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1 / 1）
“——砰！砰！”破空之声，两发枪响，子弹穿透被魔王控制的师父心脏，让他在一瞬间停下劈向袁朗的厉掌。
“师父！”袁朗以为师父被击毙，却见师父僵硬了片刻，瞳孔红光褪去，竟恢复清明：“……袁朗？……这是哪儿？”
“——放心吧！他没事，这子弹是专门对付妖怪和除魔用的！”漆黑夜空中，许三多自大鹏背上一跃而下，手上持枪子弹连发，将逼近袁朗的众人逐个击退，齐桓一类被操纵的都一一恢复清醒，魔军所变之人则显出原形——袁朗忽然想起幼时他同高城陪晶晶玩过家家，四岁的晶晶站在石凳上奶声奶气地宣布：“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踏着七色云彩来娶我。”这一刻，袁朗有种英雄救美的画面感，只是这一次，是他人生中头一回作“美人”被“英雄”搭救。
“你……怎么又回来了？”当许三多终于落地、挡在袁朗身前，袁朗捂住伤口，拼着气问。
许三多一手持枪连发射击，一手从怀中摸出一物放进袁朗手中，袁朗一看，却是只已经死去的蜘蛛。
“——昨晚一只蜘蛛托梦告诉我，你有危险。”许三多无暇多作解释，说这话时声音却在微颤：他从这里出去后，表示自己没能成功带走袁朗，要同王庆瑞找铁路从长计议，盘丝大仙留在凡界，却时刻挂念袁朗安危，因为曾在魔王手下做事，太了解魔王是如何阴狠，所以她用尽所有修为潜入魔王制造的镜像世界寻找袁朗，却正巧看见袁朗被围攻。盘丝大仙自知无法躲过魔王的监视从这里全身而退，干脆拼尽元神之力打开一条通道，将袁朗危险的讯号送出去给许三多，再将许三多接引过来——这是她的选择，为了袁朗，最后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哪怕对方永远无法回报你、甚至现在根本不记得你，于她而言，只求一生无憾。
看着掌中的蜘蛛，袁朗虽不知怎么回事，却不再怀疑许三多所说的话，原来他真的是为了救他而来，即便他那样羞辱他、赶走他，他还是愿意再次为他而来。
心里动容，袁朗试图站起来，却虚弱无力，胸口被晶晶刺伤的地方直逼心脏，又被围攻猎杀独自抵挡，换作他人恐怕早已昏厥或没了气，袁朗命硬，却恨这样无力反击的自己，只能看着许三多一夫当关、力战群魔，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
妖魔如暴雨巨浪，一波又一波，毫不停歇地席卷而来，许三多意志坚强，不停地连发射击，精准无误，袁朗却看见他滴落的汗水和逐渐苍白的脸颊——力量已快接近极限。袁朗从没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无能，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无力！
暗黑的夜空中，忽然电闪雷鸣，那勾悬月开始扭曲，被一个巨大的黑洞漩涡吞没，漩涡中逐渐显出魔王的身影，他幽深的血色瞳孔冷冷注视着许三多：“呵呵，之前装得挺好啊，一个无辜的小弟，原来是天界的走狗！”
许三多瞬间举枪瞄准魔王，“砰！”地一声射中，却只是让魔王衣角微微焦灼。
“哼，不自量力。”魔王捋了捋衣袍，冷笑道，“之前袁朗保你平安离开魔宫，你却不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偏要回来与我作对……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自投！想做孤单英雄，还是想和你袁大哥共赴黄泉？本王都能成全你！”说罢，广袖一挥，又一波魔军涌上阵来，“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天界魔界不可互相干涉，王庆瑞能做的只是让许三多的武器具有除魔的威力，可他毕竟是一个凡人，体力哪能撑得住这无休止的进攻？而他的力量对付魔王更是螳臂挡车，伤不及魔王分毫。
“我们该怎么做？”袁朗知道许三多在苦苦支撑，心急如焚，“你不是天界派来救我的么？他们一定有告诉你该怎样对付魔王？！”
许三多脸上汗水不断滴落，却咬牙不语——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袁朗归位，重当神将！可你的愿望却是离开天界寻找自己的理想，我怎能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对你说？这简直就是利用形势逼你归位啊！
