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海上明月，天涯此时，但愿人长久4（1 / 1）
冥府上官丝言的房间中，丝言正一个人站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挂在窗棂上的贝壳风铃。覆瓦状的贝壳发散着珍珠般的虹彩光泽和变幻色彩。轻轻抚摸着贝壳颜色深浅相间、同心环状的生长线，想起那只储存有自己和苏暮声音的海螺，想起那片海，还有那些相依相伴的美好时光，心中一片柔软。可是想起苏暮，想起离别时，无限的彷徨、难诉的愁绪和透明的惆怅，萦绕心间，充斥满怀。刚刚弯起的浅笑瞬间敛起。
“苏暮，你还好吗？”丝言对着虚无的透明空气喁喁独语，“听说风铃代表着忧郁的幸福。苏暮，我们是不是也像这风铃一样，总是带着忧郁，总是随风飘荡，总是无法安定，无法开怀。忧郁过后，我们会有幸福吗？如果走到最后，我们能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我也甘愿。相信君心似我心。只是……苍天啊，何时才是尽头，何时才是月明？”
正当丝言在自己的世界里游离恍惚时，墨臼急匆匆从外面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浓浓的焦急与不安，急切地开口对丝言说道：“丝言，不好了，冥皇带领瘦虎玉奴和死魂灵对碧城发起了攻击，开始了他的地球征服战争了。”
“什么？”丝言大惊失色，心慌意乱，“怎么会？”
“他的九重神功练成了，再也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潜藏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忍耐不住了。所以神功一练成，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的征服霸业。”
“那……苏暮他们怎么样了，啊？”丝言忧心如焚，急躁不安。
“碧城现在简直成了一座地狱之城，惨不忍睹。苏暮，还没回来。所以幽冥皇因为找不到苏暮而大发雷霆、大开杀戒。目前我只知道他抓了周大千，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其他人，还不清楚，只怕……”说到最后，墨臼迟疑着不敢往下猜测。
丝言痛心疾首地以手掩口，悲从中来，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迅速。人世间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苦难？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我要去杀了他！”丝言抹去眼泪，愤怒地说道，“你带我去！”
“丝言，别去，你不是他的对手。”墨臼阻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丝言坚定地回答，脸上带着痛恨和凛然，“我不会屈服的，永远都不会屈服于他。想要我做他的女人，他的皇后，做梦！对决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有什么资格成为世界的主宰？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残害生命，涂炭生灵。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还是这样。他太残忍了，早就应该下阿鼻地狱，万劫不复。我自问不是什么悲天悯人、救苦救难的圣人，但是凭着对生命的虔诚敬畏，凭着心底的良知，为了苏暮，为了我的朋友，我也要背水一战。就算我现在不去，等他成功了，违抗了他，我还是死路一条。墨臼，不要阻止我，让我去吧！”
“走吧！”墨臼叹气，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两人刚走到大殿，就遇见了挡他们去路的青灵。
“滚来，不然对你不客气。”墨臼不耐烦地吼道。
“哼，你们背叛冥皇，我就有理由杀你们。”
“你想怎么样？”丝言冷冷地问道。
“杀了你。”青灵怒目圆睁地瞪着丝言。
“你就这么讨厌我？”
