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叛乱(3)(1 / 1)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开口,先成了炮灰。
宁王厉喝一声:“愿意追随本王讨伐逆贼的站在左边,不愿意的站在右边……”
火枪手一阵小跑,瞄准了每一个人。
大半的人立即往左边走去。
孙遂站在中间,凛然不动。
宁王冷笑一声:“孙大人,你去左边还是右边?”
孙遂朗声道:“既然王爷说太后有旨,那就请出示太后懿旨。只要懿旨明确,下官必当奉命行事。”
宁王本是随口胡诌,哪里拿得出圣旨?
他恼羞成怒,对孙遂本就视为眼中钉了,斥道:“孙大人还要为昏君效命?”
孙遂大骂:“你才是乱臣贼子,谋反之心路人皆知……”
“杀了这厮……”
但听得火枪手砰的一声,孙遂当即倒在地上,胸口血如泉涌。
众人看得这番景象,哪里还敢吱声?
随即,宁王革掉朱皇帝的“正德”年号,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以王纶为兵部尚书,集众号称十万,并发檄各地,指斥朝廷。且亲自率军东下攻打安庆,欲取南京。
南京是大明的开国都城,所谓六朝金粉,繁荣富庶,只要攻下南京,不愁夺取半壁江山。
消息传出,天下震恐。
朱厚照很快就收到了军报,八百里加紧摆在朝堂上,百官闻风色变。这一次可比不得安化王造反。宁王无论是威望还是军力,都远在安化王之上。尤其是大多数收了黑钱的大臣们,简直又惊又怕甚至暗暗还有一丝喜悦。惊怕的是万一宁王兵败被俘供出自己等人,岂不死定了?喜的是万一宁王取胜,自己等人照样是国中大臣。一时间,竟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大家都拿不出任何方案,既不说进攻,也不说讨伐,每个人都支支吾吾,或者三缄其口。
朱皇帝昔日信任的边帅们也没辙,无一人敢于主动请缨。
就连首辅杨廷和也没了主意。他还真是没料到宁王居心谋反,这次派使者去削藩,就是他精心想的保全宁王的办法,也不枉收了人家几个钱。可是宁王这厮竟然不识好歹,真的举起大旗谋反了。他冷汗涔涔,稍有牵连,自己岂不是身败名裂?
首辅没话说,大家只好退朝。
当所有人都退去后,朱厚照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这群背影狰狞的重臣。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他们自己的权位保住就行了!
朱厚照,你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在战斗!!
绝没有谁真正会死心塌地为你效忠!
他这一辈子,从未如此恐慌过。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十几年的豹房生涯,到底带来了怎样的恶果。放眼四周,竟无一个是忠臣。
当他在玩乐的时候,群臣也在玩乐:贪污的受贿的,结党营私的,互谋私利的……几乎每一个人都企图掀翻自己的龙椅,而自己竟然不知道。
他坐了许久,但见天色暗下来。
忽然拔腿就往外跑。太监们见皇帝狂奔,吓得一股脑儿追上去。
朱厚照奔回乾清宫,一把关了大门。
“小宝……小宝……”
四周没有夏皇后的身影。
他气急败坏:“小宝,小宝……皇后呢?你们看到皇后没有?你们这些狗奴才,皇后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宫女们吓得跪成一排:“娘娘她……和太后一起……”
“快去把皇后找回来……”
“皇儿,你何故如此慌慌张张?”
威严的声音出自张太后之口。
朱厚照急忙迎出去,但见张太后和夏小宝正一起从外面进来。
“母后,宁王谋反了……”
张太后本来还在和儿媳妇说笑,听得这话,毕竟是深宫妇人,顿时面如土色:“此事当真?”
“当真。这厮杀了江西巡抚孙遂,在南昌都称皇帝了,号称五十万大军……”
张太后眼前一花,几乎要晕过去。先就有一个安化王了,怎么又来一个宁王?难道造反也开始批发了?还前赴后继的。
夏小宝一把扶住了她,沉声道:“先送太后回去休息。”
张太后定定神:“我没事,快说,宁王打到哪里了?”
回答她的是夏小宝:“母后不必多虑,宁王这人虽然野心勃勃,可是他手下都是些草包,不足为虑……”
朱厚照也不想让母亲担心,勉强打起精神:“母后,你不用担心,今日上朝,已经有了平叛宁王的办法……”
“如何平叛?派谁去?”
朱厚照一时语塞。
因为根本就没任何人愿意去。
还是夏小宝回答:“赣南巡抚王守仁。”
“就是在江西剿匪赫赫有名那个人?”