“——本王乏了，这场闹剧该收场了。”魔王掩嘴打了个呵欠，显然对这场力量悬殊的猫捉老鼠游戏失去了耐心，“本王慈悲，就赐你们一个痛快吧！”说完，广袖一卷，百万魔军瞬间化作一巨型魔鬼，猛地伸手一把捉住许三多将他倒提起来，这回不论许三多怎么拼命开枪都无法撼动分毫。
“杀了他。”魔王冷冷下令，“这就是愚弄本王的下场。”。
巨型魔鬼露出锋利如刀山般的牙齿，将许三多直接送入口中，许三多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仍然开枪射击魔鬼。他不是孤胆英雄，也没想过莫名其妙被拉到异世送死，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拼命努力，这个世界的魔鬼会同样危害到他的世界，会危害到他的亲人、队长、班长、连长、齐桓、吴哲等等所有他重视的人，只要大家平安，付出他一人之命何其划算，可惜……似乎他到最后也无法阻止魔王。在魔鬼利牙咬下的瞬间，许三多仍不忘回头大吼：“——袁朗快逃！”
袁朗瞬间睁大瞳孔，从心底猛然涌出对许三多的全部记忆，他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的对许三多的强烈感情竟冲破了魔王对他记忆的封锁，然而他身体却虚弱到无法挪动一步，只杀红了眼般发出天崩地裂的嘶吼：“——许三多！！”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淹没，当袁朗再睁开眼时，竟身处一个虚无之地，如同在云霄之上。魔鬼不见了，许三多也不见了，晶晶、师父、齐桓、府邸楼台全都没了，仿佛天地间仅剩他一人。
“不愧是拥有镇守时空之门的力量人，天界唯一的斗神。”清冷男声响起，有仙人徐步而来，停在袁朗背后不远处。
袁朗缓缓转过身来，表情仿佛大梦初醒：“铁路。”
“我真的很惊讶。”铁路看着袁朗，“为了保护许三多，你竟能让魂魄从重伤的肉身中脱离出来，使出封印在意识深处的力量让时间暂停。甚至……拿回了作为神将袁朗的记忆。”
“他为了救我，不惧魔王，两次来到我身边，甚至最后差点为我而死……”袁朗想起自己那具重伤的身体，为了获得力量能自己战斗、救回许三多，那一瞬间，他选择了抛弃这具肉身，“我这算是……一命还一命吧。”
“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吧。”肯定的语气，铁路看着袁朗，“你也知道许三多是我和王庆瑞从平行世界找来劝你归位的吧。”
袁朗没有回答，却笑道：“铁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弃神职逃到人间么？”
铁路挑眉。
袁朗大笑：“——就是因为许三多！”
铁路没有惊讶，仿佛袁朗说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独自镇守时空之门千年真的很无聊，然而下界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吸引我的，所以不管魔王之前怎么百般蛊惑我都巍然不动。”袁朗长叹一声，“可那一日，我偏偏无聊，用天眼窥视平行世界，偏偏那么凑巧，正好看到了那个世界的袁朗，还有——许三多。”
“那袁朗与我长得一样，也是一名将领，原本无什稀奇，可他旁边……却有一个许三多。”袁朗忆起他所看到的点点滴滴，眼中难掩向往，“有些人不是最好的，却会是最合适的。那个袁朗和许三多在一起，竟让我感到羡慕甚至嫉妒……我头一回觉得自己缺少什么、想要什么。”
“所以你认为这个世界一定也有一个属于你的许三多，所以你弃职下凡，想要找到他。”铁路一语点破，“——然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许三多，这是两个平衡世界失衡的关键。”
“那又如何。”袁朗耸肩一笑，“他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我身边。”
“可他不属于这里，始终要回去的。”铁路定定看着袁朗，“他终究不是你的，他属于另一个袁朗，他自始至终选择的也是那个袁朗。”
袁朗瞳孔倏然一缩，他想起梦境中看到的另一个袁朗，想起许三多每次谈起另一个袁朗的表情，心中竟痛得厉害。
“袁朗，你我千年交情，我也希望你过得好，但有些事终究不可强求，而有些责任，也终是无法推卸。”铁路看向下界，“时间暂停本就是时空因果律中的禁忌，坚持不了多久，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袁朗抬眼看他：“……铁路，我有时真的想揍你。”