“没错！”青灵凶相毕露，积羞成怒地指着丝言大声叫道，“上官丝言，从你一出现我就恨你，因为你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你迷惑冥皇，我早就是冥府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尽的权力，万千的宠爱集一身。可是，你毁了我的梦。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是我青灵最大的仇人，必除之而后快。多少次我都想找机会除掉你。可是幽冥皇太宠你了，哪怕你背叛他逃走，哪怕你爱上别人，他也舍不得严惩你，让别人懂你一根头发。你太幸运了，我嫉妒你，恨你入骨。现在，你公然背叛冥皇，我就有理由替他清理门户。何况，现在局势这么乱，冥皇若问起责来，我也可以推搪说是死魂灵失控误杀了你们，与我何干。以后，这一切就属于我的了。”说到最后，青灵眼中露出癫狂的光芒，嘴中带着得意扭曲的笑。
“受死吧！”青灵突然目露凶光，满脸杀意，积聚力量直击丝言。
“找死！”墨臼咬牙切齿冰冷吐字。
一瞬间，冥府大殿杀机四起，火花四溅，一道道凌厉的掌风、灵光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凶狠划过，冲击得四周的铜墙铁壁都坑坑洼洼、斑驳流离。青灵一道气刀袭来，墨臼急速侧身巧妙躲过，顺手向对方狠劈一掌。身为幽冥皇的战将，墨臼的功力绝不是浪得虚名的。青灵不敌，被气势磅礴的掌风击中腹部，弹起，跌倒，趴在了冰冷的地面，吐出鲜血。手捂住疼痛的肚子，青灵怒目切齿，心有不甘地恨恨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帮她不帮我，我到底输她哪里？”
墨臼走近她，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她有一颗真心，而你没有。”
“啊……”青灵奋而跃起，齐集力量挥向墨臼。墨臼大吃一惊，好在习武之人练就的高灵敏度，身体已经先大脑做出反应，险险躲过一劫。那气流在飞向丝言时也被她施法化解。而青灵已经积聚另一股力量于掌心，飞向丝言。原本还想饶其一命的墨臼被彻底激怒了，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气力直冲丹田，掀起万丈岩浆，卷起攻击丝言的青灵，抛进琉璃河。
“啊……”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青灵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惊恐被琉璃河的岩浆吞没，瞬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丝言听着她最后的呐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边厢，碧城的天空，浊云排空。浓厚、低沉的乌云遮日蔽月，不见丝毫光彩，一片凄风冷雨的惨淡黑暗境况。半空中飘荡着无数的幽灵。他们形象黑魆，样子恐怖，双眼诡异，爪牙犀利，在半空中凄厉地吼叫，狂躁地哀嚎。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胆战心惊。何况，他们随时还会从空中冲下来咬断你的脖颈，或者瞬间将你生生撕成碎片。整座城市，到处游荡着这些死魂灵。碧城里，尸横遍野、死伤无数、哀鸿一片，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息，整个的人间炼狱、死亡集中营，每个人都处在极度紧张防备的状态，时刻担心着下一秒死的就会是自己或者是自己的亲人。这种生不如死的精神折磨让他们处于崩溃的边缘。
高耸壮丽的妙音公司大楼里也飘满了噬人的幽魂。员工们一边与邪恶做斗争，一边相拥着奔出公司。莫语菲也在司马森树和木清繁两人的掩护下随大军走出了公司。可是，现在的碧城哪里都不再是伊甸园。一大群黑魆魆的幽魂攻向他们，人们尖叫着，哭喊着，拿着各种可以充当武器的乐器、包包、高跟鞋砸向他们。一时间，妙音公司门前嘈嘈嚷嚷，人声鼎沸，鬼哭狼嚎。
就在莫语菲拿着吉他砸飞一只恐怖的魂灵时，另一只幽灵已经势如破竹地如一道黑色利剑直刺向她。毫无防范的莫语菲被吓傻了，茫然地站在原地，惊恐地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幽灵。
“语菲，小心！”司马森树惊慌地大叫一声，飞身扑过去推开了她。
