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1 / 1）
巨型魔鬼牙齿咬落的瞬间，许三多眼前炸开耀眼的金色光芒，世界有一瞬间仿佛时空静止，等他再睁开眼时，魔怪不见了，他安然无恙躺在地上，他抬头看去，看见一个男人凌空而立的背影——
他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手持一柄上古神剑，威风凛凛，如同盖世英雄。
“……袁朗？”许三多永远不会错认这个背影，即便是平行世界的两个人。
那背影似有片刻的凝滞，便纵身前跃，挥剑斩杀八方妖魔。剑气划破漆黑夜空中的漩涡。魔王显形，万分惊惧：“神将袁朗？！”
神将袁朗？！许三多震惊地看着那金甲圣衣的背影，看他一言不发，将宝剑刺入魔王心脏。魔王发出惨烈的哀叫，整个黑暗同他一起被金色光芒封印。镜像世界瞬间瓦解，周围青山绿水，竟是重回人间。
“袁朗！”许三多急急慌慌地站起来，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他有好多话想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是重新成为了神将？他为什么放弃了自由和追逐的理想？
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来，熟悉的眉眼，却有天人凛然之风而显得陌生，他看着许三多，金色的眸中隐隐闪动光华。
“……袁……袁朗？”许三多有些紧张，他看着袁朗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最终停在他面前，“你……变回神将了？你不是不愿意……”
“对。”袁朗一笑，“都是你的错，我要让你一辈子留在这里作为惩罚。”
许三多脸色一僵，脱口而出：“不行！我必须回去！”
袁朗轻声问：“回去见你队长？”
许三多一愣，结结巴巴道：“……是……不，不是……不是专门回去见他。”
袁朗看着许三多手足无措的样子，看了许久。
“骗你的。”
许三多愣愣抬头。
“骗你的，逗你玩儿呢。”袁朗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我亲自送你回去。”
“真的？！现在吗？！”许三多眼睛瞬间亮了。
“我随时可以送你回去。”袁朗看着他，“魔王已被封印，大家都轻松了，不想留下来玩几日再走？”
“不不，不用了。”许三多急得脸都红了，“我想马上回去，一刻也不想耽搁，我让大家担心太久了！”
“……这样啊。”袁朗拖着缓缓的调子，“……也是，你队长一定在急着到处找你。”想起以前梦中看着平行世界袁朗急切寻找许三多的样子，仿佛与自己的心情重叠。
许三多一听，想到那样的画面，眼眶都红了，这些日子以来背负的压力和对自己世界的思念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别哭。”袁朗伸出手，抚上许三多的脸，“我送你回家。而你——也将忘记这个世界的一切。”
许三多还来不及惊讶，忽然脑中一片空白，晕倒在袁朗臂弯中。
“……这样好吗？”王庆瑞从树林后现出身来，“让他忘记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包括你。”
“这是时空平衡的法则，两个平行世界本就不应有交集，我已归位，就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袁朗注视着怀中的许三多，“……这样对他对我都好，让一切回到原本应有的轨道。”
王庆瑞不知如何劝解，只长叹一声。
“行了，我现在送他离开。待我重回天宫，再同你们喝一杯。”袁朗洒脱一笑，将许三多打横抱起，向时空之门而去。
……
此番路程遥远，然而神将日行千里，这段路又显得太短。袁朗遵守自己的诺言，没有一丝停顿或再犹豫，带着许三多穿越时空之门，只是抱着许三多的手紧紧用力。
盘丝大仙说：一万年太久，愿你们珍惜现在。当袁朗将许三多放在他出事的这片空地上时，抱着他的最后一秒仿佛有一万年那么长。
远处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袁朗站起身，天眼看到正拿着侦察设备赶往此处的另一个袁朗，那个袁朗明显消瘦不少，眼窝深陷，胡子拉渣，疲惫不堪，唯眼中神采不灭，仿佛一直看着许三多。
——许三多离开了多少天，他就这样绝不放弃地找了他多少天。而许三多……一定也没有一天不想他。
他是袁朗，是许三多的袁朗；他是许三多，是袁朗的许三多——他们属于这个世界，命运早就配好的一世一双人。
