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幽灵覆灭（1 / 1）

剿灭幽灵山庄，这庄中之人，是不论死活的，云雁见走了木道人，关注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她要活抓那人去郝连将军的北军那里，当着北军将士坟冢斩杀以祭英灵。

高涛恨凤尾帮驱逐于他，不给他留活路，可他没想过，自己出卖北军消息，绝了多少将士的活路。男儿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然而若无高涛此人，如何会有那么多的牺牲？

叱咤威扬军前掠，黑云压城吓敌魂。此时不一扬威名，震慑众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云雁仗着自己功力深厚，立于所开缺口之前，刀斩两人，轮到高涛时，却是猛然举盾相压，封锁了高涛的退路，把人捆了交与跟来的北军副将。

眼看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天雷行动却没有了机会实施，高涛心中有多绝望可想而知。一个偷生了许多年的人，是绝不想死的，他高声嘶喊起来，“朝廷的人？你们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要管不该管的事！”

不必云雁回话，那王副将已经冷笑两声，拎着高涛的领子，把他手脚筋尽数挑断，“你且看看，我是谁？”

王副将的脸都要扭曲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完这话，就大笑出声，“恩怨到头终有报！终有报啊！我北军千百将士的性命，我的弟弟……”

郝连将军与辽人一战，幸而是老将军生性警惕又经验丰富，即便如此，也有一队人马遭伏，损失殆尽，王副将的小弟便死于那一役。相似的经历，让云雁也有点感同身受，不过这时候可不是和高涛计较的好时机。

幽灵山庄收容的都是江湖所不容的人，单以六亲不认独孤美为例，就可知这些人临了事，也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若有那挡了自己逃生路的，说不准要自相残杀一回。

云雁挑起眉，也低声笑了一下，“已死的人，怎么会在不该在的地方？”

谋叛者，为常赦所不原，而收留谋叛的人，自然也该当一死。幽灵山庄人人都知高涛身份作为，无人举报，便是同伙，还有那劳什子的天雷行动，高涛恨的是凤尾帮，他们就敢动凤尾帮，可当年追杀高涛最狠的却是朝廷，这群人还敢和北军对峙？

“死人在死人该待的地方，活人就不该干涉。”勾魂使者的声音冷如刀锋，他的确不像是个活人。

云雁举盾挡住他的剑，陌刀迅速划过一道血光，“不错，死人该在死人该待的地方！”

不再多话，云雁一盾撞过去，手中的陌刀也架住了勾魂使者的剑，只是片刻的事，林致一箭穿心，已是让勾魂使者死得透透的，只能去地府勾魂了。云雁武功再高，也只是一个人，绝不可能毫无错漏地杀死幽灵山庄诸多幽灵，然而她不是一个莽夫，而是苍云的统领，领军者，深谙配合之道，□□交加，巨盾护身，苍云虽有折损，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王副将还拎着高涛，已经在思索着换了北军出这么多人，是否能得了这个战果了。然而北军并没有云雁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人，北军士卒也没学过什么内功心法。

同袍在眼前死去，云雁是看惯了，可却无法不难过，但比起南宫灵来，就要好得多了，就连林致几人，上过几回战场，都比南宫灵要好得多。南宫灵不是心性软弱之人，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丐帮与人冲突时也有出过人命，他只是……只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觉得心里发堵。

擅使双剑的南宫灵攻击力是够高了，可比起身边穿玄甲举巨盾的其他人来说，防守起来就有点疏忽，有时有人突围，他能拦住人，自己却也险象环生。江湖出名的老前辈，当然有出名的本事，南宫灵还是太嫩了一点。

明明只是一起训练过，搭过几句话的人，怎么就甘愿为他挡住刀戈？哪怕身死也毫无畏惧？

同袍兄弟不是玩笑话，可无花还是南宫灵血缘上的哥哥，不也是想要杀他灭口？他仿佛是有点明白了，大沙漠上，云雁高喊出来的“苍云”二字。

“苍云所属，皆为同胞兄弟。”怕死就不会上战场，云雁知道，苍云的都是好儿郎，而南宫灵，同样是在苍云旗下立过誓的人，在军中，谈恩情不如论义气。云雁自己也记不清，在大唐的时候，有多少次她是为人所救，又从狼牙军手下抢回过多少同袍的性命了。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天下有苟且偷生之人，也有慷慨赴义之士。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屈原一首《国殇》，唱尽多少将士英魂。

云雁的嗓子当然不如千歌馆的姑娘，但这两者是完全不能用来相比的，她低声唱起这样一首挽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应和起来。战死的苍云将士被同袍背起，背后的幽灵山庄已经被大火烧得只剩下灰烬，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云雁要去收尾了。