“啊……”猝不及防地，莫语菲摔倒在地，疼得叫出了声。猛然回头，看见司马森树一脸扭曲痛苦地站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一团黑雾穿过他的身体，从他的后背散出，变回一只幽灵形体。司马森树缓缓倒地。
“不——森树！”莫语菲悲不自胜，连滚带爬地奔过去，扶住他的腰坐在地上。
“森树，森树，你不要吓我。我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莫语菲一手抱着他的头，一手接住他嘴中不断吐出的血，痛不欲生地哭泣着，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司马森树伸手接住她大颗大颗滴落的眼泪，只觉得这是今生见过的最烫人的眼泪，烫的他的心也隐隐作痛。忍着剧痛，吞咽不断溢出的鲜血，他艰难地吐字：“别哭，我会心疼的！”
莫语菲摇摇头，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
“语菲，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森树，我也喜欢你的，真的，一直都喜欢。虽然我经常和你吵架，可是我从来不觉得你讨厌，反而很喜欢这种感觉。真的，森树，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也喜欢！”司马森树笑着回答，“语菲，我好想就这样一直下去，每天和你拌拌嘴，一起抢苏暮的早餐吃，一起作弄钟信他们，一起下班，就这样吵吵闹闹一辈子，多好！其实，每次看见你和清繁出去吃饭约会，我都吃醋，都不开心。很多次我都想向你表白，可是又怕你拒绝，加上自尊心作祟，每次都无疾而终。我太懦弱了！”司马森树有些懊恼有些后悔。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莫语菲拼命摇头，“森树，你一直都很勇敢，是我的英雄。”
“语菲，我忘不了和你一起嬉戏打闹的日子，忘不了和你潜水冒险的情景，忘不了和你一起躲雨的屋檐，忘不了和你煮茶海聊的恬静时光，午后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暖宜人。语菲，答应我，好好活着，不到最后绝不轻易放弃。就像露丝为了杰克那样，你不应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你会像露丝一样，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幸福美满，然后在温暖舒服的床上寿终正寝。我会在天堂等你的，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不，森树，我不能失去你，不能。我没有露丝那么坚强，我做不到！”莫语菲伤心欲绝，声泪俱下。
“你必须要做到，必须……”司马森树大口吐血，呼吸急促，全身痉挛，“我把我的命交给你，替我好好活着，答应我！”司马森树紧紧抓着她的手。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森树，我一定做到！”莫语菲吻着他的额头，含泪承诺。
“语菲，我爱你！”司马森树轻轻说道，手慢慢松开，眼中的光彩渐渐缩小，退去，直至无光五彩。脑海中最后闪现莫语菲趴在办公桌上睡着时，他偷吻她的情景。熟睡中的她带着微笑，那样恬静，灿若夏花。
莫语菲紧紧搂住他，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朝天吼道：“不，森树，啊……”
不远处还在奋战的木清繁停下动作，讷讷站在那里，泪流满面。
而苏暮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断人心肠的情景。不可置信的慢慢走近，看着已经离去的司马森树，悲从中来，泪如雨下。抬手帮他把眼睛闭上，手放在他的肩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回荡着无数的声音，世界一片荒凉。
“苏暮……”远处传来了杨倩音他们的声音。苏暮睁开眼睛，站起身，回头，看见阮尘、杨倩音正朝他们跑来，他们身上也有不少伤痕，衣服上沾着血迹。