神将袁朗踏着云彩，站在天上，看另一个袁朗拨开茂林枝叶，在看见昏倒在地的许三多的刹那整个人愣住，然后涌上狂喜，急切地扑上前将许三多抱起，紧紧搂在怀里，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队长？”许三多缓缓醒来，微微挣扎，袁朗僵了一下，连忙放开，看着这个他一手提拔的尖兵眼睛那样单纯，他从未敢对他表白过心意，他在作战上训练他，却在感情上小心翼翼地保护他，这么单纯质朴的一个人，自己这样不容于世俗的禁忌感情恐怕都会玷污了他，还会给他带来很多烦恼，所以袁朗从不敢说破，即便忍不住时在言语肢体诸多逗弄，却将真正想说想做的压抑在心底。神将袁朗看着这个袁朗，平行世界的两个人，此时却能完全看透他的内心——只因他们同样爱上了眼前这个人。
“……你……你这小子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找了你多久！”袁朗压下满心激烈的感情，微颤的手大力揉了揉许三多的发荏，声音哽咽，“知道队长有多担心你吗！”
看着眼前男人憔悴却满是担忧和关心的脸，许三多心里一痛。他一直知道队长对他好，他也很喜欢队长，以前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像喜欢班长、连长那样喜欢队长，可不知为何，一场爆炸醒来后，他突然发觉自己喜欢队长，不是普通的那种喜欢，因为这样绝处重生般再相逢时，他忽然很想亲他——可是他不能，这样禁忌的想法不能让队长知道，不然队长一定会生气，会看不起他，远离他，再也不会像这样亲昵地揉他发荏。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场爆炸，醒来后就看见你了。”许三多压下心底的冲动，作出士兵对队长应有的回答。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有些尴尬的沉默。
“……我……去通知其他人找到你了。你暂时躺着别动，等军医过来查看下你的身体状况。”袁朗打破沉默，起身。
神将袁朗也转过身去：差不多该离开了，看得越久越放不下，再见了，许三多。
许三多望着队长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突然模模糊糊浮现什么，直觉大喊一声：“——别走袁朗！”
霎时两个袁朗都转过身来。
这是许三多正式加入老A以来第一次当面直呼袁朗的名字，他总是恪守本份叫他队长，但这一刻，他总觉得“袁朗”二字已被他叫得无比熟悉，刚才那一刹，他忽然觉得“袁朗”要走了，再也见不到“袁朗”了，所以下意识地喊出来，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他却不懂，此刻只万分尴尬于自己的失态：“……那个……我……我不是……可能是脑子撞到了，我、我还是躺着别动吧……”
队长袁朗可能期待听到许三多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各自粉饰太平：“……那，那我去了啊，你在这儿等着别动。”
神将袁朗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总是这样掩埋心意，以为彼此之间有长久的时光可以浪费。
拥有的人总是有恃无恐，而注定千年孤独的才知道当下每一刻有多重要。
如果是我……我一刻也不想浪费和你共处的时光。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神将袁朗抬手，忽然扬起一阵风沙，吹得许三多和袁朗都忍不住拿手遮住眼睛，然后他微微退后，忽而化作一阵风附上袁朗的身体——
“——你敢不敢亲我一下？”
许三多惊得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会从袁朗嘴里说出这话！
“如果你喜欢我，你敢亲我一下吗？”
眼前的袁朗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可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许三多恍惚觉得，以前好像袁朗也这样问过他，却不记得是何时何地，仿佛在梦中。
“……队……队长，你、你在说……说什、什么……我……我……我不明白……”被戳破自己心底的秘密，许三多又惊又窘，尴尬得语无伦次，觉得头都快烧得冒烟了——怎么办！被队长知道了？不、不能承认，不然队长一定会生气！男人怎么能喜欢上男人呢！他只当我是个兵，他是队长啊！
“——那我喜欢你，我能亲你一下吗？”
