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曲终（1 / 1）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偶尔还是会跑到医院来，来看看奎贤。没想到这天在门外被始源轻轻拍了肩膀，说是静源的事，要与晟敏谈谈。两个人就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似乎还真的从来这么坦诚过，不，是真诚过，相互面对着对方。
“怎么不进去了？我以为...”始源只是看着晟敏本该悲痛不已的脸上却是平静，连神情因为只是仰头望着天走着神而显得淡淡的，嘴角只是抿得有些紧，还是问了。
这家伙倒好，丢了那么大一烂摊子不管，让自己一个人累死累活这么些时日才好不容易摆平，让他有时间“照顾”赵奎贤却连门都不进！倒不像他不管做了什么事都能理直气壮的强硬性格！
“经过这件事，你算是知道那小子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别跟我说是内疚，那可不是你....”
晟敏听始源那么说，只是抿嘴挂起嘴角，看起来像是笑了一下，明明也已经平静下来的脸上却也看不到一点喜悦或是轻松的影子，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苦涩，无奈。或是....
退缩....
进去又能怎么样呢？
冲进去，看着他只是望着自己的样子，说不定忍不住红了眼睛，忍不住就泪流满面，忍不住会伸出双手，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用并不奏效的安慰哽咽着告诉他，因为心痛而也流着泪一个一个字认真地告诉他，要他认真地听清楚，不再倔强地对他说从来不肯说出那句话....
我爱你，我...爱...你！奎贤，我爱你，如同你一直都那么喜欢我一般，从来没有过不喜欢你！
说这样的话吗？
说，我害怕了，看着你躺在血泊里的时候比自己要死了都要感到害怕，寒冷，以为全世界又要再一次离自己而去，这辈子都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你....
说这样的话吗？
可是....他不想哭，不想让奎贤看到自己流泪的脸。
李晟敏不能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只会做落泪这一种表情。
就算是无恶不作，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内疚心情的李晟敏，也第一次变得如此胆小，而心虚，面对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目光。
“还算了解我！”晟敏并不想与始源多说什么，关于奎贤，只是岔开了话题，“找我来，不是有正事？”
“对了....”始源也没多问，毕竟这两人纠缠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管不了，也不愿意管。
只说是静源心里已经大概有些清楚了，可是也并不想再多了解什么，只是说了还是会帮晟敏，婚约依然有效，连带的所有条件依然有效，甚至还找始源谈过，希望他能尽力帮晟敏，不过，最后还是替晟敏，也替自己想了，等事情平息后，会安静地办理离婚手续。
“过两天她会回学校去，继续完成学业...呵....”始源只是淡淡笑了声，别头轻轻骂了句，“真是蠢丫头!”
“也好....”晟敏只是一句一句听着，才微微抿着嘴角，却也没说什么。
那天，看着晟敏那样抱着奎贤哭着，说着，也该是清楚了...只是那天那般对她，还是让始源那么帮忙，也真的很傻。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也恨透了上帝那个混蛋的不公，可是听始源说完那些后，他却还是突然觉得，原来偶尔，也会有运气好，被上帝眷顾的时候。
比如遇到崔静源这个好女孩，比如，也遇到赵奎贤....
“李晟敏，你信吗？我让你与静源结婚，不是要趁人之危，也不是单单为了我妹妹....”始源转过头来，只是看着旁边站着的晟敏，微微舒出口气，只是说了句，那句话结尾还是有些颇为无奈的语气，“只是也想着，是帮你也好，帮我自己也好，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就算是趁人之危或是利用，晟敏也并不介意，一开始，他真的没觉得是自己委屈，你情我愿，不带多少被迫的成分。毕竟，自己....也算是轻视了，也耍了崔家一回。
只是并排站着，沉默了一会，始源才又是开口出声，像是刚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晟敏，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呵，是....在花圃里那次？”没头没脑，始源突然又不知哪冒出来的问题，晟敏却也是记得。
“你记性很好....对，就是那次，我在那么多的红色白色的花朵里看见了你，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始源舒出口气，可能觉得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笑笑缓解那种尴尬，但看着晟敏的目光却很认真，“....你没有家那种感觉....”
“...是吗？怎么会这么觉得？”晟敏倒是真有些意外，只是淡淡笑了笑。
“是，当时我就是那么感觉，冬天站在那么大的地方，空荡荡的，却都没有你的眼睛来的空，你非常孤独，也非常....非常渴望....”始源倒是微微自嘲地笑了笑，“即使后来证实你那渴望是显露在对权利和金钱的欲望上，实在不是我第一次觉得的那般惹人怜爱，超凡脱俗的样子.....但我感觉的没错，不管是第一次，还是后来.....”
“你注定是不甘心做一个平凡人，甚至，都不甘心做一个俗人....”
“....”
