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小宝到夏皇后(3)(1 / 1)
只要夏小宝走了,朱厚照,他才没那个闲心去管你王守仁娶张三李四还是王麻子呢。
他并没停留,站起身,缓缓道:“父亲,我走了。”
王华长叹一声:“也罢。儿子,你至少休息一日,明日再走吧。”
他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略一迟疑,便答应了。
这一晚,王华设宴,拿出了一切美味佳肴,让儿子尽量吃得好一点。很早就安排他休息。第二天一早,他见儿子精神好了几分,面色也没那么惨淡了,稍稍放心,又安排了五名随从陪伴他,并且保护他,一路往贵州而去。
这是一次漫长的远行。
启程之前,王华并未告诉随从们目的地,只说,他们是陪少爷去做官的。估计那些人做梦也没想到是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完全是发配了。如果想到,只怕谁也不肯去了。
天寒地冻,风萧萧兮易水寒。
王守仁策马,忽然想起夏小宝临走的眼神。
她不是为了自己?
真不是自己?
至少,朱厚照的密诏,也是一个极大的原因吧。
他喃喃自语:“小宝,你这是何苦?”
他想起有一次,自己和夏小宝谈起“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夏小宝开玩笑地问他:“南山里的花树自开自落,与我心有何关系?”他回答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的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当时谈花,眼前即花。
人花合一,谁又区分得清楚?
心里竟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安慰:小宝啊小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的是什么?
他快马加鞭,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
此去多日,风光逐渐就和北方大不相同了。
雪早已停了,两岸的青山绿水,小河也没结冰,到陕西时,竟然连续好几日都是艳阳天,犹如暖冬小阳春。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叫杨一清,是延绥、宁夏、甘肃的三边总制。这是一个很大的官,杨一清在这里管马。虽然弼马温这个官不怎样,孙悟空为此还怒打玉皇大帝。可是,在明朝,这是个很重要的职务,因为常年和蒙古人作战,你没马,难道走路去?
杨一清本来在这里养马,守边境,干得不错,可是,他得罪了一个人--刘瑾,所以,连续降职,已经快要靠边站了。
对付刘瑾,这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王守仁当夜赶到,前去拜访。
那时,王守仁已经颇有名气,因为上书指斥刘瑾,首创“权奸”这个光荣称号,朝野上下,对他都有所闻。再加上他不俗的家世,当吏部尚书的父亲,也算贵胄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杨一清听闻他求见,立即热情接待。
且不说王守仁和杨一清的这一场密谈,夏小宝和朱厚照已经上路了。
因为夏小宝这一场生病耽误了行程,朱厚照看时间还宽裕,也不急着赶路,在通州的时候,便再次停下来了。
通州距离北京不过二三十公里,加紧赶路的话当日就到了。但是,朱厚照见夏小宝犹豫,他也不想那么快就回去受到束缚,所以,就在通州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住下来。
这**,很早吃了晚饭,夏小宝一个人在客栈里踱步。
临近京城,心里反而逐渐清明下来。
她悄悄地松开手指头,取出一张已经揉皱的书函。这封书函是当夜王守仁塞在她怀里的。当时,她伤心欲绝,一时竟然没注意到。直到回来躺下,过了**,换衣服的时候,才从怀里找出这封书函。
显然是王守仁料定了她绝不会回头,所以追上来,做最后的劝解无用后,才用于提醒她的。
那是一封让她心惊胆颤的提醒:在没解决刘瑾之前,你回宫如何自处??!!
像朱厚照这种大玩家,今天许诺今天算,明天起来,估计就忘得精光了。再说,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刘瑾一直是朱厚照的贴身太监,像狗一样忠心温顺地服侍他。皇帝接触的人少,所以,和朝夕相处的太监们亲如一家是很正常的。许多皇帝对太监的情谊,远远胜过对自己父亲或者儿子、兄弟的情谊。
朱厚照如果真要杀刘瑾,只怕马上就杀了,哪里还需要跟自己讲条件?