袁朗此话一出，像一枚更加重量级的炸弹，把许三多炸得头晕眼花、片甲不留，只呆楞在原地，晕头晕脑地看着袁朗重新向他走来，然后全身僵硬地被袁朗搂入怀中。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我才后悔莫及。”袁朗抱着许三多的手臂逐渐收紧，“……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男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 一万年太久……珍惜现在。”许三多反射性地接出这句话后，他和袁朗都愣住了。
“……你说得对，应该珍惜现在。”袁朗低低一笑，缓缓收紧手臂，将许三多抱得更紧，声音发哑，“我不想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许三多有些不太明白他的队长在说些什么，但此刻他确认了一件事——队长像他喜欢队长一样喜欢他！这个认知让许三多从不敢置信到狂喜得几乎哭出来！
袁朗缓缓放开许三多，在他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狠狠吻了下去！许三多觉得全身都仿佛触电一般，大脑空白了片刻，也立刻笨拙地回吻过去，连磕到对方牙齿都没有停下来，只用力纠缠，难舍难分。
—— 一万年太久，珍惜现在。
“——队——”身后突然传来惊愕的声音，收到讯号赶来的齐桓、吴哲、成才被眼前这幕惊呆了，然而下一刻，他们却忍不住大力鼓掌，发自内心地为二人感到高兴——作为二人的挚友，他们看着二人一路走来，知道袁朗有多么喜欢许三多，却因害怕给对方造成困扰、害对方被世俗偏见伤害而选择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许三多太单纯，在感情方面总是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让袁朗的每一次试探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般无力。他们不忍心看袁朗痛苦，也不忍许三多受伤，只能陪着二人一起纠结……谁料到，此次许三多出事却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二人现在看来已是互相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今后即便遇到难关也一定能齐心度过，作为朋友，他们如何能不为二人感到高兴！
时间到了……神将袁朗悄然无声地退离出来，许三多有那么一秒感觉到袁朗的温暖少了几分，他不明白，只好更紧地回抱住他的队长，将这份莫名的失落补足。而袁朗回神后，对于刚才的记忆虽有些模糊，却还清楚记得唇上的温度，他以前总怕伤害他而只能站在最近的距离远远看着他，既然现在已经确认了许三多的心意，那他发誓——这辈子绝不再放手。
神将袁朗远远地看着，看袁朗抱着许三多，久别重逢的二人在战友们的祝福中相互凝望，抵着额头笑得那么开心……恍惚之间，仿佛觉得那就是他和许三多，是交错时刻的另一个未来……不知不觉间，神将袁朗唇边浮现一抹微笑，他终于转过身，不再回头，穿越时空之门回到自己的世界。
后记
很多年后，许三多仍然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袁朗是被朝廷革职、落草为寇的将军。他曾把这个梦说给袁朗听，袁朗笑着问：那你在我身边吗？许三多想了想：一直都在。袁朗笑着揽住他：那就行，不论“袁朗”是什么样子，在现实或在梦里，只要有许三多在就好。许三多回抱住袁朗，是的，不论在哪里，经历些什么，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可不知为何，每次梦里的袁朗总会让他觉得有些伤感和心疼。
而神将袁朗回到天界复职后，天界理所当然会对他私自逃离职守做出惩戒——守卫时空之门一万年，然后剥夺所有神力转交给新的神将继任者，灵魂打入凡界，永不再为天界录用。
这已是铁路和王庆瑞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结局，虽然王庆瑞私下吐槽说天界召回袁朗不过是要他主动交出神力，因为当年袁朗将神力和记忆封印在金冠内时，无人能取出。铁路却只是笑笑，并不搭腔。
袁朗对于这个判决没有任何异议，重新镇守时空之门也没有再窥视另一个时空里的袁朗和许三多，因为他知道只要许三多愿意，“袁朗”就绝不会放开许三多，也有力量冲破一切阻隔。