铁路挑眉。
“你看似什么都不管，看似任由一切发生，然而实际上你早就知道一切命运终究还是会回归主线，所以你看着我们折腾，暗自好笑对不对？”袁朗咬牙。
“后面说得不对。”铁路眸色清冷通透，“每个人都在努力开创自己的命运，没有谁的任何行为是可笑的。我所看到的只是推算出的因果。看到你们自己种下的因，必然会对应什么样的果。一切命运的缔造者，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袁朗笑了，有些无奈，却也有些领悟——因为是神将，所以看到了许三多，想得到自己的许三多，所以弃职下凡，终于引来了许三多，他来却是为了指引自己重归原位。
“能震慑魔王的只有神将袁朗，能救许三多的……也只有作为神将的袁朗。”袁朗低声开口，向铁路伸出手。
铁路会意，从广袖中拿出一物，正是蕴藏着袁朗所有神力的金冠。
“许三多来了以后，我也想过很多……他说得很对，我们为了天下大义牺牲你的理想，这并不是真正的大义，这对你而言并不公平。”铁路正色道，“所以，我必须提醒你，一旦你选择戴上这个金冠，就会重新成为神将袁朗，你必须再次回到时空之门独自镇守。这是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有那么一些事情并不轻松，有很多责任也足够沉重。我也曾无数次自问，为什么偏偏是我拥有镇守时空之门的力量而注定千年孤独。”袁朗接过金冠，缓缓抚摸这过去的痕迹，“许三多的出现，也让我的想法改变了很多——他本与这个世界无关，却被我们硬拉过来，强迫负上劝我归位的责任，而他一旦接受这份责任就再无怨言，甚至拼尽全力，直到最后一刻还护着我这个导致他落入异世的罪魁祸首。”
“这世上的好人好事不少，在天界看了凡间千年，以前怎么未被如此感化？”铁路挑眉。
“也许——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吧。”袁朗长吁一声，“我单方面地看上他，拖着他在这个世界陪我绕了那么多圈子，甚至最后连累他差点为我丢了性命，而他最后一刻却还担心着我。”说罢，苦笑了下，“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来还他这份情，我喜欢他，所以希望自己的选择和所作所为能对得起他的认真、他的单纯和真挚——哪怕他喜欢的不是我，然而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却已给了我一份无可替代的真挚感情。”
——所以，欠对方一份真挚感情的人不是许三多，是我。
“……袁朗……”铁路欲言又止，轻叹一声。
“抱歉，时间暂停就快失效了，待我收拾了那个老魔头，咱们再回天界慢慢叙旧吧。”袁朗耸肩一笑，似是轻松，似是洒脱。
铁路再叹一声：“我替天下苍生感谢你的选择。”说罢，身形逐渐消失在白雾中。
袁朗转回视线，再度注视着手中金冠，与许三多这些日子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掠过眼前……想起第一次在天上看到他的样子，想起初遇时的样子，想起他陪他月夜醉酒、离开山寨、带他一点一点走出过去泥沼的样子……还有最后他来这镜像世界诓他回去的样子……
老实内敛的他，不擅说谎，涨红了脸说：让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开始这段感情吧。
晶晶说：你喜欢的不是我，你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在你心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我原本不知道是谁留下了什么，让我终于对魔王制造的幻象世界产生怀疑，直到我的灵魂离开肉身的那一刻，我才看清楚。原来是叫许三多的那个小鬼，在我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
他被我连累，离开自己的世界、离开自己爱的人，却一直为我着想。我那样羞辱嘲讽他赶他走，他却对我说对不起，他不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在意着我的感受，宁愿让我自由……
许三多，我欠你。
我爱你。
袁朗托起金冠，郑重地，缓缓地，戴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