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的末日(2)(1 / 1)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区区一个跳梁小丑,她做得了什么?
一个****,一些小狠毒,小手段而已,一辈子,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跟她斗?
斗什么?
随便下一个黑手,把她黑了?
再说,刘瑾倒台了,江美人自然就玩完了,还斗什么斗?
夏小宝没有半点兴趣再去理睬豹房里的任何女人。
她还在感谢江美人呢--若不是江美人用尽百般手段拖着朱厚照,天天让朱厚照很尽兴,这个男人难道不会对自己死缠烂打?
只怕连中药都阻止不了他的兽性大发。
朱厚照这个男人,宫里个个女人都在争抢。
唯有她,生怕沾染了一点--无他!
冷宫的那些岁月,老鼠口里的佳肴--这些,不是朱厚照恩赐给她的第二生命,她活下来了,也不是为了再次送进宫给朱厚照糟践的。
她还想起另一个人。
竟然一阵心碎的感觉。
匆匆离别,就如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久久地仰面躺在雪地上,冰凉了身子的时候,也冰凉了一颗心。
宁夏安化王朱寘鐇的反叛是第二天一早,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朱寘鐇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数落了刘瑾的种种大罪。
一时间,朝野震动,满朝文武,无不议论纷纷。
唯有朱厚照,简直兴致勃勃,一退朝,几乎小跑步一般回来,才到坤宁宫门口,就喊起来:“小宝,小宝,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反了,朱寘鐇反了!哈哈,小宝,我们可以出宫了,我们可以去攻打朱寘鐇了,真是好玩!”
夏小宝呆了--囧的不是朱寘鐇犯了,而是朱厚照那种高兴的劲儿,这天下,还有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么?
朱寘鐇反了,天下震惊,就他开心,因为,他可以出宫了,满足他打仗的愿望了。
朱厚照同志兴致勃勃,眉飞色舞:“明日我就御驾亲征,率五十万大军把他干掉……”
夏小宝非常冷静,“五十万大军?动员令要多久?怎么准备?粮草如何先行?地方政府的配合如何调集?”
朱厚照愣了一下。
五十万大军又不是五十万只蚂蚁,逮住了放在袋子里拎出去就是了。吃什么?喝什么?住哪里?
当年王振怂恿明英宗御驾亲征,就因为准备不充分,仓促出战,最后,土木堡之变,皇帝都被人家俘虏了。
朱厚照收起了嬉皮笑脸,变得非常认真:“好,小宝,我马上起草动员令,准备好,我才御驾亲征……”
夏小宝松一口气。
“对了,我要想想,派谁征剿的好?”
“杨一清!他一直在陕西养马。”
“好,就杨一清,我派张永做监军。”
朱厚照兴致勃勃:“小宝,你说朱寘鐇怎么进攻?来来来,我们推演一下……”
“他从宁夏起兵,不过他手里的兵不多,必然会动员朝廷的守军,你看……”
当即,二人来了一个沙盘推演。
朱厚照越看越是兴奋,跳起来,一把搂住她:“哈哈,还是我家小宝最好,能文能武,什么都会,别的美人儿只能陪我取乐,只有小宝,什么都能给我出主意……”
夏小宝没有急于推开他,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我可以先率一支人马出去,摸一下底细……”
“不行,小宝,到时我们一起去。”
“你是天子之尊,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你一定得沉住气,等准备充分,否则,那帮言官又要不停地弹劾,烦也烦死你。”
一句话点中了朱厚照的死穴。
“我先去,我率领一千火枪手先走,等你到了,我们汇合,岂不是两全其美?不叫朱寘鐇尝尝我们火枪队的厉害,怎么甘心?是不是?”
她说话的时候,仰起脸看他,他的下巴就蹭在她的额头上,二人从未有过的亲昵。
也许是这一片刻的温存迷惑了他,他看着这张如花笑脸,竟然没法子拒绝,浑身酥软了:“小宝,我就听你的。”
因为离别,心情那么急迫。
转过她的身子,急切地:“小宝,今晚我们……”
今晚总该那个啥了吧?
等了这么久!
夏小宝低下头去,面上露出了凄凉之色。
“小宝,怎么啦?”
