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小宝到夏皇后(2)(1 / 1)
他几乎怒了。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吗?
“小宝,我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跳入火坑,哪怕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行……”他冷笑一声,“你回去干什么?杀掉刘瑾?杀掉你的敌人?可是,这是你的责任?这天下,需要你一个女人去拯救?大明立国一两百年,连和亲都不曾,凭什么该牺牲一个女人?”
她非常平静:“我不是拯救别人!我是拯救我自己!”
他懵了!
夏小宝,她是不是糊涂了?
“小宝,你听我说……”
她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不用跟来劝我,我不会再见你了。”
“小宝!”
她断然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去。
也没法追上去了。
只觉得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就像你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人走入了屠宰场,可是,你却没有半点的办法。
他默立在原地,月光下,就像一个冻僵了的雪人。
梆梆梆。
五更的声音已经敲响。
夏小宝走得很慢,靠近客栈的时候,看到亮起的马灯,早起添加草料的店小二。
她默默地去牵马。
侍卫看到她,惊讶地问:“这么早,您要去哪里?”
她没回答,只解开自己的马,上马就走。
得得得的马蹄声远去,侍卫正要去报告朱厚照,但见他早已站在门口的阴影里,脸色十分憔悴,就如这**,从来没有睡过一般。
他惊呼一声:“皇……”
随即住口。
朱厚照已经上了自己的龙驹,风一般地追上去。
这一日,连续奔跑,从早上到傍晚,夏小宝丝毫也没停止,只是发疯一般地奔跑。到后来,马再也受不了,口吐白沫,几乎晕过去。就是这一瞬,夏小宝也一头栽下来,倒在了雪地上。
跟在她后面的朱厚照跳上去,一把捞起她,惊呼一声:“小宝,小宝……来人,快来人……”
客栈的抗火那么温暖,虽然不及上一家的繁华富贵,但是,也增添了不少的人气。
朱厚照亲自端了一大碗姜汤,但见炕上的女人,面色潮红,是一种快要虚脱的状态,紧紧闭着眼睛已经昏迷不醒。
他端了姜汤给她灌下去,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许久,她才睁开眼睛,慢慢地坐起来。
环顾四周,一切都很陌生。
正在打盹的朱厚照十分惊喜:“小宝,你醒了?”
她开口,声音十分干涩:“这是到哪里了?”
“再有三天就要到京城了。小宝,你饿不饿?我给你吩咐了粥点……”
她倒在炕上,没有再做声。
身下,被烘得热乎乎的炕,却没法温暖冰冷的背心,浑身一直在发凉。但是,她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只挥挥手:“你先出去,我要休息了。”
他还是坐在原地,眼神十分温柔:“小宝,我答应过你的条件就不会反悔。”
答应条件?
什么条件?
她非常疲倦,根本不想问。
“小宝,你曾要求杀掉刘瑾……”
原来是这回事。
可惜,她根本不曾去想,朱厚照是否听到了什么,而且,也不关心。
“小宝,你回了皇宫后,我们先去祭祀天地,就说你生病外出就医,现在痊愈回来了……母后一定会很开心,她经常提起你……”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多少次深思熟虑,绞尽脑汁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小宝,我已经下了诏书,升王守仁到南京做……”
“不用!!!”
她十分尖锐地打断了他的话!!!
难道王守仁是企图通过自己升官发财的么?
就算升了官,他会去?
朱厚照再也没法开口,只端了一碗粥点递过去:“小宝,你先吃一点东西。”
夏小宝没有回答。
只觉得疲倦,非常非常的疲倦,闭上眼睛,再一次睡着了。
而王守仁,的确也没去南京。
就在他去南京探望父亲的时候,已经得到启用的消息了,但是,他没去。
此时,他就站在那一片一望无际的夜色里,看雪花飘飞。
许久许久,上马,勒转了马头,那是和夏小宝相反的方向,也是和南京相反的方向--贵州!
那是刘瑾将他发配去的一个蛮荒山地,到处是苗人和劫匪的世界。
本来,他早该去了,游历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回到了发配之地。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再向父亲辞别,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路上,他行走得很慢很慢。
茫然不知去路。
他要去的是贵州一个叫龙场的地方。没有一个亲随,没有一个护卫,有的只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仅仅几日之前,生活还充满了阳光。
心爱的女人,并辔天涯,并走四方,新婚燕尔,美妙无穷,一度认为,人生如此,纵然今生再不致仕也无所谓。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起思考哲学,或者驰骋塞外,笑看风云,志趣相投,何其快哉?
