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初寒（1 / 1）
第九十九章
虽然默认了考虑的话，奎贤却不像是在考虑什么，而更像是在回忆什么。沉浸在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里。
奎贤视线从窗外白色的天空转回报纸上，望着那张浅浅笑着的脸，久久都没有动作。
“奎贤．．．”东海推门进来看到奎贤坐在桌边，背对着门不知道在想什么，喊了声也不见他应声，就过去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自从上回那什么公司的人来找过他后，这几天他都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恩赫说，那是家大公司，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极力鼓动奎贤去，但是东海却没吭声。他何尝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好机会？但是这一切还是看奎贤的，他不打算说什么，也不打算劝。
“哦，哥！怎么了？”奎贤反应过来，一下站起来，顺手把手里的报纸塞到抽屉里，推上抽屉已经恢复平常的样子，转身过来冲东海笑了一下。
“问你有什么脏衣服没？一起收去洗．．．”东海也没在意，把奎贤扔在床上的脏衣服收在手里，伸手把椅背上挂着的也扯下来，边教训，“以后别把衣服乱丢，换了就拿出来．．．．”
“哥，我来吧！”奎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衣服都接过来，忙跑了出去。
“扔桶里就行了，先吃早饭．．．．”东海无奈地摇摇头，见奎贤起来还没叠被子，就过去帮他收拾收拾。
好像刚才，奎贤往抽屉里藏了什么．．．．
虽然东海从来不翻别人的东西，也知道那不对，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会，看奎贤好像在厨房里和恩赫在聊天，把门推上，还是走过去把抽屉拉开了。
只是胡乱塞进去的，所以报纸还是有一角的一点留在外面，东海不拉开也能猜到是什么。
还是知道了．．也是，毕竟不算是一件小事，现在新闻都报道了，甚至连八卦的娱乐杂志都有看到。
“韩国两大财团欲为筹建首尔最大儿童之家出力，是哗众取宠，还是另有所图？”
晟敏和那个叫崔始源的人站在一起的大幅照片被登在了头版篇幅中，出席慈善晚宴时作为最大争议对象而倍受瞩目。晟敏一身黑色西装，带着眼镜理性的气质表露无遗，剪断的头发沉稳中隐隐带着凌厉的气势，微微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而带着一分疏离，站在边上的崔始源一手周到地轻轻搭在晟敏背后，自己则绅士的微微后退，笑容大的快把人眼都晃花了。
东海轻轻叹口气，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就算再怎么逃避，他的繁华怎么能避开？只希望奎贤不要太过放在心里才好。他收起报纸，重新放回抽屉里，打算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关上的时候，柜子因为动作晃动了一下，一声不太寻常的声音从底下的抽屉里传了出来。
东海注意到了，小小的疑惑了下，才蹲下身子伸手去拉那抽屉，可是一拉开，就一下捂住嘴巴愣住了，差点惊呼出声来。
只是最普通的烧酒瓶子，大大小小的乱放了一抽屉，几乎全都空了，透明的玻璃相互碰撞到才发出那声不寻常的声响来。
可以想象，奎贤，都是趁着晚上没人知道的时候，才....
一直都以为，以为慢慢会好的，不去刻意触碰他的伤口，也不想要硬逼着他接受什么让人难过现实，只是现在这样，慢慢好起来......可是不是....
听着奎贤好像还在笑着和恩赫在厨房里嬉笑着什么，东海再也忍不住，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他蹲在那里，把脸使劲地往膝盖里埋，像是只蜷缩起来的小狗一样，手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抽泣的声音会被他们听到，而只是耸动着肩膀。
如果一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只看着奎贤还能笑着，这样该多好....
可是也不知道，他心里原来从来没放下过，原来...只是怕别人担心而一直强装着好了，没事了。
所以他好想哭，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哥，你不吃早饭啊？”奎贤见东海半天都还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就跑过去喊，推门把脑袋伸进去却发现东海正蹲在地上，好像哭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只好走进去，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哥....”
