花木一族中的大修，这般大打出手，不好吧？华轩很像这样制止紫药与三月，可仔细看了，方才发现，二人虽是打闹却也不曾动用法术，更不曾打的“飞沙走石”，心下了然，这两个不过也就是打着玩罢了，不曾认真。便也随着她们去了。

“殿下。”

是谁，是谁牵我衣角？华轩凝眸，那衣角是一串风铃，混在身下杂草之中，雪白铃铛似的花瓣，翠碧花茎蜷曲轻卷了一角朱红，声音甜糯。抬眉，执那一株素兰，分明是个娇小的小妖，华轩轻声问道：“小兰兰，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何不化形，唤我可是有事？”

“小妖名唤小灯，是一株风铃草，也有叫我灯笼花的。”小灯化为人形，身形幼小，扎两只小络角，角下分别垂一串细小银铃，只需轻动抑或风动便发出清泠乐音，煞是可爱，“小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殿下。”

看模样，小灯似与华轩年岁相仿，皆是一番天真可爱。自然，这只是看上去罢了小灯只是株不过百年的小草。

“小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啊？”华轩循循善诱，手中眼中却是小灯耳边那一串银铃，轻摇着把玩个不停，全然一副玩的不亦乐乎的模样。

不远处，正打的热烈的一对——紫药与三月——见了华轩这幅模样，相视一笑，更是心中了然。至于紫药，虽有几分懊恼与嫉妒，眼角却也是全心全意的欢愉。

“小灯是来告诉小殿下，在扬州有个沈府，沈府之中灵力深厚，却不曾听闻那里有一株花木，因此得了益处。”小灯说着，却也想将银铃自华轩手中解救而出，不料，华轩一愣，加上小灯手中用力，竟生生将那一串扯断。

手中一串银铃，妖火之中发出凄楚光辉，小灯肉肉的手掌托着，眼中冒出几颗莹润。华轩并不知道，那便是小灯开放的花儿，是修为。

“不哭不哭，我给你接回去。”不过是一阵愣神，耳边便是断裂清脆，歉然涌上，华轩结果花铃，接在原处，默念了几句咒语。轻松五指，小心翼翼，好在那串银铃给接了回去。小花妖破涕为笑，风中轻摇一串心灵乐曲，那是心的快乐。

然而，这厢，华轩却是陷入了沉思。草木花卉最易受灵力影响，灵力强则繁荣，弱则萧条，却从不曾见这般灵力极强却不见丝毫花木沾染得益。这般，便只能是一个灵力极强之人，却不想泄露半分灵力外溢。这一点，倒极像是不想被妖界得知自己的行踪。可，为何偏偏是妖界呢？只有妖界有威胁么？那为何又做的这般明显？

以拳击掌，是了！青缡并不熟识花木一族，定不知花妖对之灵力甚是敏感，自然不曾堤防。

“是了，定然就是这扬州沈府。”华轩断论，惊了画堂□□，身旁一株迎春在华轩脚下拼命拯救着自己被踩在脚下的一截根茎，“可是，姐姐去这个沈府做什么呢？扬州，倒是听过，天下富庶之地，只是，在哪里呢？”

华轩挪开脚，一脸疑惑，那株迎春花见根茎自由，心下正是开心，却见那华轩绕了一圈，又踩了下去。

“谁知道呐？殿下要去寻她？”紫药柔若无骨，化三尺素锦缠绕着华轩，指尖濡润，轻戳华轩冰玉般的面皮，满是撒娇的语气，“前几百年，她对我们，平日里看着也像没看见一样，那样走过去了，人家不喜欢她~~”

......她真的没看见你们，谁让你们一个个在土里扎着。

额角冷汗一滴滴落雾间，粉红桃瘴仍在，那一侧的旅人们，还在沉睡，日已渐渐升了起来。

“殿下请小心，这芳菲桃瘴，见了日光便渐渐散去。”三月语气温柔，一巴掌却毫不客气拍向紫药，“殿下请放心，去做您想做的，我们都会支持。”

众人身影在阳光之中，伴着桃瘴，共同消散。金色阳光在身影之间划出缝隙，那些不循花时偷了一夜繁花满园的花儿，渐渐在这阳光下回归自然。

“啊，殿下，人界凶险，小灯便一路照顾您好了。”突然出现的青衣女子，吓了华轩一跳，却是三月。将小灯推至华轩面前，露出几番不舍，方才离去。

......滚回来！多出一个人来，我怎么解释啊！！！看着身边一片天真烂漫，华轩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