她叹息一声,指了指旁边,朱厚照这才看到那是一个药罐子。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对不起,我那几年在外,很不方便,一直是男装,为了怕人发现我的身份,就吃了一些阻碍经血的药……现在回复过来,太医说是血气亏损,所以行经不止……估计,还要调养一段时间……”
朱厚照急了:“小宝,你怎么不早说?我马上召集最好的御医给你诊治。”
“无大碍,御医说了,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要调养多久?”
“不久。你放心吧。”
朱厚照低叹:“小宝……都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吃了很多苦……”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
不可能一个人砍了你一只手一只腿,让你全身瘫痪,一辈子站不起来,真诚地道歉几句,你就原谅他吧?
他拿起她的药看了看,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他竟然不知道,她一直都遭受着这么大的痛苦。
声音变得无比的温存:“小宝,今晚我就在这里陪你……我就陪着你,好不好?”
夏小宝要拒绝。
可是,一转念,看到朱厚照那么坚决的眼神。
他太急于表达自己的歉意了,还有胸口压抑着的那种奇怪的陌生的情愫,就像一个春情萌动的少年,急于在女孩子面前讨她欢心,但是,又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恰当。
只不依不饶,以为陪着她,就是最好的甜言蜜语了。
“小宝,今晚我一定要陪着你,你回来这么久,我每天都想和你在一起……明天起,又要分别那么久……小宝,我陪你嘛,好不好?”
撒娇!
诺大一个男人,竟然撒起娇来。
一阵恶寒。
夏小宝不动声色,他却误以为是默许了。
兴奋得手舞足蹈,几乎雀跃起来:“小宝,我真是开心极了……”
那一晚的月光,十分皎洁。
从窗户里射进来,冷清地看着屋子的人儿。
夏小宝穿着整齐的睡衣,朱厚照也穿着单薄的睡衣。一对夫妻其实是和衣而卧,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很羞涩--一种青涩的少年情怀一般的羞涩。
他以为她睡着了,悄悄地伸出手,见她没拒绝,便大胆了,慢慢地把她的头移到自己的肩窝里,声音怯怯的:“小宝……我很想对你好……可是,有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人回答他。
他听得黑夜里,她的微微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不知是真睡了还是装睡着了。
月光下,只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浓黑的富有英气的眉毛,醒了的时候,就衬得那双大眼睛特别有一股生气,偶尔,也是杀气。但睡着了的时候,这种杀气就完全不见了,只有一种苍白--孤独的苍白。
因为她睡着的时候,手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一个人蜷缩着身子,睡得很远很远,手肘横着--那是一种潜意识里的防备……只有经历过无数艰辛生活的人,才会的那种深刻的防备,一朝一夕,都无法改变。
谁也不可能真正的靠近。
他竟然觉得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难受。
清晨,他醒得很早,看到她也睁开眼睛。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在清醒的时候,守着一个女人,看她醒来,看她的眼睛,如薄薄的蝉翼睁开,煽动,湿漉漉的。
忽然觉得很感动。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小宝,你还是别先走,我们一起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天都不愿意。”
她已经下**,动作如此麻利。
便装,马靴,火铳。
就如他刚认识她的时候。
朱厚照没有再说什么,只出去吩咐准备夏皇后启程的一切安排,当然,是以张永监军的名义。
直到他出去了,夏小宝才开了窗,将药罐子,若无其事地倾倒在了黎明里。黎明之下的月桂树,也许是吸收了这些无辜被浪费的草药的营养,长得分外茁壮,分外艳丽。
第二日,夏小宝便一身便装,率领大明最精锐的一千火枪手出征了,监军,正是张永。
朱厚照将二人送到宫门口,犹自依依不舍。
上路了,张永才说:“娘娘,皇上这些日子肯定会寂寞了……”
夏小宝哈哈大笑。
朱厚照会寂寞?
她敢打赌,不消片刻,他转身回去的时候,已经置身豹房里了。
张永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但听得这笑声爽朗,豪气干云,某一刻,宫里的夏皇后不见了……又变成了大漠塞外,驰骋沙场,笑傲江湖的女绑匪了。
这个多面女人!
他非常非常的困惑。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很快,夏小宝已经扬鞭加速。
马蹄声声,距离紫禁城的距离原来越远。
厚重的北京城,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点。
就如逃离笼中的鸟儿,那么急切,那么心慌--要见到一个人了!
马上就要见到一个人了。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
众人披星戴月,连夜赶路,到了陕西和杨一清汇合,却得到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那就是安化王叛乱已经被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