“正是他!!”
张太后慌乱之下,没有察觉有何怪异。直到宫女把她送回慈宁宫。怪异的是朱厚照,他走来走去,看着夏小宝,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眼里带着一丝惊疑。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小宝,你怎知道王守仁会出兵?”
她淡淡地:“我在南昌时见过他。他说曾问兵部尚书王琼要兵符,因为他和孙遂都怀疑宁王会谋反。宁王反叛,先杀了孙遂。孙遂是他最好的朋友,就算是为孙遂报仇,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朱厚照心神不定,一时竟然无话可说。此时,他并不想听到王守仁的名字,而且,内心里,也并不希望王守仁是那个足以扭转乾坤之人--他也并不相信,王守仁足以扭转乾坤。
但是,可悲的是,他举不出任何一个人来反驳夏皇后。
因为他没有任何人选。
所谓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谓的三公九卿,文臣武将……高处不胜寒。原来,孤家寡人,真意如此。
这**,他反常的沉默,再也没有多说半句话。
快到天亮的时候,他还在辗转反侧,只觉头疼如裂,全身冰凉。情不自禁地,忽然拉住身边那个女人的手,她的手非常柔软,非常暖和。
“小宝……”
他忽然察觉,她竟然悄然地反握了一下自己的手。
他别过头去,几乎因这一点小事落泪了。好半晌,才低声说:“小宝,我想御驾亲征,你认为如何?”
这么多年,御驾亲征一直是朱皇帝的梦想,当年打小王子,他还是偷偷摸摸的,这一次宁王叛乱,大家都不吱声,看来他自己不去也没有办法了。
“小宝,我希望你陪我去,好不好?”
黑暗中,她好久才开口:“也行。”
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朱皇帝的御驾亲征,几乎没什么人反对,一切都很顺利。
但是,亲征之前的后勤工作还有很多,粮草,调兵……并非今日决定了,明天就可以走了。大臣们见风使舵,都在观望,不知道这场叛乱会持续多久,或者说,到底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大臣们是观望,王大人却不折不扣是逃亡。
他当时和孙遂匆忙话别,身边就带着王沈和另一名随从。一行三人行出不到二十里就停下来,还想看看最后的结果。不料,第二日就传来孙遂的死讯,宁王挥军东下,整个江西都安置了他的势力,许多地方随同反叛,情况已完全失去控制。大军过处,烧杀抢劫是家常便饭,沿途百姓闻风惶恐,许多人扶老携幼开始逃亡。
王守仁也混在这些逃亡的难民里。他们要去的是临江府。
一艘小船,风雨飘摇。
老仆人王沈忍不住了:“大人,您说朝廷的兵马什么时候会到?”
朝廷?指望得上?朱皇帝这个大玩家就不说了,王琼虽然是个明白人可是凡事留有后路,只有杨廷和,他和宁王有猫腻,没可能马上就来喊打喊杀。
王守仁一点也不喜欢朱厚照,骨子里,甚至对此人非常痛恨。他想到夏小宝,回宫去的夏皇后,还有死去的孙遂,以及沿途成千上万的逃亡难民。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也谈不上正义,一己之私,必须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上去。真不敢想象,宁王叛乱彻底扩大之后,会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临江知府衙门。
虽然王大人早有思想准备,可临江城里的混乱还是让他大吃一惊。这个富庶的小城,几乎人去楼空,哀鸿遍地。
当他冲到临江府衙门的时候,但见一群人正扶老携幼,打点包裹细软准备跑路了。一看,好家伙,为首的正是临江知府戴德孺。
王沈大喝一声:“赣南巡抚王大人到了。”
戴德孺在逃亡的第一线,亲自拎一个大包裹,估计是金银之类的值钱货,一听王大人来了,立即停下来。
王守仁提高了声音,中气十足:“你们赶紧留下来,随我一起平叛!”
戴德孺也不想做逃兵,听说封疆大吏来了,以为有了靠山,兴奋地问:“下官也不想逃亡,只恨手里无兵,无力杀贼,不知王大人带了多少人马?”
“就我一人!”
此话一出,简直炸开了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就这几幅颜色,你凭什么平叛?
王守仁环顾四周,朗声道:“因为我在这里!”
戴德孺半信半疑,可是,王大人毕竟大名鼎鼎,他想了想,竟然真的留了下来。然后,还顺便推荐了一个人:“王大人,你要平乱,必须用一个人,吉安知府伍文定,他手里有兵。”
王守仁立即带领众人去找伍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