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章(1 / 1)
“陛、陛下,片刻不见,您......便寻了一位大人,打......切磋?”
侍从官寻了许久,若不是那突如其来的冲天火焰,他想,可能又要将魔君陛下看丢了。魔君君焱,世间至强者,生平却喜好游山玩水,经常偷了侍从官眼下溜走,游人界逛天宫。偶尔也会去鬼界找找阎君下下棋,陪着妖帝喝喝酒。其实这些都是小事,主要是没人打得过他啊,君焱虽喜惹事,更爱生非,一众帝君,皆是无可奈何。
更何况,碍于君焱身份,只要君焱别真砸了一界,想必这些帝君皆是不会去管的。六界和平已然许久,这份和平弥足珍贵,任何一界也不希望让战争毁坏了如今的繁华与生机。
其实,说君焱是世间至强者也不尽然。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间万物蕴含灵性,这灵性聚集,化为天地间孕育的精灵,由自然孕育诞生的精灵,承继了这个世界的灵力,是以强过寻常修炼之人。
当然,这只是一段埋藏于各个王族的秘辛,寻常难以窥探。即便是王族之中,亦有人不知其中奥秘。可,说起精灵,如今被知晓的仅有两位,一位是神界的战神,苍离君,自远古大战后便藏身于天宫千阙之顶,三百三十三宫阙离恨天之上。至于另一位,便是魔君君焱,这位魔君,不知藏了多少力量,整日嘻哈。可就凭着战神苍离曾在远古大战之中显现的力量,偏就无人敢得罪这位魔君。至于其他,是无有,抑或是隐居,皆是不得而知。
侍从官苦啊,寻了魔君许久才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将魔君劝回了魔界。这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魔君陛下又不见了。好在,不知何人惹起了陛下怒气,直染了半壁苍穹,那鲜血一般的红,几乎让侍从官立刻便确定了魔君所在。这才多久,便跑到人界与妖界交界之处!
可是,之后传出的那一声,侍从官还以为是狼嚎,心中还想着,什么狼连魔君都敢惹!可见了四周狼群,皆听了那哀嚎,落荒而逃,心下不免担心,坏了,莫不是魔君从哪找了个狼人来干架?!!!
紧赶慢赶来到魔君面前,侍从官险些笑了出来,那一脸泛着油亮的黑,那一头曾是六界最不羁的泼墨般的发丝,如今已是干枯纠结,口中袅绕吐出灰烟。那个人,真的还是那位纵横六界无人敢惹的魔君陛下么?
“陛、陛下,片刻不见,您......便寻了一位大人,打......切磋?”
沉寂良久,也尴尬良久,侍从官终是忍不住开口,只是,这口中的“大人”约莫是指某位不知名的精灵大人。可是看这模样,怕不是切磋......而是......单方面的挨打。
取出一方锦帕,见了一旁便是溪流,侍从官替君焱打湿,却只是交在他手中,让他自己擦面。哪知这不递还好,君焱想起先前那小狐狸用来砸自己的黑泥,却是从这水底取来,便是这帕上的些许清凉也失了去。君焱那张本就黑的发亮的脸,更黑了!
“陛下,臣以为,您还是擦洗一番为好。”看着君焱那张恨得咬牙的脸,虽是心中早已笑的难以自抑,面上也只是不住的颤动。借了一方水镜,让魔君看清楚自己如今的模样,侍从官想,自己真是尽职尽责。
果然,君焱的脸瞬间变得又红又黑。
君焱心中哀叹,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想自己从来便是纵横六界,如今竟在一只小狐狸手中,出了这样的丑!
那一株碧莲,依旧盛开着,只是失了主人灵力的灌养,绿叶四周稍稍卷曲了些,花瓣飘零,竟飘落一片,借着水波远去。君焱捧了一捧水淋在花上,好叫它开的艳些。那水不似露珠,却借着花瓣之间缝隙向下渗透,缓缓流动的光华,温润如玉。压弯的莲花,本就摇摇欲坠,如今更是岌岌可危,一低头,羞涩间,洒了君焱一身。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衣上水渍,并未曾惹怒君焱。这位魔君,只是以最自然的神色回答了自己的侍从官,满足了他那一脸的好奇。
的确,华轩,确实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
可是,侍从官不信:“陛下玩笑了,对您而言,所有人都是乳臭未干。”
莫说侍从官不信,便是君焱自己,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也不信!
