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生离死别(1 / 1)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夏宝丁看着赵辛胡子拉碴的脸,又想笑又心疼,眼泪却莫名涌了上来,赵辛的眼圈也跟着泛红,“早先原不晓得你被陆清越俘去,自侦查归来,得知李将军战死沙场,也未能获得那边讯息,待我得知你被俘去,已是两个月前,每日都有侦查兵前往树林,但却无功而返,陆清越挑衅,说你早已琵琶别抱,但我坚信夏宝丁绝不会如此。”
夏宝丁思绪只停留在“李将军战死沙场”,未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李将军,李慕将军?”
赵辛颔首,夏宝丁懵了,“那旺童李拓怎么办?”
“在信中劝慰过,因战事紧,且此事对两人打击颇大,之后便很少提及。”赵辛顿了顿,看着夏宝丁的目光里带着心疼,手轻轻抚上她的血迹干涸了的脖颈,“今日回来,想必受了不少苦。”
提及此事,夏宝丁就止不住要委屈,抹了一把眼泪,却还是强笑着,“这些就先不说了,我有一好消息要告诉你。”
“怎么了?”
“我本以为在云落溪,我是因水土不服而呕吐,原来是因为我已有身孕,因而身体不适。”夏宝丁站开了一些,赵辛此时才注意到夏宝丁隆起的腹部,一时手足无措,眼圈愈发红了,回想那时在云落溪,夏宝丁泅水去救王竹林花,还迢迢赶到鹿茫镇,又被陆清越俘去,大着肚子不晓得受了多少苦,心中如同被人结结实实揍了一拳,愧疚地无以复加,“倘若我能早些发现,你也不必受那么多的苦了。”
夏宝丁笑着看赵辛,一直到泪水模糊了视线也舍不得转开眼睛,只是抹了抹眼泪,“要怪也只能怪旺童和李拓,他们明明应该发觉才是,怨不得你。”
赵辛小心翼翼地再度靠近,小心站开了一些距离,轻轻扶着夏宝丁到榻上坐着,夏宝丁摇头,“不用这么小心,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在苍兵军营里,我还上蹿下跳,自尽逼着陆清越……”夏宝丁本想继续说下去,余光里瞥见赵辛听到“自尽”时流露出的痛色,旋即住了口,扭转了话锋,“不过我也就是吓吓他,脖子上的伤都是不小心的。”
赵辛不语,帮夏宝丁把鞋子褪下,替她盖上了被子,又走至脸盆边,打湿了布,走了回来。
其间夏宝丁一直注视着赵辛,从这头走到那头,目不转睛,直至他走了回来,坐在榻边给自己擦手臂,也还在默默注视着,“赵辛,你真的在这儿累坏了。眼睛里都是血丝,下巴都是胡茬子。”
赵辛垂眸专注擦着夏宝丁的胳膊,“那你还喜欢吗?”
夏宝丁重重地点头,“我当然喜欢孩子他爹。”
两人都难得有如此温情的时刻,一个方从苍兵军营归来,身心疲惫,另一个则在短短几个月里,失了从小敬重的长辈,在此处独挑大梁,却连吃败仗。
夜色浓,赵辛与夏宝丁的心中都如同凝着一汪浅浅的水,哪怕只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能让水倾覆下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赵辛抹眼泪,却在两人深夜相拥而卧,聊及夏宝丁在苍兵军营如何度日时,听到他轻声地吸了吸鼻子。
“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吗?战争结束了,我们就在一起,你的将军也别当了。你还记得不记得?”
黑暗中,赵辛叹了口气,“我当然记得,战事若是结束了,我的将军之称也只是挂个名号而已,当不当,没什么两样。”
夏宝丁在黑暗中摇头,“很不一样,你一日是将军,就还有上战场的可能,你先前便答应过我,当着孩子的面,你不得食言。”
“好,不当就不当了,”赵辛阖上眼,圈着夏宝丁的手紧了紧,“战事结束,我们就回京城,一刻也不耽搁。”
夏宝丁睡得沉,一觉醒来,赵辛还在身边,只不过换了一身戎装,浴血归来,面上还带着血污,可能是怕弄脏夏宝丁盖着的被褥,因而半跪在地上,看着夏宝丁。
夏宝丁睁开眼睛,迷茫地眨了眨,见是赵辛,缓缓起身,展开一个笑容,“睡着了还以为是梦呢,原来是真的回来了。”上下打量赵辛,方惊觉不对,伸手要碰赵辛,却被赵辛避开,“身上都是血污,莫碰。”
“你受伤了?”
