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看来收服人心,是她首要的工作……
“你可明白,单凭你方才那番出言不逊,我便可惩治你?”她对着丫鬟开口,轻柔的嗓音似真似假。
那丫鬟瞬间白了脸色,领悟到自个儿犯了什么错。
“不论将来如何,我现下的身份仍是“易夫人“。”她清淡的语调平静得过火,“然我不愿用身份压人,更无怪罪你之意,只希望你懂得何谓相互尊重。”
话落,微微一笑,和缓丫鬟难看的脸色,“我想进入书楼——夫君若发怒,尽管放心,有我呢。”
那丫鬟微垂着首,气势顿消,眼里写着复杂与释然,身子朝旁轻挪一步,轻道:“夫人请进。”
紫苏见此状,缓缓咧开一抹笑。
风萧萧松了口气,终于如愿进入书楼。
06
甫推门而入,一阵若有似无的酒香隐隐沁入鼻端。
将身后的门板合上,风萧萧定眼瞧着前方。
案上,是几许翻开散落的卷宗,有些凌乱;一个男人俯趴于上,闭眼沉睡,周身、地下、甚至案上,都是已空的酒瓶。
她眉儿轻拧,摇着首,莲步轻移,走至案旁蹲下,清出一块空间,将手中尚有馀温的醒酒浓茶搁置于上。
“夫君?”她微微俯身,尝试地轻唤。
面前的人一动也不动。
“怎喝成这样?”她苦恼地自语,加大了音量:“夫君,夫君?”
见易水寒仍毫无反应,她轻叹一声,放弃地正欲转身低首,收拾地上散落的酒瓶之际,冷不防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往回拉。
她讶然轻呼,水亮晶莹的媚眼儿睁大,映入他深沈冷然的眸。
“你……夫君……”她微喘,没料到他忽然转醒。
“谁允你进入?”他仍紧抓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愠色,嗓音冷冷的。
他靠得她好近……风萧萧不由自主地微微往后缩,“是我自己——听闻你醉倒在书楼……”
他只是轻哼,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像枝利箭,狠狠扎得她的心生疼。
“出去。”一把推开她,甚至连正眼也不瞧。
她漠视他的排拒,端起案上的茶,轻道:“喝下吧,这茶可醒酒,你会好过些的。”
易水寒置若罔闻,看着案上摊开的卷宗,聚精会神。
她不死心,更进一步,“夫君……”
“出去。”他头也没抬,这回的嗓音加了些怒意,“别让我说第三次。”
她叹息,放下手里的茶,却动也不动,只道:“夫君,我知你恨我,但请你别糟踏自己的身子。”
闻言,他抬首,挑起剑眉,直勾勾地望着她凛然无惧的娇颜。
“你竟敢违抗我?”怎么,这只柔顺的猫儿也有爪子么?
他霍地眯起眼,看来她不若他想象得那般温顺听话。
“我没有,夫君。”她美丽的脸庞平静无比,再度端起茶送至他面前,“请夫君喝下。”
他冷冷盯着她半晌,伸出手——
她微微一笑,正心喜他的软化,不料手中的瓷杯在与他修长的指接触之际,竟轻轻一滑,她措手不及,只能眼见茶杯翻覆,温热的茶水拨湿她的衣,一只上好的青瓷杯掉落于地,发出轻脆的碎裂声。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面无表情。
她微僵,脸儿一沉。
他是故意的。
她垂首望着身上濡湿的水渍,粉拳儿悄悄握紧,又缓缓松开。
“我等会再重新煮过。”她神情依旧平静,低首拾起地上的碎片。
他只是瞧着,不语。
面前的娇柔人儿淡然地、无声地跪坐于地,捡拾散落一地的碎片,眼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他神情忽儿一恼。
“为何不生气?为何不反抗?”他的嗓音紧绷。
她的动作一顿,却仍无言,甚至连头也没抬,又继续收拾。
她的漠视激起他的怒气,愤而一把揪起她,强迫她正视自己。
她低呼,被他狂猛的动作一扯,不慎割伤了手。
易水寒察觉了,却只是微眯眼,毫无怜惜愧疚,甚至,缓缓加重手中的力道,捏疼了她。
她眉心蹙起,感觉温热的血液流出,面对他灼灼的逼视,她忍痛回望。
她的眼神,轻柔,忍耐,又带着包容,仿佛是看着一个任性的孩子——
他愈加愤怒。
“说啊,说话!”他低喝,粗鲁的紧紧将她箝住,近得几乎贴近她的脸,“何必委屈求全?你该死的为什么不开口——”
他厌恶她的眼神,太澄澈,太明亮,又太摄人……映照得他更形丑陋;他更痛恨她的温顺,她该爆发、她该反抗的不是?他要她痛苦、挣扎、折磨、无奈……不是如此毫不在乎的承受,这会令他失了报复的快意……
“夫君要的,不就是这样?”缓缓,她开了口,毫无怒意,甚至微微扬起唇。
他瞪着她,只觉呼吸顿时一窒。
“是爹爹对你不起。”她轻道,清亮的媚眼儿勾出无限幽柔风情,“你娶我,无非是为了折磨——折磨爹爹,也折磨我……我既是为爹爹赎罪而来,便早下了决心抛却一切。”
他讥诮一笑,“抛却一切?”