君焱低垂了眼眸,那风中一株青莲,正落进了他赤红的眼中。那时候,那只已然化为灰烬的黑熊精若非看了水中莲蕊,失了神,怕是五百年灵力已然到手了吧。“去将那莲挖出来,我们自己来养着。”
侍从官早已习惯了魔君陛下的突发奇想,也不问,只卷起了袖子,径自向那花儿走去。陛下吩咐的东西,自然不喜欢瑕疵,若是用了法术,难免有些损伤,既然如此,那便不用。
只是轻触,那碧绿幽莲便是一阵战栗,好似有神思的活物。侍从官纳闷,莫不是花仙托身,叫魔君打回的原型?只是这轻微震颤不过一瞬便止了,水面之上只余了波光潋滟,好叫侍从官知晓刚刚那并非是幻觉。
侍从官手探至水下,那清流微凉,带着温柔的触感,亲吻着指尖。那水底淤泥亦是松软,轻易探开,只是一截莲藕,带着根须,分明满目翠绿遮眼,却让侍从官产生几分莫名其妙的柔弱感觉。
“住手!”正探着,却听耳边魔君惊呼,这是这一声却是慢了。
翠碧凋零,莲瓣跌入水中,溅起涟漪,那样平静的躺着,随着水流。九瓣重莲,小舟般怡然,铺陈水面,做一次盛大的葬礼。失了莲瓣,漫天荷叶也已最迅速的速度,枯黄衰败,眨眼间便只余了万千枯叶。最后是那一只莲蓬,轻摇了两下,重重跌落。
呼吸间,那一片漫天碧色,灼灼其华,如今却不过仓皇凋敝。满目繁华,锦绣沧澜不过都付予断壁残垣。哀叹一声,惜哉惜哉。
一道朱红身影,事实上,我很想说这是一个孤独无助而纤细的身影,然而,却很难说出口。原因无他,这道身影确确实实就是之前得罪了君焱而逃走的华轩,可是,林间,那身形纵身飞跃如猴儿般敏捷,远远看去倒像道流火。
可那速度,分明是闪电!
便在这段时日之中,万顷古柏密林,却已然让华轩穿越了大半。参天古木渐渐稀疏,放出小片明亮天空,借着天色,此刻该是正午。失了密林的遮挡,阳光恣意倾洒,林中那神秘缭绕的白雾也渐渐消散,脚下再不是那腐叶带来的黏腻,清爽干燥的声音不断自脚下传来,一如空气中弥漫的干燥清新。
扶了一棵树,喘息,手下是一株不足十年的小树,干枯开裂的树皮刺得手心痛痒。真可笑,华轩竟然是用了人身在林间漫跑,果然是吓坏了。炙热白光直射在华轩眼中,不一会便将白嫩的皮肤晒得发烫。华轩不敢歇着,她知道这点距离,随时可能被追上。被追上之后呢,华轩想,可能是杀掉扒皮吧,小狐妖的皮毛很适合做成一条围脖。
这里早已没了树林中央的阴暗,稀疏排列的细小枝桠,华轩知道,这些都是不曾开发灵性的生物。失了生灵指引的华轩,此刻却也知道,很快便要到达森林边缘了吧,或者说这已然是森林边缘了吧,这显然只是一片小树林。
而,妖界。妖帝更是担心,保险起见,早在离开之前,他便在华轩身边埋下一丝灵力。可是,这才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他留下的那道灵力便在剧烈的灵力震荡中消散。诚然,这所谓灵力震荡不过是一位强者的滔天怒意,那位强者名为君焱。
于是,可怜的华轩小狐狸,便在离开妖界的第一天,失去了与妖界的联系。踏上未知的旅程,步入未知的领域,做一个旅人。
呼吸稍稍平定了些,胸中那几乎绞榨的疼痛却上升到了咽喉,像是早已腐烂只余下一副枯骨的逝者之手,用尽生命的力量,紧紧握住那一截纤细的脖颈。眼前的黑暗并不能阻止华轩的思考,她迈动沉重的双腿,她,要逃!
身后是午后燥热的风,扬起灰尘,她在林中飞奔,一如顷刻间便吞噬万林的焰火。
那林中的艳红身影,许多年后,沈自寿依然记得那个如火焰般耀眼的女子。那个卷了周身火焰与热浪,在林中不断奔来的红衣女子。
只是,近了,方才看见那眼中挂上的泪额上细密的汗,闻见萦绕不断的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听见那女子口中慌乱的哀嚎与呜咽。
这个时候,沈自寿想,自己倘若是个男人,就应该上前去帮她。尽管这个时候,自己的身后只是一支寻常的商队,尽管这个女子身后的森林,传闻中满是妖魔鬼怪,尽管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商人,手无缚鸡之力。
这样想着,沈自寿便这样做了,那红衣女子跑的脱力,停下靠着一株孱弱细杨,他只是上前,递了个水袋子,问道:“姑娘狂奔不止,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