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悲伤的绝望（1 / 1）
第一百二十一章
晟敏到家的时候天微微有些暗了。
客厅里没人，空荡荡的房子，看起来有些清冷，也有些安静，所以秀京的话，听得很清楚。
下午的时候有人来了电话，汇报说，秀京去找了始源，见过面了，果然不出所料，还....还真没有让晟敏失望....
“我们见了面再说...”秀京知道，恐怕没人能阻止晟敏了，可是眼睁睁看着他变得越来越可怕，可怕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牺牲别人的一生幸福，秀京怎么都无法再沉默下去，静源一听自己说不同意这门婚事，一下就哭了，说是没想到她会反对，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这样的一个孩子，她怎么忍心？
“我们谈过，你再决定这件事...不要那么匆忙...”如果静源听了她的话，还是依然坚持的话，那她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现在，静源是一无所知，完全蒙在鼓里，“静..喂...”
电话突然断了，秀京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把电话中断了。
“你...在干什么？”晟敏收回手，只是微微垂着眼睛轻轻问出一句，可是，很难过。
“我..我在阻止你...”秀京看到是他，只是一下红了眼睛，“我不能让你娶静源，我...我不能让你去害人....”恶，只能换来恶，这个道理，秀京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所以，怎么能看着晟敏继续种下恶果？
“呵，别人对付我也就罢了，可是你是我妈妈，竟然帮着外人，对付你儿子？”晟敏微微瞪了瞪眼睛，有些觉得好笑地看着秀京。
“我...我这是在为了你！”秀京只是一下抓住晟敏的胳膊，不管晟敏怎么说，不管他怎么想，她都要阻止，她知道，晟敏心里还是怨自己的，听到晟敏这么说，还是一下难过地掉出眼泪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害得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啊....”
秀京的每句话听着都有些刺耳，已许久没同晟敏说过这么多话，可是，说出的，只有这些吗？不要害人，不要做坏事....
手，还是不肯放开地紧紧拽着晟敏的袖子，泣不成声，让他看着觉得有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反而有些想哭。
“够了，收起你那...没有意义的虚假眼泪...”晟敏眼睛一下就红了，微微瞪着眼睛看着她，有些漠然，一字一句，嘴唇也有些颤抖了，“你留着...去给你心里善良的崔始源兄妹看吧！你去留给你的上帝看吧，让他宽恕你这坏透了的儿子...”他微微咬着牙齿，竟然也不知为何，自己还会想哭，以为早就没什么感觉了，但原来，还是觉得难过。
“在你心里....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
秀京却不知突然哪里来的这句，有些发愣。
“坏人....”晟敏动动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相信我？”晟敏嘴角的笑意还挂着，但已经丝毫感觉不出他在笑，反而骤然冷了下来，垂下了睫毛，双手插在裤兜里，拳头却捏得紧紧的，让指甲掐到自己手心里去，“你以为...崔始源要你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你以为....你瞒着我在这个家里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秀京还是那副老样子，把人想得都那么简单，她那么喜欢崔始源不就是因为他看起来对他们母子都很好吗？
可是，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他已经厌恶了这种假装的把戏，不管是崔始源的，还是他的....
“我不说什么，也不阻止，那是因为我还没蠢到会让崔始源抓住把柄，你以为你儿子会那么愚蠢？”
“不是，我....”秀京没想到晟敏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不动声色，当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可是叫她怎么相信，晟敏什么都没做过，就那么轻易得到了赵氏？
“无所谓，反正你从来没相信过我.....”晟敏却只是冷冷甩开了秀京上来拉自己的手，有些漠然，垂着的睫毛下盖住了眼睛中越来越多的悲凉.....
呵呵，真可笑，做妈妈的，竟然情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儿子....
看来是自己这个儿子做的太失败了....
虽然说着无所谓的话，但...晟敏只是突然抿着嘴角笑了一下，很是自嘲。
“可是...可是静源是无辜的....”那些商业斗争，秀京不懂，她也不会去管，但是，静源做错了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知道。
“呵，那你一定觉得我很该死！”听到无辜这两个字，晟敏只是舒出口气，抿嘴角笑了一下。心...却还是疼了一下....
秀京看着晟敏总是说着那些让人听了就会心疼的话只是难过，她不懂晟敏，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明明知道那样的话，疼的不只是秀京一个人，也是他自己。
总是用冷酷，尖锐来遮盖悲伤，绝望的晟敏，她一直不知如何是好....