“苏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杨倩音跑到他跟前，仔细地上下查看他的身体，确认无误后才舒了口气。可是看见阮尘、苏暮严肃的神情，她才注意到坐在地上伤心欲绝的莫语菲和死去的司马森树，脸上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伤痛掩埋，捂着嘴唇，泪如泉涌。蹲下身子，抱住了莫语菲。莫语菲躺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师羽哥哥……”龙曲陌、龙妙歌、周梦野和身受重伤的周大千瞬间幻影出现。
“周爸，您怎么样？”看着浑身是伤是血的周大千，苏暮关切地问道。
“没事，苏暮，你别担心！”周大千声音虚弱地回答。
“多亏了姐姐，不然周爸肯定会被他们折磨死。”龙曲陌说道，“师羽哥哥，幽冥皇到处在找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知道，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算账的！”苏暮冷冷地说道，“月半他们呢？”
“他和欣可在照顾我妈还有方爸方妈。只是现在局势这么乱，哪都不安全。”周梦野不安地回答。
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城市，苏暮只觉万分悲痛，怒不可遏。体内的明月之心也蠢蠢欲动冲出体内。苏暮集中意念运气，逼出体内的明月之心。只见明月之心破口而出，发散出璀璨的光芒，以苏暮为中心，荡出一圈圈光环，照亮天际，直冲云霄，驱散四周的孤魂野鬼。刺眼的光芒甚至将道行浅薄的幽灵击得灰飞烟灭。
收回灵珠，苏暮稳了稳气神，挺起胸膛，视死如归地向市政大楼方向走去。
“苏暮，你不能去。”龙妙歌担忧地阻止他。
“是啊，苏暮，你这样去岂不白白送死？”阮尘附和。
苏暮摇头：“难道不去他就会放过我吗？他一日不除，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死不足惜，但是碧城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呢？如今看着这惨剧，早一秒死或许更能得到解脱。”
“可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你干嘛要逞英雄？你也没有义务为这些人类牺牲自己。你可以躲得远远的，让幽冥皇永远找不到你，我带你回深蓝。蓝王一定有办法让你适应深蓝的环境的，哪怕只是暂时的。”龙妙歌心烦意乱的嚷道。
“我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的，除了碧城，我哪儿都不会去。”苏暮激愤地说道。
“可我不想你死。蓝师羽，你就听我一次不行吗？”龙妙歌心神交瘁地说道。
苏暮再次摇头，神情坚定：“碧城是我的家园，也是丝言的故乡，我不会背弃它而离开的。哪怕战争连连，硝烟弥漫，伊拉克人也不会离开他们的故土。我是人类，早已不是深蓝人，我回不去了。只要我活着，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毁灭我的家，滥杀无辜。这是我的责任。如果命中注定，所有的一切得由我完成，由我而终，那我坦然接受宿命，哪怕再艰难，哪怕结果再不好，我也义不容辞，绝不低头！森树已经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会和我们开玩笑、谈天说地了。我不想，不想再亲眼目睹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死在我的面前，我怕我承受不了！”说到最后，苏暮泪流不止，悲痛异常。其他人也低泣不语。
“可是……”龙妙歌还在忧虑，被苏暮打断。
“别说了，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心领了。既是宿命，任何人都无可奈何。因为明月之心，我的灵力恢复了一部分，即使依然不是幽冥皇的对手，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试一试了。不能力敌就智取，大不了同归于尽。他是厉害，是武功盖世，可是他太自信，太自以为是，所以他一定会有弱点。法术高也未必赢。我相信邪始终胜不了正！”
“我陪你一起去。”龙妙歌恳求。
“对，我也去。”阮尘说道。
“我们一起去！”周梦野也应答。
杨倩音等人也一致点头，慷慨激昂。
“你们去只会白白送死！”苏暮反对。
“怕死就不是碧城人，也没资格做你的朋友。”阮尘回答。
“我是市长的儿子，我有义务保护市民安全！”
“对，我们一条心，众志成城！”杨倩音正义凛然说道。
