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1 / 1）
“咚！”
秦微一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缓缓地抹过唇角，他安静地看着手背沾上的血迹，然后凑近嘴边，小心地用舌头舔了一下。
口腔里全是腥甜腐锈的味道，秦微捂着腹部咳了两声，眼中也不受控地沁出了两滴透明液体，沿着脸颊划出长长的轨迹。
“真疼啊。”秦微低声喃喃着，把满口的血腥都吞进肚子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点，至少他现在还有意识地在想动想西。秦微仰头靠在后方的椅子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小小的房间里被粗重的呼吸声所填满。
“还有更恶心的，你都还没见到，呵呵。”就像是一下子吐出了身体里的所有浊气，秦微也有些困得想睡了。
直到肚子里再没有半点东西可供消耗，秦雍还是无法抑制干呕的冲动，他扶着墙，直到现在仍头皮发麻，身体像被一大群软体多足爬虫类所包围，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被牵动，厌恶、排斥，惊恐不已。
在秦雍的人生中，还没有一次逃跑得如此狼狈。当思想跟上时，身体已经先有了行动，连震惊愤怒都被抛到了脑后，所有的本能都指向离开、躲避，越远越好，仿佛身后被牛鬼蛇神追逐着逃难一样。
“喂，你没事吧？”有个声音在旁边问道。
秦雍长出一口气，从撑扶在水池边上的状态直起身，声音沙哑地回答：“没事。”他打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流水将一池的污秽都冲洗掉。
旁边的人又问道：“你是哪边的，都没见过你哈。”
“过来找人，马上就走了。”秦雍说，转身向外面走去。这儿是宿舍楼里公用的洗漱间，秦雍也不知自己呆了多久了，一出去就隐隐听到楼下有女生在叫喊着什么。
秦雍飞快地瞥了走廊那端一眼，还是走进了电梯里。
“你怎么回事，去这么久，秦微呢？”刚走到楼外头，白岚就不悦地朝秦雍问道。
一听到那两个字，秦雍就感觉胃部又重新开始痉挛。他一点也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一点也不想再思考这些事。
秦雍一眼都没看面前的两个女人，直接绕开她们往前走。
“喂，你眼睛瞎了，去哪里！”白岚跟上来。
王箫笙那小子真是说对了，他根本不该来找……秦雍一咬牙，那名字只是浮现在脑海里一小会都令人发寒。
白岚眼看就要跟不上秦雍的脚步，终于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胳膊：“给我停下！你是不是把戏终于演不下去了，想逃走啊？”
这女人怎么这么烦。秦雍暴躁起来，丝毫不客气地把人甩开。
白岚没设防一个踉跄，高跟鞋拐了下差点摔倒。
“你吃错药了！”她瞪大眼睛。
“离我远点。”秦雍不耐地拍了拍袖子上被抓起的皱褶。
白岚终于发现对面的男人似乎突然发神经没那么好对付了，于是迅速专注到最重点的问题：“秦微呢，他到底在不在？……”
“别提那个人！”白岚没说完就被秦雍提高音量打断。
白岚愕然地盯着对面差一点就是在咆哮的人。
“上面，自己去。”秦雍指着后头的高层宿舍楼，一句也不想多说。
“要能上去我们干嘛在这里等半天！”
秦雍盯着眼前就是不闭上嘴的女人，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到底是控制住了身体里的暴力冲动，他放弃地说：“算了，随便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了。我发誓，我不会再招惹你，也不会再招惹她，行不行，能不能放过我了，大小姐？”
趁着白岚领会这一长句的功夫，秦雍果断地扭身，撒开长腿就跑。
风呼呼地从两耳边刮过，再听不见其他的声响，只有不断往后消逝的风景，与无暇他顾的单纯心情。
秦雍弓着身，大口穿着气。上涌的热气让脸上的冷凝化开，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汗液在脸上密密地铺了一层，反射出一种生动的光泽。秦雍从来最不擅长长跑，想不到也有体会到这酣畅淋漓的快感的一天。
靠在路边休息够之后，秦雍朝四周看了看，都不知道跑到啥旮旯地方来了。他走到大路上，拦了辆路过的计程车，报上王箫笙住处的地址。
秦雍回来就看见了在家门口徘徊的王箫笙：“干嘛，你钥匙丢了？”
“大哥，你手机是摆着看的啊，打了N个都不接！知道我在这等多久了？？”
“我又没叫你等。”秦雍无情地说。
“差点就叫人来撬门了好吗！”王箫笙不满地叫起来。