可是,**之间,这些统统不见了。
说翻脸就翻脸。
连一个理由都没有。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荣华富贵?
为了报仇雪恨?
还是其他不得已的苦衷?
但是,他已经乱了方寸,脑子里乱嗡嗡的,没有一点头绪。
生平不为情伤,遇到情时,方知道那是抽丝剥茧,如一头乱麻。如果没有那个夜晚,如果他不把它当成自己的洞房夜,那么,就不会有今日的愁肠百结。
他乱无头绪地不知走了多久。
天寒地冻,正午看起来,跟黄昏一般。
他整整**都不吃不喝,这时,也不觉得饥寒。
后面传来马蹄声,他忽然起了一阵奢望,惊喜莫名,立即回头--
可是,他立即失望了。
不是她想通了。
不是她。
来人他认识,是他父亲的随从张逊。
张逊勒马,在寒风里气喘吁吁,显然是加速赶来的:“少爷,老爷叫你马上回去,有紧急事情。”
他迟疑了一下,才问:“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老爷只说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你马上回去。”
他下意识地问:“是不是刘瑾又来找麻烦了?”
张逊有点为难:“我的确不知道,少爷回去便知。”
父亲召唤,王守仁自然不能不从,立即跟张逊一起回去。
南京的家里。
上一次,他是夜奔,来去匆匆,连饭都没在家里吃一顿。彼时归心似箭,从满喜悦,是为父亲禀报终身大喜。
却不料,转眼之间,悲喜两重天,竟然变成了自己形单影只的回来。
夏小宝啊,夏小宝!
他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那几个月和自己一路并肩走过的,到底是什么人。在自己生命垂危,一直精心照料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脚步非常沉重,走到家门口,竟然无颜进去。
门口,站着他的老父亲,一脸威严:“快进来。”
大门紧闭。
气氛很不寻常。
王守仁跟着父亲进了书房。老爷子亲手把门关好了,把窗关好了,并不是因为冷,因为他把窗帘都统统拉上了,四周密不透风。
他心里咯噔一下,老父却语重心长拉着他的手:“儿子,你坐下。”
他坐了。
老父仔细地打量着他晦暗的脸色,憔悴到了极点。才几日,连夜奔波回来的青年喜气洋洋,春风得意;而今,竟然憔悴枯萎成这个样子。
他慢慢地开口:“儿子,你要带回来的妻子呢?”
王守仁无地自容,无法回答。
低下头,竟然流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面对自己的父亲时,他却再也忍不住了。
王华站起来,刻意忽略了儿子的表情,只任他低着头,走了几步,才说:“我收到皇帝密诏,要你必须完婚!”
王守仁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儿子,你说,皇帝为什么忽然关心起你的心事了?”
姜还是老的辣,王华听得儿子谈起塞外大战小王子一事,虽然没说他中意的那个夏小宝就是引发这一切的女劫匪,可是,从皇帝下的密诏来看,显然,这个女人,被朱厚照自己看上了。
儿子敢和皇帝争女人,而且,先私自成了亲,这还了得?
他拿出诏书:“你看,这是皇上下的,赐你完婚,而且,还擢升你为县令,逐步复出启用。”
朱厚照抢了大臣的老婆,就用封官许愿来解决。
王守仁没接诏书,也没看,甚至没有再说任何话。
“你先去南昌完婚吧……”
果然是逼婚。
他忽然想起那个狠心的女人。
临走那一刻的狠狠的拥抱:“你答应我,你不要娶别的女人,一定不要!”
他心如刀割,不知自己为何会忽然想起她如此荒唐的要求。
他直觉地摇摇头,声音非常淡漠:“父亲,儿子这些年不孝,多有拖累,实在是对不住您老人家。可是,我现在颠沛流离,待罪发配之身,实在是不敢耽误南昌那位**的终生大事!”
“儿子,你还没明白?只要你娶了那个**,一切就……”
他坚决摇头:“儿子不孝。就算要成婚,也得等我从龙场归来。刘瑾不倒,我就不出山。”
王华见儿子的牛脾气又犯了。
就像当年他执意格竹子病了三天三夜也不罢休一般。
他长叹一声:“儿子,这是密诏……”
“密诏又如何?她已经进宫了,皇上再也不会追究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