苏暮叹气，无奈至极：“你们先帮忙安顿好这里的伤员，然后再去找我。幽冥皇现在想见的是我，你们跟我一起出现，只怕连□□的时间都没有就命丧黄泉了。我要先行一步。”
“我跟你一起去！”龙妙歌说道。
“你先帮周爸疗伤吧。我知道，他伤得很重，不及时治疗的话，恐怕……”
“可是……”
“照我说的去做！”苏暮严肃而不容拒绝地说道，然后毅然转身离开。
走在去市政大楼的路上，苏暮的心情犹如被西西弗斯的巨石压着一样，沉痛到极致，哀痛欲绝。一路上，尸横遍野，哀鸿遍地，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上至八旬老人，下至黄口小儿，横尸街头，死相恐怖，血肉模糊，凄惨悲凉。苏暮还在人堆里看见了公司部门经理黄成旭的尸首。他眼睛大大地瞪着，嘴巴张着，一脸惊恐，心口处破了一个大洞，心脏已被活生生挖走了，满脸满身沾满已经干涸的血，看着触目惊心。
苏暮极力忍耐着心中翻腾的痛意和眼中酸涩的泪意，艰难地行走着。每走一步，心脏就痛上千遍万遍。生命如此脆弱，命运如此残忍，让这些肉体凡心如何承受得住这生命之重？因为有明月之心护体，幽灵们都近不了苏暮的身，只能在周围游移、飘荡，发出恐怖犀利的声响,嘴角带着猩红的血，仿佛食人花果实滴血般的赤红。苏暮悲愤异常，义愤填膺，运用法力一路击杀他们直至市政大楼。
站在市政大楼前，苏暮再一次见识到了幽冥皇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卑劣残忍手段，简直令人发指。整座市政大楼墙体上密密麻麻地钉满了人。长而尖的铁钉有的钉在他们的手上，有的钉在腿部，有的钉在腹部，有的钉在心脏。还有的人被气功硬生生嵌入到墙体里，带着惊恐的表情死去。死去的人一动不动定格在那里，死不瞑目；未死的还在拼命挣扎，痛苦哀嚎，生不如死。鲜血从他们身上流出，染红了整座原本干净洁白的墙面，刺目惊心。四周游弋着嗜血的幽灵，吞噬阳气，吸取魂魄，舔舐人血，带着比诅咒还恶毒的狰狞面孔。门前地板上，阶梯处也躺着或死亡，或重伤，或残疾的人，一片凄惨，令人不忍直视。看着这惨绝人寰、悲声载道的场景，苏暮悲愤填膺、痛恨切齿，手紧紧攒成拳，青筋毕现，瞳孔中有火焰闪动，几欲喷薄而出。
瘦虎与玉奴从大楼里走出，恭敬地分立两旁。只见一阵黑烟迅猛掠过，转眼之间幽冥皇已出现在大门阶梯上，站在高处高傲冷漠地睥睨着苏暮，睥睨众生。
“苏暮，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懦夫，贪生怕死所以躲着不敢来了，哼。”幽冥皇冷嗤，一脸不屑。
“死有何惧？我苏暮从不怕死，只是死在你手里，实在觉得死得冤枉，不值得。”
“你……”幽冥皇愤怒，手用力一甩，脚边的伤员飞起，再重重跌回地面，痛苦□□声霎时平地而起，刺破苏暮的耳膜。
“住手！”苏暮怒吼，“幽冥皇，有什么事冲我来，何必连累无辜？是男人，就和我单挑，尽管放马过来。不过我敢断言，你绝对成不了世界的主宰，永远都不会，因为你连对生命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一个不懂珍爱生命的人，永远得不到尊崇，更成不了宇宙之王。你看着吧，笑到最后的一定不会是你，你一定会是一个失败者！”
“给我闭嘴！”幽冥皇恼羞成怒，蛇杖在空中划了个弧度，一道黑色闪电直击苏暮。
苏暮运气一挡，可惜不敌，身体被击中，整个人飞了起来，而后“砰”的一声跌落地面，有血溢出。苏暮心知肚明，即使功力如从前，自己恐怕也不是神功练成的幽冥皇对手，何况如今灵力早已消退大半，不复当初，如果不是有体内的明月之心护着，这一击他不死也重伤过度了。
苏暮不屈服地站起来，伸手毫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嘲讽地笑了笑：“怎么，恼羞成怒了，这么沉不住气，可不太像你。你这么急于杀我，我想绝不是因为你把我看成是对手，而是因为我是你的情敌，是吧？”
“没错。”幽冥皇咬牙切齿，恨不得杀苏暮而后快，“如果不是你，丝言早就是我的了，你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心。我和她相识十几年，凭什么让你这无能窝囊废后来居上？”
“哼。”苏暮冷哼，“即使没有我，丝言还是选择逃离你，有没有我她都不会喜欢你，更不会爱你。她和你不同，她那么纯洁，那么善良，那么美好，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你死了这条心吧。而且，你痛恨我，除了丝言，还因为你那可怜的自尊。幽冥皇，纵然你得到天下，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虫，因为没有人喜欢和恶魔为舞。来吧，我和你决一死战！”