“我没事！”东海听到奎贤的声音，忙用手背把眼泪抹了，没再哭了，只是闷着声音回了一句，可是抬头看到奎贤因为自己发现了而有些内疚的样子，他眼泪还是一直一直掉下来，抿紧嘴巴想忍着都忍不住，还是一直从眼睛里滚下来。
他不知道奎贤把多少东西都逼迫自己压抑在心里，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慰自己强装作不难过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面对别人，还能笑出来的，他只知道，好像自己是那个受了伤的人，终于强忍不住悲伤痛哭出来的人一样，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哥，对...对不起！”奎贤知道东海是为了自己哭的，动动嘴唇，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心里憋着，好像都已经习惯了，就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了。
不是故意想要隐瞒着什么，不是故意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回忆就像雾一样环绕着，让他挥散不去，祈望着，能忘却一些就好，一点一滴，不要再记忆的那么清楚。
“哥....”奎贤迟疑了下，还是靠过去抬手用手掌捧着东海微微低着在忍哭的脸颊，摩挲着，用手指把眼泪擦掉了，抿了下嘴，好像是深深呼吸着，把一切都能一个深呼吸就都驱散了一样，咧开嘴角还是在安慰东海，“我..我没关系，别哭了....”没关系，一遍一遍这么跟自己说，就好像真的能没关系一样。
有时候也想着，如果哭出来就好，可是哭不出来，真的，即使再难过，好像要熬不过去，快要痛死了，还是哭不出来。
赵奎贤，也终于变成了一个不会哭的大人.....
有点悲伤，有点遗憾，有点惋惜都好，终究是要长大的。
东海只是轻轻地摇头，鼻子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红了起来，涨红的脸颊像是猫一样磨蹭着奎贤的手心。曾经嫩嫩白净的掌心，曾经软和微烫的掌心，也因为实打实地做事而生出了一层新鲜的茧花，有些厚，有些硬，摩擦着娇嫩的脸颊，一阵微微的刺痛，可是东海不管，他只是蹭着，让眼泪流到他手心里去。
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如果奎贤喜欢的人是我，是我李东海的话该多好...以前没有这么想过，可是现在突然就这么想了，很强烈，甚至很迫切。如果喜欢的是我，我一定舍不得让他难过，一定不会让他痛苦，让他陷在那黑暗里，渺小地无力挣扎。
东海也从来没有讨厌过奎贤，现在他却真的讨厌他了。
因为，没有人说，他不用难过，没有人说要他一定要坚强，没有人说，要他忘记过去，没有人说，要他一定要笑，也没有人说，你....一定要忘记李晟敏，把他什么都忘了，没有人说要那么做。
做不到的话，不做就好了，没关系，忘不掉就不要忘。
奎贤是做不到的，既然做不到，不要做！
别忘了他也好，想着他也好，怨着他也好，还...还爱着他也好，都无所谓了，可是不要在我面前还勉强笑容给我，我不要！
东海抬手上来握住了奎贤捧着自己脸的手，脸埋下去，虽然闭着眼睛咬着牙忍着悲伤，却还是温柔地亲在他手心里。
你哪怕是喜欢我多一些该多好，那么没那么喜欢他，不是百分百心地喜欢他，会不会好过一些？
“对不起....”奎贤手心里早就是一手的湿，东海带着咸味的泪水还带着温度盘桓在掌心的经络之间，在新磨出的茧上烫得火辣辣的，也许是那泪水中带着太多心疼，让奎贤都觉得承受着，疼了起来。
奎贤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一个人为你流泪，是那么难过的一件事.......
在冷峭的冬日里，明显一片□□的黑暗中，一阵有些突兀的钢琴声打乱了相互交错的喘息声。
“让开....”基范伸手撑在始源胸口，微微皱眉，边微微喘气边用手推他。
“你接啊....”始源难得能见到基范不是冷冰冰的冰山表情，伏在他身上就想使坏了，凑过去咬他的耳朵，完全的无赖口气，“我不介意的....”