“始源...你会改变吗？”有那么一会，晟敏抬头只是望着蓝蓝的天，好一会都没吭声，也是突然才喊了始源一句。
是，始源说的没错，他厌恶那种...平凡，平庸这两个字真的让晟敏很是痛恨，淹没在芸芸人群里，像是水滴融入了大海，无迹可寻，也没有了“自己”这两个字。潜意识里也该是有些虚荣，强烈地不想要变成那种人了去！！
“嗯？”始源倒是真的愣了下，一直微微侧了目光只是看着晟敏。
说起来，晟敏似乎从来没有用这样带着些感情的口气叫过始源，像哥哥，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口气。
“你说....人会改变吗？”晟敏只是收回目光，又问了一遍，更像是只是在问自己，并不期望始源会给出什么答案.
“不，不会！因为....”拳头微微用力地捏着，让指尖掐进手心里去，晟敏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才突然浮现着一层灰暗，声音几乎低到地上去，“...我到现在都想杀了那个人！！”
是的，李晟敏，一定会杀了金钟云.....
或是...被他杀了....
后面那半句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没有说出口。
在见到奎贤扑到在东海怀里却连哭声都哭不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放弃不了这个念头！他早已空荡荡的胸腔里瞬间就响起了这个声音，一阵一阵，撞着冰冻着的胸腔阵阵的回音，愈来愈加深了力道，愈来愈被撞得难过。
杀了金钟云，杀了金钟云.....
一遍一遍默默跟自己坚定的，那一刻只有这句而已，就像当初他那么深深刻在心口，要报复，要变得更强，也要活着，要慢慢等着有一天把那些人都一一踩在脚下的欲念那样，那般强烈而烙下了一个痕迹。
他....还记得奎贤醒的那天，病房里都是东海满是哭腔喊着奎贤的声音....他忘不了....
只是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观察窗，便望见了奎贤的样子....
都还未有意识发不出声音了，只是摸着自己的脖子瞪着眼睛满是惊讶，一直一直很用力地抻着脖子，张开嘴努力想要说出什么来，可是干咳了几声，却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一下就急了，死死抠着自己的脖子张着嘴巴还是在努力，最后疼得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断续地咳嗽着，就是咳出几口血，可是还是不肯放弃，还是很努力要说什么。
所以...李晟敏无法放弃.....
“嗯？”始源一下有些没听清楚，只是侧过了头看了晟敏一眼。
“婚礼那件事，基范知道.....”晟敏还是一下回过神来，别了下头，只是收回刚才的那情绪。
始源倒是听他突然提起基范来，不由得愣了一下，不知他是什么用意。
“人是我安排他准备的，甚至那把枪，也是他帮我找来的....可是他依然没有告诉你不是吗？”晟敏顿了下只是舒出口气，都坦白地说了下去，“也许他个性就是那样，就算是对欣赏的人也不会有过坦诚相对的念头，因为在他认知的世界里，金基范就是金基范，为什么要因为...喜欢了某个人而变得不再是他呢？所以....不管是你，基范，还是我，我们都不肯改变，不肯为任何人改变，因为我们都很自私....”
“这么说来...我，倒也真不希望有什么改变....”你，或是基范，还是都不要吧？不然....认识你们也变得没有了任何乐趣，或者，意义？
“够了....”晟敏又是仰头，觉得阳光很暖，薄薄的一层均匀散在了脸颊不一会就有了些淡淡的暖意。
奎贤越来越是喜欢这样，坐在空旷的草地上的石椅子上晒着秋末温和而暖洋洋的太阳，也越来越喜欢看着草地上的总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闹的小孩只是满足的笑，即使穿着宽大得不合身，也表示着本该美好而快乐的童年有些残缺的病服，每个人也微微苍白的脸上却总是洋溢着笑，玩闹的，天真而无忧无虑，并不比别人寻常小孩缺少什么。
也总是看着秋天渐渐远去，看着他只是看着那些....安静而平和的....
“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东海把毛衣外套披到奎贤身上，只是抿嘴笑了一下，也有些责备。
天气越来越凉了，奎贤在这医院已经几乎呆了一个萧瑟而愈见凉意的秋季，也还不知道冷暖变化，都还是套着一身病服到处走，，真让人操心。
奎贤只是微微仰头冲东海抿嘴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不冷。
“这身子怎么禁得住？真变天了....”东海挨着他坐下，缩了下脖子，只是大大咧咧嘶了下牙齿，只是故意嚷着冷。
其实也知道，并不是真的那么冷，只是太冷清，也荒凉了，让人看了，心里总是免不了低落，伤感。
再过些日子，奎贤就能痊愈出院了。期间...晟敏来过的，东海碰见过几回。
只是晟敏哥就是晟敏哥，不会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了正着而露出惊慌的表情，或是落荒而逃。只是像真是来“探视”的人一般，对着东海浅浅地笑，也会拍着他的肩说，好好照顾奎贤....
好好照顾....