“找死！”
两人飞升到半空，毫不留情地向对方发起进攻。你推我挡，你来我往，左攻右守，灵光黑雾激烈碰撞、摩擦，发出犀利的声响、强烈炫目的火光，天昏地暗，山河失色。愤怒在膨胀，战斗在升级，火光四溅，风动云涌。
可惜，苏暮终究不敌神功盖世的幽冥皇，被他的蛇杖打中，从天空中跌落。在他跌落过程中，幽冥皇凝聚法力，再次用力一挥蛇杖，一股气势如虹的黑色如烟真气直击苏暮，欲置之于死地，永绝后患。
“苏暮……”匆匆赶来的龙妙歌惊慌大叫一声，迅速飞向苏暮，在黑光即将击中苏暮的时候用身体挡在了前面。被击中的刹那，有蓝色光圈从她的体内猛然涣散而出，形神重毁。
“啊……”龙妙歌惨叫一声，如风中的残柳、云中飘絮，无力地飘落而下。
“妙歌！”苏暮大惊，连忙伸手扶住她。
“姐姐！”随后赶到的龙曲陌悲声大喊，情绪失控奔过来。同来的阮尘等人也一脸震惊，愁肠百结。
“妙歌，你怎么这么傻，你不该来的，对不起！”苏暮泫然泪下，伤心悲痛，手捧着她的脸，试图减缓她不断吐血的痛楚。
“姐姐！”龙曲陌蹲在旁边，抓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龙妙歌迷恋地看着苏暮，摇了摇头，虚弱艰难吐字，可是刚一张嘴，血就从喉中溢出。苏暮心疼地为她拭去。
“姐姐，姐姐！”龙曲陌痛哭流涕。
“师羽，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上千年了，我爱了你千年。但是还是比不上她陪你朝夕，我真失败。自从你离开深蓝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见你，想到发疯。没有你，深蓝对我而言就好比沙漠对鱼一样，荒凉一片，充满绝望。这种感觉想必你清楚，就像你想她一样，甘愿为她放弃一切。我也可以为你这样做，包括放弃我的生命。”
苏暮抱着她，低泣道：“可是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做，妙歌，是我害了你！”
龙妙歌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既然无法得到你的爱，走不进你的心，那就进驻在你脑海吧。苏暮，我要你记我一辈子，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爱你胜逾生命。但是请你不要自责愧疚，有生有死才是人生。如今这局势，加上幽冥皇对深蓝多年来的仇怨，就算不是为了救你而死，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所…以…，所以……”龙妙歌大吐鲜血，呼吸急促，全身已经痉挛。
“妙歌……”
“姐姐！”
“不要自责，不要难过。我真的很开心能够死在你怀里。师羽，好好照顾曲陌。你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我……”话说到此，龙妙歌又大吐了口血，剧烈咳嗽后就断了气，手缓缓垂下，眼中闪动的最后一丝光彩逐渐收缩，直至眼睛闭上。
“姐姐！”龙曲陌扑到她怀里，大声痛哭，肝肠寸断。
看着龙妙歌化作点点蓝色星光，从眼前慢慢升向天际，回归无量红尘，苏暮牙关紧咬，极力抑制内心的痛苦，双颊染泪，心痛无言。他和龙妙歌、龙曲陌相识于幼年。失恃失怙、无所依靠的蓝师羽向来面冷心淡，但是对于同样同病相怜的龙氏姐妹却倍感亲切。相识千年，从小一起长大，没爱却有情。这份历经千年的友情，是上苍赠与孤独的蓝师羽弥足珍贵的礼物，可惜最后还是在他的面前生生毁灭。上天，果然是善于制造悲剧的。
“啊，我要替我姐姐报仇！”龙曲陌通红着双眼，扑向冷眼旁观的幽冥皇。苏暮想拉住她都来不及。
“啊……”龙曲陌还未靠近幽冥皇十步内，就被他打飞了，跌落苏暮的脚边。
“曲陌……”苏暮扶她坐起。
“曲陌，怎么样？”急速跑来的周梦野心疼地问道。
苏暮在她交给周梦野，笔直地站起身，高昂着头，愤怒满怀、深恶痛绝地直视着幽冥皇，一脸无畏无惧。
“哼！”幽冥皇冷笑，“这只是一个开始。既然你这么在乎这里的一切，那么我就让你亲眼目睹这一切是如何被毁灭的。这，才是对你最大的报复，才能让你尝到极致的痛。苏暮，我知道你不怕死，那我就让你站在死神身边，看着所有你在乎的人死在你的面前。然后再让你在无尽痛苦和折磨中一点一点地消逝。还有，原来你是深蓝人，哼，“深蓝王子”是吧，和深蓝的新仇旧恨一起算，那我就更加不能让你死得痛快了。”