“你为什么要这样，总是这样.....”秀京突然抬手用力捶了晟敏的肩膀，只是流泪，她真的不知拿晟敏怎么办，好像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是伤了他的心，可是无法再看着晟敏一错再错，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到黑暗里去，“你这样是在害你自己啊....你...你不是喜欢奎贤吗？恩？你不是喜欢他吗？”
似乎是带着最后的一点希望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不，没有哪个人，不希望，能够生活在美好简单的世界里，而不是充满罪恶，算计，黑暗的世界，秀京不想晟敏以后，就只剩下灰暗，只剩下报复，只剩下伤害。
“我不会再阻止你们，你是在毁你自己啊....晟敏...别再继续错下去....你就...你就不能好好的吗？我知道你还喜欢奎贤，心里还放不下，以后好好爱着他不好吗？晟敏，以后你们都好好的不好吗？”
奎贤？
是啊，我还喜欢他，心里还放不下，可是....
他还会爱我吗？还...能爱吗？
“恨没有消失之前，我哪来的爱？”晟敏只是抿紧了嘴，感到胸腔里那颗鲜活的心脏没有了跳动，变得冰凉无比。
“你...到底在恨什么？你这孩子，到底在恨什么？”秀京有些歇斯底里地扯着晟敏问，以为随着时间流逝，晟敏会慢慢淡了恨意，好好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还是恨？发生了这么多事，还不够吗？赵成模已经死了那么久还不够吗？
“你！”
因为是你，才一直说不出来，也一直都努力骗着自己，跟自己说，不要恨她，不要恨她...可是，还是做不到....
原来，是报应了，李晟敏做的所有坏事，不是由谁来报应，而是这个女人，从她离开的那天开始，就注定把他罪孽该受的惩罚一一罚下....
“我恨的是你！”晟敏瞪着眼睛，只是看着已经失魂落魄地倒在自己脚边的秀京，重重地说了出来，“我恨得是你！”
可是能怎么办呢？我不可能像对别人那样对你，我能对任何人残忍，狠毒，看着他们痛不欲生，但又毫无反抗能力的无奈模样，把他们踩在脚底下狠狠践踏来平复心中的忿然与恨意，却无法那么对你，你，我妈妈...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甚至...可能，也许，多少还可能会爱我的人....
即使后来的大多时间里她总是寡言，闷在房间里信奉着上帝，似乎也不再愿意多与这个儿子说一句话，但是，还是妈妈不是吗？李晟敏还有一个妈妈不是吗？他还有一个亲人，至少，有一个不恨他，不怨他，也不会想着害他，也许心里依然会担心，会关心的亲人不是吗？
晟敏知道，秀京经常会背着他躲着偷偷地哭，流很多眼泪，然后对着上帝祈祷宽恕，也会说报应在她身上，不要惩罚之类的话，但晟敏每次不小心看见她那样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漠然，甚至有些厌恶。
这些话，如果...能当着他的面说，该多好....
即使心里怎么关心，担忧，却感觉不到...他抓不住，感受不到。会想，如果很多事，当着面说出来，是不是会好很多...也许...他们的关系就不至于如此淡漠...
晟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秀京说的对，他是在害人，是在做坏事，可是谁在乎呢？他不在乎，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可是还是会想，哪怕有一次，有一次她可以不管自己做的对或错，不管自己做什么都能站在自己这边就好，不要....每次都站在别人那边。
那种义无反顾，那种盲目包容，没有吧？
那种哪怕有一次，把我当成一个儿子，不，一个孩子来对待也好....
呵呵，可惜不是了，我不再是个孩子了，早就不是....
车子急速行驶在马路上，晟敏感觉手里的方向盘突突地震得厉害，让指尖一阵发麻，几乎没了知觉。
如果真的没有知觉，该多好，那样，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怎样的话语，不管是怎样的表情，都不会再有疼的感觉，就算是心脏，被狠狠刺过，剜下一块，也只会流血，只会失去生命，可是不会疼，眼睛也不会酸楚，不会想要流泪。
要不然即使只是风吹过了眼角，也会感到痛得让人视线模糊，太过脆弱，要不然只是这样，心也会慢慢发凉，直到，被那种冰冷冻得生疼。
马达的震动声越来越明显，在晟敏耳膜里听着却稍微感到一阵快意。
他喜欢这种飞快逃离的感觉，可以远离，离得越来越远....离得远了，就不会再感觉到那种痛了....
即使，它还存在着.....
离得再远也还是存在着，并且越来越疼.....
“嘣”得一声巨响，在晟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行驶地过快的车子转弯时车轮打滑直接撞上了路边的路灯，整个车头都有些变形了。晟敏只是坐在车里抱着安全气囊发呆，半天才有些反应过来，抬手摸了下额头，有些温热，原来冲力太大，还是撞到了方向盘，有些磕破了,很疼.....