一万年很长，这一万年里，任何人都不被允许来探望袁朗，他仿佛已经被天界遗忘，独自镇守在这遥远的边界，陪伴他的，唯有很久以前铁路从人界带回赠与他的一枝桂花长成的桂树。上一次袁朗离开天界时，桂树上还有一只小蜘蛛，可她后来追随袁朗下凡又为救他香消玉殒，袁朗再回到这里时不禁感到物是人非，唯有这棵桂树依然亭亭如盖，安静地为他守候，盛放在他眼前，仿佛对他微笑：你回来了。这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便成了袁朗万年孤独中唯一的陪伴。
一万年也很短，当铁路和王庆瑞带着天界的命令来到袁朗面前，袁朗丝毫没有对天神身份的留恋，主动交出所有神力，听候发落。
“就此别过。”铁路抚上袁朗的天灵盖，袁朗最后看了一眼那霎时为他绽放满枝银花的桂树，闭上眼，如释重负般微笑。王庆瑞心里难过，暗自将天界做判决的那些老古董骂了个遍，正想擦擦眼泪，却惊讶地发现袁朗化作一道虹光穿越时空之门而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庆瑞目瞪口呆，猛地抓住铁路的手，“老伙计！这是怎么回事！”
铁路看他一眼，淡淡一笑：“我说过，为了时空平衡，袁朗必须归位。而这，正是时空达到平衡的最后一步。”
“什么啊……”王庆瑞听得云里雾里，“不是说打落凡界么！怎么——”
铁路没有理他，径自看向旁边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十分着急的桂树。
“上一次他离开的时候，你就很舍不得他却又不能动，对吧？”铁路轻轻抚摸树干，“他回来后，你陪伴了他一万年，这一万年里，只有你们互相陪伴，可如今他走了，真的只剩你一个了。”
树叶在风中响得更加厉害。
“这桂树本来自人间，在这天界养了万年，也有灵性了啊。”王庆瑞走过来，啧啧道，“怎么，你也想跟着去吗？”
树叶作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那就去吧。”铁路望着满树洁白的小小桂花，那么微小却坚定的模样，“袁朗一世孤独，幸而有你陪伴他万年。既然你愿意……就请代表我们这些曾经的朋友，继续在凡间陪伴他生生世世吧。”
此话一出，满树桂花香气四溢，铁路微笑，广袖一拂，桂花树也化作一道银色光束，穿越时空之门而去。
“这桂树若继续留在天界，再修个千年也能位列仙班，没想到却愿为袁朗放弃一切，跟他下凡。”王庆瑞摇头，“怎么感觉我天界越来越留不住人了？”
“人各有志。”铁路望着时空之门的另一头，“我当初将桂树带来天界本是无心之举，现在想来也是他们早已注定的缘分。”
“诶，别打岔。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王庆瑞回神，“袁朗为什么穿越去了平行世界？为什么这是时空平衡的最后一步？”
铁路微微一笑：“老伙计，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们这个世界比平行世界的时间……早了一万年？”
王庆瑞一愣。
“天界之所以一定要召回袁朗，不是垂涎他的神力，而是因为他下凡去错了地方，致使时空脱轨。”铁路指向平行世界，“这里是异世的万年之前，异世是这里的万年之后。这里是因，那边是果，这边是前世，那边则是今生。这里未尽的缘分，将在那边得到延续。有的人生来狂傲不羁又卓然超群，因为曾是神将无敌；有的人生来老实木讷却坚毅沉静，只因他曾是一棵灵树。”
王庆瑞听得目瞪口呆：“……也就是说……其实这个袁朗就是那个袁朗……那……这小桂树就是——许三多？！”
铁路含笑不语。
“……你……你可真不厚道啊！”王庆瑞激动道，“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袁朗？”
“这也是因果的一环，有些事情必然会发生，我看到，却不可提前泄漏天机，这是我需要遵循的法则。袁朗私自窥视平行世界提前看到他的未来，事情没弄清楚就私下凡间，他所遭的罪也是滥用职权的苦果。”铁路挑眉，“何况，一直苦苦追求的，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以后发现了岂不也是惊喜？今生该承担的都交代完了，不如忘掉一切重新开始享受来生。”
王庆瑞一想也是，心里觉得亏欠袁朗和许三多的这下也总算放下了。
“现在两个时空终于达到平衡了，脱轨的因果也接上了。”铁路微微一笑，“老伙计，陪我喝杯酒庆祝一下可好？”
王庆瑞击掌道：“不醉不归！”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去。
——千年之前谁是我，万年之后我是谁？
因缘环环巧相扣，冥冥之中有天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