东海对这四个字总是想要反驳，想告诉他，奎贤的身体可以在他们的照顾慢慢复原，可是心怎么办？如果心也像是中了一枪，那个伤口怎么复原？
可是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他想，奎贤其实是知道的，病房里，能听到门口说话的声音，何况，晟敏的声音，哪怕再小，多少也会注意到吧？
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都已经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李东海也都放下了，虽然还有些难，还未彻底，但已经在试着慢慢努力这么做。
奎贤却还是只是笑。微笑现在成了他脸上最多展现的表情，也只能....以这种笑容来表示着自己的情绪。
“哥，医生今天说，下个星期，等拆了就能回家了.....”奎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一旁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和笔，像是炫耀什么似得写给东海看，又指指自己脖子上刚换上的白纱布，只是高兴的模样，墨色的眼珠还是亮晶晶的。
他也开始慢慢习惯了，这样把想说的话用笔写出来。
“真的？太好了...啊，住了好久啊....”东海也是高兴，微微伸了个懒腰，对着奎贤也是微微惬意地笑。现在他最多的表情也是这个，笑容，坦然而真正明朗的。
即使接受的时候也同样那么艰难，痛苦，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心底还是想着，想要奎贤看到这样的笑脸。
只是这么想着，强烈了，做起来原来并不那么难。
哭泣，永远没有笑容来的让人坚强，他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坚强与释然去感染奎贤。
不过奎贤，也就是奎贤，比自己要积极向上的多，也乐观的多。都说走过一次鬼门关的人，转回来的时候，什么事都会看淡了....
那么，都看淡了吗？
“你....后悔过吗？奎贤....”
一直都很想问，看着他躺在医院里的时候，看着他为失去的嗓音而难过哭泣的时候，知道他那样奋不顾身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了的时候，知道，即使李晟敏那个混了又混，心肠也是石头一般坚硬的坏蛋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他一句埋怨或是甚至连一句责问都没有的时候，都想问。
你不后悔吗？你那么宝贵而该好好珍惜的东西，又失去了一件，永远没有了，现在除了那条命，还有什么拿给李晟敏？
你不后悔吗？
奎贤却是微微有些愣住的神情，看着有点难过起来的东海好一会都没吭声。
“不....”还是这个答案，早清楚的。
“.....”东海只是看着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的奎贤微微抿了嘴，心里止不住只是叹息，只是心疼。
值得吗？你这家伙这样值得吗？忍不住地想骂，但还是没骂出口。
就是那条命，要是有那样的可能的话，也是会奋不顾身为李晟敏丢了去。总是答应的好好活着，好好生活着的话，怎么总是做不到？
也是猜到了....
“我...一直觉得老天在嫉妒我，真的，或者，是不小心偏心了，造我出来的时候多给了很多，看，让我从小都从来没吃什么苦，让我又聪明，功课又好，又让我长得这么帅，所以很嫉妒，我的声音又那么好，连上帝都嫉妒，所以就收回去了....”奎贤又岂会看不出东海的心思，低头抿了下嘴，只是拿笔很认真地写着，只是又想着安慰东海，又想着逗东海笑。
我知道是骗人的，就是美好的童话也不会有这样的谎言，但...我选择相信，肯定这个说法....
“哥！你要幸福！！”
东海只是抿紧嘴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看到奎贤最后一笔一划写着“你要幸福”的时候明明想要哭，可是还是一下捂着嘴，只是笑。
奎贤伸手过去轻轻抱住东海，真心实意地这么希望着。
本来想对晟敏说的话，可是现在，更想对东海说，要幸福！！
他突然很想抱抱东海，似乎从来都没用好好抱过他。以前的时候男人之间总觉得拥抱，还那般认真很是矫情，似乎也从来没想过要这样相互给予安慰和信心，后来...自己的怀抱只为一个人留着了，又小心眼地介意着不要与东海越过那个底线，所以真的没有认真地抱抱他。
不是以一个弟弟哭着闹着在东海这个哥哥的怀里依靠，安慰，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同样也可以让东海放心，偶尔难过的时候也可以依靠的人来抱抱东海，告诉他，他很好。
“好....”我知道你很好...如果，这就是你赵奎贤的话....我会放心，好好的....
后来，还是偶尔几次能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草地上晒太阳，晟敏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只是也那么看着。
很多次，不仅是这样看着的时候，偷偷看着他只是坐在病床上安静看着东海恩赫他们轻轻笑闹的时候都很想走过去，走到他面前，用双手像是捧着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捧起他的脸，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问，还疼吗？问，还疼不疼？
也想问，心，被李晟敏狠心伤到的地方，还疼吗？
不要疼了才好.....
可是有时却也是恨透了他那般平和的模样，那样释然的目光里太多的宽容和善良，也有太多对李晟敏这个人的怜惜，思慕，太多的好....
也恨透了，还那么执迷不悟地说着不后悔....
恨只恨....
为李晟敏，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