木道人的剑是很快，但是能否快过白云城主叶孤城还是未知，云雁也从来不怕敌人的强大。而应对木道人这样的对手，人多反而碍手碍脚，沼泽地并不适合行军列阵。

冲天的火光化作浓浓烟尘，木道人在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国殇》之曲以后，便知真的是大势已去。所有人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都忍不住要抱一点希望，而希望破灭之后，就越发破釜沉舟起来，木道人攻向叶凌风的剑越发迅捷凌厉。

他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叶凌风，也无法想到当年玉树剑客的风姿了，面前的人比幽灵山庄的任何一个都像鬼。一步行差，步步是错。

“叶凌风？你居然还活着。”

“你还没死，我怎么能死。大仇未报，我不能死。”叶凌风的攻击诡秘异常。若他还用剑，必然招招受制于木道人，然而叶凌风已经不能再用剑了。

木道人把重伤的叶凌风推下山崖，使其筋骨寸断，他哪里还握得住剑？在沼泽地里活了这么多年，叶凌风也琢磨出了一套奇诡至极的功夫，尤其是别人说起身体柔韧都是说柔若无骨，他是真的断了骨，出手攻击时也有如滑腻的泥鳅一样，让人难以阻挡。

陆小凤压根插不上手，木道人是陆小凤的朋友不错，可这个朋友算计起他来也是不遗余力。听过叶凌风的话之后，陆小凤便把木道人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若只他一人来查案，怕是不知要多生多少事端。

“幽灵山庄诸鬼，除却高涛领去北军祭军，余者尽皆覆灭。”云雁快步走至沼泽中，身上沾满血渍，一身杀气也未散去，又有那《国殇》之声幽幽不绝，更显得她有如修罗鬼刹。

木道人再怎么隐忍深沉，也免不了猛然一惊，心神动荡，露出破绽。高手对决，一个破绽足以置人于死地，叶凌风不是木道人这样的顶尖高手，心中却已存死志。

当木道人的利剑刺穿叶凌风的胸口时，叶凌风便用身子夹住了那剑刃，使木道人无法变招，他的手臂也紧紧勒住了木道人的咽喉，这是玉石俱焚之局。叶凌风显然也看见了赶来的云雁，他让木道人的剑捅得更深了一些，也终于活生生扼死了这个毕生仇人，喉管像是灌了风一样，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气，“云将军佩服我能坚持活着，却不知我只为仇恨而活，仇恨了了，我便没了那般勇气。”

叶灵是个多么漂亮的姑娘啊，虽然有点任性，但也是个好姑娘。这样好看的姑娘，花儿一样的年纪，不该有个连面都不敢露的父亲，叶凌风也从未养育过这个女儿，便不想往后再拖累于她。

“你已亲手报了仇。”云雁见叶凌风对木道人恨到入骨的模样，也有点动容，只因她也曾想过，若她一命能换去安禄山一死，她会如何做？这是不必思考的事，哪怕只是和狼牙兵一命换一命，云雁都会觉得自己死得值了。

叶凌风点点头，“我报仇了。”

弥留之际，他却还有一丝牵挂，“幽灵山庄的人都要死，可叶灵和……叶雪，将军……”

与幽灵山庄其他人不同，叶灵和叶雪并不是因为犯了事才躲到幽灵山庄里的，她们并没有选择的机会。叶凌风此番立了大功，身死后也只愿保全自己的女儿，而叶灵却不会不顾叶雪，云雁自然会慎重考虑。

叶灵和老刀把子有仇，幽灵山庄覆灭，木道人身死，她只会感慨报应不爽。叶雪却不同，木道人无论做了什么，到底是她亲父，她又有一身不差的功夫，真要做些什么，说不准会惹出麻烦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叶灵和叶雪两人，确实也不曾做过什么恶事。”

“你不是只和叶灵……”云雁话说了半截，也是不好再说下去了。她是在军中长大不拘小节，可这已经不是小节了，云雁姑娘这辈子也就有过一次暗恋，还被人家说年纪小，自此一张冷面板得就更冷硬了。

陆小凤：“……”

云雁差人来收敛了叶凌风尸身，这才认真地看向陆小凤：“她们二人虽无恶行，却也是幽灵山庄中人，叶凌风将功赎其罪确实可以，但是，云雁是一军统帅，那也只是将，是臣，此事不敢擅专。”

君威惶惶，不可轻测。

当日玄宗一语，可以使玄甲破阵营不复，云雁还记得没有军饷的那几年，他们是怎么挺过去的。如今得遇明君，却不可洋洋自得，而该知进退，明己身，方不负这一世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