“原来你是真的没带钥匙，幸好不是特地迎待我回来。”秦雍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眼神却还是冷冷的没什么感情，看起来有着微妙的违和感，让王箫笙愣了一下。
“进来吧，这都成我家了。”秦雍拿出钥匙开门进去，王箫笙跟在他后面，探究的视线钉在走在前面的人身上。看来他的预感应验了，王箫笙想，他早说过，秦雍不该去找那个人的。
气氛过于安静，透着股诡异。
前面的人不发一言，后面的人难耐无比。
“秦雍，你是不是和你弟……”王箫笙还是忍不住开口。
“靠！”秦雍一转身将钥匙朝王箫笙掷去，“你们一个两个的不提那家伙会死啊还是会死啊？！到哪都没得安生！”
王箫笙躲过了飞来凶器，脸色也很难看：“你注意点，妈的会死人！”
秦雍不屑地冷哼：“死人，我倒想。王箫笙，你他妈早知道什么了是不是！还给我装，你们就是一路货色！”
“你还朝我置气？我他妈不是叫你别去了。就会跟着女人屁股走！”王箫笙可也不是任捏的软柿子，立马反舌相击。
“啧。”秦雍拧着眉头痛地在沙发上坐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电视屏幕，上面只映出他自己一个模糊的影子。
过了一会，秦雍闷声道：“王子，来和我干一场。”
“……啥，你说什么？”王箫笙陡然受到了惊吓，“秦雍，你坏掉了？”
秦雍抬头看向王箫笙，时间仿佛静止，良久，被秦雍自己打破。“擦。”他先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才朝王箫笙吼起来，“和我干架，你以为干什么！！他妈的全是变态！”
“没你弟厉害。”王箫笙脱口而出。
“找死啊！”秦雍一激动，差点就将面前的茶几踢翻了。幸亏王箫笙反应地快，知道自己不小心失言后动作迅速地上前将茶几往后拉了一把。
“秦微，真的都和你说了？”王箫笙注意着秦雍的神情，小心地问。
秦雍危险地瞥了王箫笙一眼。
后者立马做出了投降的姿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问了。”
秦雍的右手握成拳，一下一下地砸在沙发上，深深地陷进去，又弹起来，钝重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王箫笙叹了口气，在秦雍旁边坐下：“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啊。反正……能发生什么，还不就是这样。”
秦雍仍旧不说话，一脸阴郁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也吓了一大跳啦。但是想想我们这种人本来就在那狗屁伦常之外了，再离谱点，好像也没什么、唔。”王箫笙刚说完就遭到了秦雍的一下肘击。
“你放屁！”秦雍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像要杀人。
王箫笙龇着牙：“……他也没逼你。”倒不如说辛苦的是那个才对吧……只是王箫笙还不敢将自己真实的心思对秦雍说。
“再见。”没想到秦雍突然撂下一句后转身就走。
“你去哪啊？”
“去都是正常人的地方。”秦雍冷冰冰地说。而后再没有理王箫笙，把个门摔得震天响后，就从屋里彻底消失了。
王箫笙摸着头，徒劳地往后一靠：“关我什么事啊……他也是，本来就难搞了……真是，这群人……不管你们了！”王箫笙眼一闭，整个儿往沙发上倒了下去。
——“秦雍，在吗，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不用怀疑，全部都是真的。恐惧，惊吓？没关系，我也有过，那些很快就会过去了。”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狠狠揍我一顿，或者干脆杀了我算了？”
——“还是，告诉爸妈吗，我无所谓。”
——“再坏，也不过……”
借由电波传导而来的仿佛是使人疯狂的念咒，他自说自话，一句句地将人凌迟。秦雍浑身颤抖。
“你说够了没有！”
“我爱你。”直言的告白，低沉的声音，宛如爱抚。
猝不及防。
“滚！”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手机支离破碎，而秦雍还无法释怀，还不停地踩在那破碎的残骸上。
告诉？这种事，谁他妈的有脸和人说！那会……把一切都毁了。秦雍不动地站着，苍白的月光照过他脸上一瞬的茫然，又敛于黑色的云层里。
天上没有一点光。
站在窗前的秦微放下了手机，嘴角弯着一个轻浅的弧度：“不管你逃去哪儿，都没用的。”因为，你一定什么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