“别人的。”赵辛轻描淡写,“陆清越太过奸猾,天还亮便偷袭,实在卑劣。”
夏宝丁在苍兵军营里便从陆清越口中得知过不少赵辛败仗之事,眼下见他面色并不明朗,便住口不提,说起了别的事,“旺童那边,这几日如何了?”
“情况堪忧,据说从苍国又进入了一批支援的兵力,在两头夹击,殿下前不久登基,可能会稍稍好些,但毕竟兵力悬殊,这般对抗绝非长久之计。”
“太子登基了?”夏宝丁觉得自己不在队伍里的日子,消息更替过快,以至于反应不过来,“不过几个月,怎么便这般快?”
“日子尚短,登基大典依我看还要再过一周有余。”赵辛说起此事,眸底便是如释重负,“殿下一路走来不易,能有今日,实在令人高兴。”
“将军,有从京城来的信。”
帐外侍卫传报,赵辛扬声,“可是从宫里来?”
“并非,此信来自京城公主府。”
赵辛神色一变,快步走出帐外,不知说了些什么,拿着信又重新回到夏宝丁身边,拆开了信件,一目十行。
夏宝丁也凑了上去,还未来得及读完第一页,赵辛便翻了页,撇撇嘴要跟着赵辛的进度看第二页,才看了个开头,赵辛就把信纸撕了个粉碎,在火上燃尽。
仰面,却见赵辛面色难看至极,走到桌边,提笔写起信来,夏宝丁在赵辛身边缓缓坐下,“怎么了?”
“我要快些写信给李拓,岭西王要在登基大典那日兵变□□,眼下已经封锁了所有从京城往鹿茫山的信件,京城无太子兵力,需快速调回,否则太子便要危险了。”赵辛语速急急,夏宝丁不解,“不是说已经封锁了所有从京城鹿茫山的信件,那此信是从何而出的?”
“此信是以家信名义寄出,由我二伯亲信亲自带到的,我们还需快些行动了。”
夏宝丁素来不懂政事,但看着赵辛面色严峻,也知事情的重要,点了点头,默默坐在一边给赵辛研墨。
“王姑娘,军师让你马上到他营帐一趟。”
有一个小士兵气喘吁吁赶到旺童跟前,旺童停下了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动作看着小士兵,辨认了一会儿他的容貌,隐约记得是李拓帐外的侍卫,旋即起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岭西王爷勾结党羽,欲兵压新帝,借兵变篡权,登基在即,需要临行调动人马回京护驾,”李拓面色沉凝,看着旺童,“你如何看?”
“自然不能调,”旺童笃定,“眼下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军营后面便是鹿茫镇,如何调得,消息可确切了?”
“快马加急而来,赵辛字迹,假不了。”
旺童皱着眉头,“这岭西王真乃卑鄙小人。”
“兵是必须要调的,而且还需一人共同前往,此时鹿茫镇与鹿茫山联合的一半兵力怕都没有岭西王精心策划多月的兵力充足,更不用说只做小范围调动了。”李拓低声自语,“还需一人与调动队伍一同回京,与京城一些有志权贵里应外合,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做这件事风险太大,我去众将领中问问,有没有自愿担此重任的,”旺童说完便往帐外走,被李拓拉住,“此事只有你我知晓,不得传于六耳,若岭西王提前便知道计划,如何会将这一波队伍放在眼里?此等危机关头,只能出其不意了。”
旺童挠头,“那这带队的,只在你我二人中选?”
李拓摇头,旺童舒了一口气,“那是谁?”
“并非你我,而是只有我。”
旺童动了动嘴唇,看着李拓,李拓也回视旺童,“此事只有我能做,若成,你我便都能活,若两个月后京城传来岭西王登基消息,你便走得越远越好,王伯伯与王伯母,此次回去我会安排妥当,莫要等我。”
旺童的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说什么?”
“胜负就此一举,生死别离不过常事,你还需看开些,若我回不来,你便自己离开,莫等。”
李拓的衣领被旺童愤然拽住,两人距离骤然拉进,旺童泪眼闪烁也清晰在眼前,却见她含着眼泪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叫我别等,那你之前又是什么意思,你在我心里点的火,还没浇熄就和生离死别了?我忍你很久了,这笔账你不算也得给我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