“只怕你是不能随心所愿了。”苏暮冷傲地回答。移出明月之心，凝聚真气，击向幽冥皇。
两股正邪两立的气流在两人中间交汇、激烈碰撞。可是苏暮还是力寡不敌，幽冥皇的阴气化解了他的力量，直逼苏暮。看着渐渐逼近的气光，苏暮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带着浅笑。既然是宿命，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可是疼痛并没有如期袭来，苏暮只感觉身体被人紧紧抱住了。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呼吸，让苏暮既欢喜又惊慌地张开眼，回抱对方就想转换彼此的位置，可是对方并没有让他如愿。
“丝言！”苏暮惊慌失措地喊道。
丝言和墨臼一赶来就看见幽冥皇的真气直击苏暮，不禁大惊失色，毫不迟疑地扑过来。听见苏暮颤抖的呼唤，丝言只是紧紧抱着他，护着他，一言不发。不过她和苏暮一样，并没有等来预想的袭击。只是身后传来了墨臼痛苦的闷哼声。
丝言震惊地转身回头，看见几步远张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的墨臼。从他口中喷出的血液还在空气中飘散，留下一抹凄绝的痕迹。
“墨臼……”丝言和苏暮同时喊出声，向他奔去。可是还未等两人跑过去，身受重创的墨臼只是侧着头深情地看了丝言一眼，眼中有着无限不舍与眷恋，带血的嘴角微微笑了笑，就已经灰飞烟灭，消失不见了。跑过来的丝言只是摸到一把空气。丝言在苏暮的怀里痛哭失声。
“你这恶魔！”收敛好情绪，丝言干脆地抹去眼泪，深恶痛绝地看着幽冥皇，眼中有无尽的厌恶与痛恨。
“逆我者死！”幽冥皇勃然发怒地直视丝言，直咬牙根问道，“你是不是决心为了他而背弃我？”
“是。就算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臣服于你。像你这种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不择手段、滥杀无辜的人，绝对让我不屑和不耻，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幽冥皇，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上官丝言永远不会爱你，永远不会做你的女人。今天，你不杀我，我必杀你。咱们势不两立！”丝言愤怒地指责道。
“好，很好！”幽冥皇发狠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杀他们，再杀你。然后把他的尸体沉入南极深海之底，让你们即便死也永远不能在一起。”
说罢，幽冥皇用力挥动蛇杖，强烈的气流击向丝言他们。丝言聚力凝结结界护住苏暮、阮尘他们，试图阻挡袭击，可是终究不是神功练成的幽冥皇的对手。幽冥皇的真气击破结界，击溃所有人。苏暮和丝言等人被强大的真气弹开，后飞数十米，而后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大家都深受重创，尤其是周梦野、阮尘、杨倩音等人，没有任何法术护体，伤得更为严重些，□□不断。
“丝言，你怎么样？”苏暮担心地叫着躺在身边的丝言，丝言微笑着向他摇了摇头。
苏暮伸手温柔地擦去她嘴角中的血，心疼不已，刚想开口说话，身体突然发出亮光，体内的明月之心从里飞出，停在半空，散发着幽幽的光彩。
仰视着空中散发着有些暗淡光芒的明月之心，丝言偏头看着苏暮，也伸手替他拭去嘴边的鲜血，而后轻抚着他的脸，带着淡淡笑意说道：“苏暮，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明月之心潜沉水底数千年，它的外在能量早已销蚀，而深藏在内的能量，只有它的主人至亲至爱之人的血和生命才能开封，激发它潜在的能量，就像宝刀只有见血才能开刃一样。苏暮，这是命，我们只能顺应天命，对不起！”说着，还未等苏暮反应过来，丝言就用幻变出来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深深刺向自己的腹部，鲜血瞬间流出。
“不，丝言！”苏暮惊恐地瞪大眼睛，抱着她，悲痛地大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阮尘等人也震惊地瞪圆双眼，一脸伤痛。