她便也决心讲条件。
按照王守仁留下的计策。
在这封信函上,他给她讲了两条办法。
可以想像,他在得知她的身份后,无论怎样痛苦,都没懈怠过,一心一意,便是在为她筹划此事。
夏小宝紧紧地握着这封信函,然后,仔仔细细地折好,放进了贴身的衣服里。直到这一生,都从未取下来过。
这一晚,朱厚照召见通州城的官员。
夏小宝也悄悄见了一个人。
张永。
张永第一次被单独召见,一进去就跪下了:“皇后娘娘。”
她并未纠正他的说法,只叫他起身:“张永,你坐着说话。”
张永见她一路上,对朱厚照都没好脸色,现在竟然对自己如此客气,简直受**若惊,立即道:“皇后娘娘但有所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以为,夏皇后是问宫里妃嫔的争**情况,或者豹房的情况,既然要回去了,就要早作打算。
却不料,夏皇后单刀直入:“我听说刘瑾对你很不满,多次排挤打击你?”
张永忿忿不平:“刘瑾这厮,坏到了极点。有几次,他强迫进京入职的大臣交3万银子,人家交不出,只好自杀。我看不过,就说了几句,他从此对我恨之入骨,多次想把我赶出去。”
夏小宝心里有了底,点了点头:“你不必担心,皇上是很信任你的。”
张永有点开心,现在,夏皇后当红了,如果得蒙她照顾,扳倒刘瑾,也许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他急忙道:“娘娘,豹房内的江美人等,和刘瑾狼狈为奸,欺上瞒下,你得当心她们的时种种手段。”
“多谢你提醒。以后有事,我自然会找你。”
张永被她引为心腹,顿生知己之感,肃然道:“我在边塞亲眼目睹娘娘威名,打败小王子,何等气派?张永能为娘娘效命,是莫大的荣耀。”
夏小宝笑起来,称赞他几句,让他出去了。
一会儿,朱厚照已经回来了。
还在门口,就喊起来:“小宝,小宝……”
她靠窗站着,他推门进来,带来一股冷风,见她身形单薄,立即关了门,几步跑过去,心情非常好:“小宝,今晚我们吃烤全羊,你喜欢么?”
她不置可否,慢慢地转过身子。
朱厚照见她倚窗而立,这一场病之后,素手芊芊,面色苍白,真不敢相信那双手曾经拿着火铳,不时地胖揍自己一顿,把自己揍成猪头一般。
他心里的怜悯之意一盛,声音便温柔起来:“小宝,要进京城了,我给你寻了几套衣服,你看喜欢么?”
他献宝一般地摊开手里的一个包袱。里面是几套异常华贵的宫装,全是通州的官员进献上来的。
原来,他这一日召见官员,敢情是要人家上贡这几套衣服?
他却不以为然:“小宝,我可没摊派,这是我在宝福店里取来的。”
宝福店,便是朱厚照的店铺之一。
当年他挥霍完了内库,问户部要钱,户部不批,搞得他在豹房美女们面前很没面子,人穷思变,刘瑾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叫他自己做生意。
朱厚照大喜,立即在京城,以及京城各大郊县都开设了店铺,专门经营各种寻常日用品。这宝福店,就是他在通州的连锁店之一。
皇帝做生意,大张旗鼓的以权谋私,官商勾结。
夏小宝看着他从皇帝到商人的嘴脸,俨然一副阔佬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堪。
他却浑然不觉,还献宝似的:“小宝,你换上看看。你穿上一定非常好看……”
此时,夜色正浓,她轻微摇头,臻首娥眉,显得略微倦怠,便给她增添了一丝楚楚的神色。
朱厚照想要得到的女人,当然并不是为了远远地仰慕她,跟她谈一场精神恋爱。
而且,这时候,他偏偏又想起那个春药弥漫的夜晚,浑身再一次滚烫起来。
他上前一步:“小宝,我已经捎信回去,让仪仗队最好准备,隆重地迎接你……”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也是王守仁提到的其中之一,如果要回去,就必须以皇后之尊归去,至少,是个震慑。
她却不以为然,淡淡道:“何必兴师动众?”
朱厚照同志是真的拿出诚意了:“小宝,我已经禀明母后,她以前每次见我带女人回去,都恨得不得了,这一次,我总算争一次气了,她老人家不知会多高兴呢。”
虚的,全部是虚的。
如果他说,杀掉了刘瑾,迎接她回去,只怕,她都会觉得实惠得多。
她一笑,在椅子上坐了:“除了太后,只怕没人再欢迎我回去了。”
“谁说的?小宝,我和母后欢迎你,谁还敢不欢迎你?”
他忽然有点脸红:“小宝,我回去后,就把豹房拆了,再也不去豹房了……我真的很想赶紧生一个孩子……”
这才是根本。
他终究是个看重出身的皇帝,除了嫡长子的期盼,还有个难言之隐--这些年,拥有那么多女人,为何就没有一儿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