基范脸上红得厉害，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这下喘得更厉害了，几乎有点控制不住平常的语调。可是始源见他这样好像还来劲了，勾着嘴角笑得很是恶劣，就是不停动作。
“不介意的话....”基范无视始源刻意挑衅的邪恶笑意，伸手去拿手机，看了眼，然后把屏幕推到始源俊挺的鼻尖上。
晟敏的名字在上面闪着.....
始源喉咙梗了一下，看着基范微微仰起目光，似乎有些询问的视线，愣了下后，一下就泄了气，只好悻悻地下来了，像是松了全身的精力，一下躺死在床上。
基范扯过被上的睡袍，随意披着，就下床往楼下走，把电话接了起来。
始源转头过去，看基范过了会又上来把电脑拿下去了，只听得到他应着几声，鼻音很重，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像是碍于自己在场，话极少，大多时候只是一边听那边吩咐，这边单手敲字飞快。
“好，明天会拿过去....”基范注意到始源下楼来了，抬眼似乎冷冷盯了他一眼，没想到始源还是走过来了，还贴着他坐下来了。也许不是故意要听什么，但是晟敏的事，崔始源总是喜欢掺和，不管对他有用没用，好像都喜欢挖出来特别关注。
“这么晚还有事？你们董事长还真够压榨员工的....”始源整个身子贴上去，凑过去亲了基范脸颊一下，瞥见基范伸手盖上的电脑屏幕上似乎密麻的一大片字，没看清楚，但是大一些的标题倒是看到了。
遗嘱？
晟敏与“遗嘱”相关的事有什么联系？
自己立？不可能，哪有这么年轻会给自己立遗嘱之类的东西？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遗嘱之类的东西？
“我会算加班费的....”大半夜被显然喝多了酒的上司叫起来做事，理所当然是要算钱。基范扔下电话，伸手推开始源，起身拉好浴袍拿起电脑边上楼边冷冷扔下句话，“这么晚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生气了？”始源知道基范是不高兴了，也说不上不高兴，可是自己要是对他工作上的事有一点点干涉到，或涉及到，原则性极强的基范都是要下逐客令的。
始源以前确实动过这个念头，但是金基范说善为变通，其实也是又臭又硬的脾气，也不知道看重晟敏哪了，还是看不中自己哪，就是没有与自己合作的意愿。平日里相互不干涉的，偶尔需要的时候才会这样。不过如果基范和其他自己用身体或是金钱买通的人一样没什么区别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要找可心温柔的对象自己容易的很，何必非得要这对自己还经常冷冰冰的家伙？
所以始源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基范毫不介意自己任何状态的样子，也不会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复杂利益，所以更多时候，自己更愿意来找他呢？
始源就从背后跟上来不松不紧地圈着基范，好像在哄闹脾气的恋人的男友一样，小心地讨好，随口就是甜言蜜语。他喜欢这样，平时绅士克己的模样在基范面前总是见不到半分了，反正，他怎么样，他都是一个态度。
“你知道，我无心的....”始源顿了下，感觉基范这家伙聪明的要命，没准他心里早看出来，说不说实话也没什么区别，就把下巴搁基范肩膀上，嘴唇磨着他的脖子，“不过我承认心里好奇，虽然知道你是不会说，但是对自己心里喜欢的人要做什么，说什么好奇并不过分吧？”
“这个我会判断...”他知道始源确实没有别的意图，他们的意图不过都是单纯的解决需要，不过有时候他也挺迷惑的，怎么崔始源能跟自己搭上？第一次心情不顺稀里糊涂，第二次觉得无聊打发时间，第三次...不记得怎么回事了....不过这种事显然不会在基范烦恼的事件之内，只要感觉还不坏，是不是他，无所谓！
不过显然崔始源是轻车熟路了，也摸准了自己的脾气，什么时候知趣而退，什么时候得寸进尺，从来没错过。基范无视始源跟上来，缠着自己腰的手，觉得，估计这个世界上没人看见的崔始源的恶劣面与龌龊面，都让自己看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