疼得都有点想哭了....
晟敏爬出车子，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一下跪在地上，然后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我是坏人....
呵....
我是坏人吗？
低着头，几乎要低到那黑暗里去，晟敏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疼得在痉挛，在蜷缩，即使拿右手死死捂着在抽痛的胸口，压着，不要它再难过，不要它再疼，也没有用，还是疼。晟敏左手掐进了满是沙土的地里，抓着什么草微微带凉的根茎，很用力，像是找到了一个这悲伤着落的地点，只是死死用力抓着，直到指节隐隐发着白，柔软的沙越是用力，却越从指缝间流走，就像是这痛，越是忍着，越是痛得难过，无法再忍耐下去。
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甚至...像是失声痛哭....
哭完了，却发现好像没哭过一样，除了有些不再想回到那个空荡，冷清得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家里，没了别的情绪。
额头上的伤，已经不再流血，前发遮到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也不疼了，只是...不长的伤口微微有些要裂开的感觉，并不舒服...即使看不出来，却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不是吗？因为那疼痛还在，那道伤痕还在....
“陷入爱情曾做出的微笑.....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哪里放了歌，听起来有些耳熟，晟敏停下脚步愣了下才记起，这是奎贤那时在音乐会上唱得那首，他嗓音很好，当时听现场与现在放的CD几乎毫无差别，晟敏一下就想了起来。原来是街边一家手机店里在放，贴着橱窗摆着的电视上，正放着新拍出的MV。
大片洁白的雪与枝桠上压满白雪的雪松一直在镜头里转，然后突然就是雪山上远远有个黑色的背影在奔跑....
奎贤的脸才慢慢拉近，先是大口大口呼着白气，有些看不清，只是看着他几乎贴在镜头上的眼睫毛漏过了淡金色的阳光，微微颤动，然后才从侧脸转了过去。
有点陌生，那张在为逝去爱情而微微悲伤的脸，看起来真陌生，不是那个...那个总是喜欢笑得微微弯着眼睛，咧着嘴，看起来有点傻的奎贤.....
可是这眉眼，还是熟悉的，熟悉到随意一伸手，好像就触到了....
晟敏只是站在那橱窗前一直看，一直看，抿着嘴角，几乎目不转睛的。
“好了，我们刚才呢，就欣赏了.....”看到MV结尾的时候，晟敏以为结束了，没想到突然画面跳转了，才发现原来是一档直播的音乐节目，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女主持人把话转到了一旁的嘉宾身上。
原来是奎贤...
穿着件深蓝色的有领短T，杏白的袖子末端微微向外翻起，露着白皙的胳膊，头发没怎么变，还是卷卷的，微微剪断了些，因为凉爽的打扮看起来有点可爱，也很是精神，大概是到了夏季的缘故，笑容也微微带着些与他年纪相符的阳光。
他笑着，说话的时候脸上几乎一直都挂着浅浅的微笑，墨色，纯净的眼睛也一直自然地望着镜头，好像透过了屏幕，透过了那层玻璃，也在望着晟敏一样，晟敏看得出，他是真心的，在笑。
听说他的单曲得了冠军，也获得了不少好评，听说他去上了好些个节目，渐渐也有了一些人喜欢，都是听说的，晟敏不可能会再去关注了，很多事，因为没必要，不知道，不清楚，会更好。
偶尔在报纸电视上看到过他一两次，但晟敏一般不会停下来，反而会，刻意地跳过去，不去看。他，不，不仅是他，或许，还有奎贤，都让两个人的世界在不知不觉之中，没有感觉地渐渐远去，这样，就算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也会因为早就在很久之前习惯而不会有什么情绪了。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屏幕里的奎贤，这样笑着，好像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了。虽然...看得出，还是有很多自己并不熟悉的变化，但是，还是他。被人逗笑不小心也还是会咧开了嘴，“呵呵”地轻笑出声，只不过马上会低头微抿着嘴，不好意思自己笑得不够优雅了，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呈倾听的模样，微微侧脸抿着嘴，有些深像是带着一个涡的嘴角只是这么微微一抿，就像是带着笑意了....
晟敏只是一直站在那看着，看到从指尖到手腕，再到肩膀，脖子，顺着脉络，所到之处都浮现了一阵渐渐沉下去的麻木，没有了感受，不疼了，也没有了悲伤的情绪，好像仅仅因为太专注而忽略了其他似得，整个身体，整个人，简单得只剩下一个看着的动作，然后....突然嘴角不自觉微微抿了起来，也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