丝言嘴中流着血，忍着痛无奈地笑了笑，毅然推开他，扑向明月之心。
“为什么，为什么……”看着自戕的丝言，幽冥皇悲愤不已，痛苦地大声质问，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丝言！”苏暮五内俱崩，肝肠寸断。
半空中的丝言深深地看着他，无力地露出浅笑，眼中有泪。不断流出的鲜血围着明月之心旋转，慢慢将之包裹，流进珠内。而后，丝言化作一缕灵光，随着血液飘进明月之心。一瞬间，明月之心在半空中急速旋转，天空风起云涌，翻天覆地，狂风大作。“砰”的一声巨响，明月之心爆发出璀璨刺眼的万丈光芒，光华四射，气贯长虹，直冲云霄。明月之心散发出来的光芒犹如激光、利剑一样，摧毁一切黑暗腐朽的事物。四处游移着的幽灵鬼魂在无尽痛楚和哀鸣中瞬间灰飞烟灭。就连法力上乘的瘦虎和玉奴也没有办法阻挡，在不可置信和痛苦中毁灭消失。只有神功盖世的幽冥皇用结界护住身体才逃过一劫。
收回灿烂光芒，明月之心飞回苏暮体内。只一瞬，苏暮全身被团团强烈灵光围住。灵光散开，原本浅蓝的双眼变回深蓝，光彩熠熠，深邃夺目。整个人散发着璀璨的光晕，气吞山河，神采飞扬。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运用明月之心了。
苏暮冷沉着脸，气沉丹田，五花聚顶，凝聚真气，强烈的蓝光急急击向幽冥皇。此时已一无所有的幽冥皇也放手最后一搏，挥动蛇杖，凝聚全部气力反击苏暮。两团强大气浪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强烈碰撞、激战，强大的气流卷起狂风，吹得周边的人东摇西摆，站立不定。苏暮再运气，更加强大的灵□□浪扑向幽冥皇方向，直直突破他的防线，击向他身体。
“啊……”幽冥皇只觉身体内如岩浆迅速蹿过，灼热烫肤，五脏俱焚，浑身无力。继而体内有蓝光喷薄而出，幽冥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扭曲着脸孔，在极度不甘和怨恨中死不瞑目，灰飞烟灭。
平复真气，苏暮逼出体内的明月之心，催发它的能量。弹指之间，乌云拨开，浊气散尽，天朗气清，人间重现光明，重归和平。只是和平的代价，实在太大，令人沉痛无比。
收回明月之心，一缕光云飘出，丝言乍现眼前。她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时日无多。一袭白裙血迹斑斑，犹如腊冬雪地上的点点红梅，凄美哀艳。
“丝言！”苏暮蹲下来抱着她，心痛不已。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来，丝言，你把明月之心吞下去，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苏暮紧张地说着，就想把手中的明月之心放入她的口中。
“没用的！”丝言阻止了他，“万物万灵相生相克，有生必有死。明月之心能救生，亦会克死。其实我骗了你，明月之心只是具有无限的能量，能惩恶除凶，扭转乾坤，治愈重疾，却并不是真的能起死回生。自然自有其自然的法则，谁也不能改变逆转。我既已付出生命，回天乏术了。”
“不，不会的，丝言，一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丝言，我不能失去你，不能！”苏暮紧张地抱着她，心中无限恐惧，眼中有泪。
“丝言！”杨倩音情难自禁，和龙曲陌痛哭失声。其他几人也有泪溢出，满心悲痛，可是却束手无策。
“苏暮，别这样！”丝言抬手拭去他的泪，平静地说道，“我早已是尘外之人，而今还能造福苍生，也算死得其所。这样的结局我很开心。苏暮，我知道失去所爱的人很痛苦，可是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不……”苏暮紧紧地搂着她，肝肠寸断，万念俱灰，悲痛欲绝。
“我想去一个地方，你带我去，好吗？”丝言抚摸着他的脸。
“嗯，好。”苏暮点头，悲恸万分。说完轻轻抱起她，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阮尘和杨倩音他们泪流满面，无限哀痛。上天让他们经历磨难，可还是没有大发善心赐予他们福音。如果不该相识，又何必让他们相逢；如果不该相爱，又何必让他们再相见。蜡烛有心天无情，从此最伤是相思。但愿人未变，似繁星般永恒。漫长夜晚星若可不休，为何人却难以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