她却认真无比,直视他,“是的,一切……我是你的妻,你易水寒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我的一切,我的天……我,不悔。”
“好一个不悔!可笑至极。”他脸色难看万分,已盲的右眼眸色深浓,却始终无神;左眼蕴含狂乱怒气,形成奇诡景象,“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虚言假语!你不怨?你不恨?怨我的作为、恨我将无辜的你卷入……”
“你,岂非是更无辜之人?”柔柔的轻喃阻断他未竟的话语。
风萧萧抬首仰望他的眸,那黑暗无焦距的右眼,令她的心无端一痛!那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呀……他恨,是应该的;爹爹当年残忍的赶尽杀绝,如今他挟怨而回,却只是要她一人,甚至放过了爹爹——他,其实并非残忍无情啊……
“收回你眼里的怜悯!”他咬牙,愈加激愤地低吼,俯下身,两人的距离近得可分享彼此的呼吸,“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特别是你——”
是的,他恨她妩媚摄人的眼里流露出的任何悲悯情感,他并不需要别人施舍的温暖,不需要的……她的清艳、她的娇媚在他眼里,无疑是最刺眼的存在;她为何能那样美好、又怎能那样美好……?不该的,在他当年饱受痛苦,眼见家族血亲一个个在面前死去、他气息奄奄,伤重得几乎气绝;在家园一夕全毁、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宛如噩梦般的夜里全数碎制崩塌之际——
她,竟在那个杀人凶手的怀瑞安稳的长大。
怎么能?怎么能啊……
他犹记得,那晚的月儿,好圆。
洒落一地的银色月光,却映照出一地血腥。
人间地狱。
他倒卧在爹娘的残破尸体下,这条命,是他们以命相搏才得以存活。
血,遍布全身。混着烈火灼身的焦味,和爹娘的血液相融。
他已无动弹的力气,扑鼻而的血腥味浓烈得教人欲呕。
他的眼,好痛……温热浓稠的液体不断淌下,和身上源源不绝涌出的血水合而为一。
微弱而模糊的视线呆茫而空洞的视着天上明月。
连泪水都流不出。
一个六岁的孩子,这已是所能承受的极限。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懂,不懂……
在心底无声的呐喊,夜空中圆亮的一轮月,仍只幽幽的射着冷光——
“夫君……”风萧萧轻喊,他眉宇间的伤痛、激狂的神色,骇着了她,他毫不收敛的力道,让手里的伤口愈加撕裂。
她的血,沾上他的手。
他恍然回神,举起被他紧紧抓住、仍淌着血的柔夷,墨黑的眸里复杂闪烁。
“疼吗?”他状似轻怜温柔地低问,却缓缓加重了力道。
痛楚由手指漫至全身,她不动,目光落在他因袖口下滑而显露出的伤疤。
“疼的是你啊,夫君……”
他仿佛重重一震,俊逸的面容闪过青白,神色更形悲痛、激昂。
“该死的你住口,住口!”他暴吼,凌厉的黑眸只及望入她幽柔的眼,双臂猛然一扯,她惊呼,他同时俯下首攫住她的唇——
07
他狂烈地、近乎粗鲁地深深吻着。
她清澄无怨、散着款款柔情的水亮美眸几乎将他吸附住。
不应该……不应该的——她怎能那样冷静、那样平和、那样……那样的清灵圣洁?
她的无瑕让他恼恨,他这个早在多年前便沦陷于黑暗中之人,怎能允许她耀眼洁白地立于阳光下?
记忆深处那抹深沉的暗夜,依稀又浮上脑际。
是的,他不许。
他早已身陷黑暗无法脱身,便不容她一人不染尘埃。
他要抹黑她的白,要拉她一同坠入最痛苦黑暗的深渊……
风萧萧对于他发泄似的暴行,丝毫无反抗能力。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
浓烈的男性气息、只属于他的独特味道,朝她席卷而来。
和着扑鼻而来的酒气,她一闭眼,醉了——
晕然瘫软在他胸膛上,心口激荡,再也无力思考。
为什么……他的吻,好悲伤?
毫无任何情感,只是哀恸地、愤怒地,仿佛发了狂似地吞噬。
灼热的吻,隐隐带着绝望。
她颤动地,柔软的心缓缓拧疼。
她感受到好强烈的痛,几乎要将人撕裂的痛楚,眼儿发酸,柔顺地接受他激狂地吮吻她的唇,在她温润美丽的唇上肆虐……
直至感觉颊上的濡湿,和口里突兀的咸味,易水寒才缓缓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