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2(1 / 1)
又是新的一天,每一个明天毕竟又是新的一天,只要心怀希望,每一天都是无与伦比的美好。窗外的小鸟老早就自我陶醉地唱起莺莺小调,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宵好梦还是因为早起有虫吃,叽叽喳喳的欢叫个不停。苏暮伸了个懒腰,起床弄好床铺,卷好窗帘,下楼准备洗漱,做早餐,不想走到楼下,丝言已经做好早餐,正在餐桌旁摆弄餐具。听到声响,丝言转身看见站在楼梯口的苏暮,微笑着对他问安道:“早,快点洗漱吃早点吧,不然上班会迟到的。”
“早!我们没有这么早上班,不用急,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一会儿,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呢,何况你是客,怎么能让你做这么琐碎的家务事。”苏暮深感歉意地说,可是心中此刻却充盈温馨和幸福,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家庭式的温暖了,这种被人照顾被人珍视的感觉真的动人心弦。此情此景让苏暮突然发觉自己多么渴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和一份真挚的关怀。眼前这简单的一幕,令自己感动不已。
“你不是说这里是我的家吗,怎么又会有主宾之分,在下逐客令吗?”丝言温和却略带调皮地问,她想看看苏暮着急的样子。
果然,苏暮连忙急切地摆手否认:“不是,不是,你千万别走,难得有了一个家人,我只是心疼你,怕你劳累。”
“做一点家务活,算不上什么劳累,舒展一下筋骨也许我的伤会好得更快。倒是你,现在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负担多一个我,太委屈你了。”丝言愧疚地说。
“一点也不委屈,你能留下来,我真的很开心,等我去洗漱一下,然后好好尝尝你的手艺,如何?”苏暮笑着说。
“好!”丝言满脸盈盈笑意。
吃过早餐,丝言送苏暮出门,目送车走远后才回身进屋。
滴答滴答,时间总是很快过去,稍不留神,不管是开心顺利亦或糟糕透顶,一天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时间,从指尖流过,从琴键上划过,在沙漏中漏完,时间,真的太匆匆。但只要没有留下白云苍狗的叹息与无奈,没有留下物是人非无语凝噎的感慨,也没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之后被时光抛的遗憾,那也不枉此生了。
忙了一整天,莫语菲和司马森树硬拉苏暮去商场购物。无奈,不好拂了两位好友的殷殷热情,苏暮只好舍命陪君子。到了商场,司马森树就钻进电器城去抢购一台自己心仪很久的打折新型影碟机,莫语菲强拉着苏暮陪她去挑衣服。
苏暮略显尴尬地说:“大小姐,我一个大男人,哪懂得欣赏你们女人的衣服,何况我哪里知道你喜好的类型?”
莫语菲摇着苏暮的手臂,撒气说道:“我不管,一般搞艺术的都是高品味,至少我觉得你应该比司马森树那四眼熊猫有眼光,而且你那么帅,充当一下我男朋友,让我有点成就感也好哇,或许那柜台小姐看到了你,给我打折都未定,走啦。”
苏暮无奈,只好任由莫大小姐半拖半拽着自己走,但还不忘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自我解嘲:“唉,想不到我不仅给你充当门面,还有幸成了你的会员卡啦!”说完自己都不禁掩嘴失笑。
莫语菲一个劲地“嘿嘿”奸笑:“朋友嘛,适当的时候利用利用也是好的嘛!没有爱情的时候,友情最重要。”
“你……我……”苏暮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很乐意,不会介意的啦!”莫语菲抢白道。这回苏暮彻底无语。
走到服装城,莫语菲一边在衣架上翻找,一边侧身对身边的苏暮询问意见:“哪件好看,要不你也为自己买几件?给点意见吧,你看,我都二十好几了,再不穿好看点,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苏暮哑然笑道:“你才多大,就叹韶华白头啦,我看你是想嫁想疯了。”说着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其实平心而论,我觉得森树挺适合你的,虽然你们平时总是吵嘴,一副仇深似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样子。不过不是冤家不碰头,他为人厚实稳重,心地不错,你考虑一下他。”
“打住。”莫语菲双手交叉做了个“停住”的手势说:“你别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就他,我还看不上。”说完还不忘翻翻白眼,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莫语菲心里发虚,又怕司马森树听见,到时免不了又被他挖苦一番。女人心,海底针,向来口不对心。
“好啦,狗眼看人低,以后你可别后悔,别说我没提醒你。”
“好好好,他好行了吧。先不说这个,你倒帮我看看哪件衣服适合我吧!”莫语菲嘟嘴恳求道。
“嗯,就这件吧!”苏暮递给她一件深紫色花饰的连衣裙,“这件衣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晴空下的薰衣草,暖暖的透着高贵优雅,再配上这条同颜色的长丝巾,应该不错。”
莫语菲欢快地快手接过衣服,径直奔向试衣间试衣去了。
苏暮一个人无所事事,随意地看看这些衣服挂饰。这里不愧为大型商场,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单指这衣服,花式多样,款式新颖,紧随时尚潮流。突然,不远处橱窗挂着的一件雪白色连身裙吸引住了苏暮眼中的焦点,这件衣服平领露肩,一层蝉翼薄纱从腰身直泄而下,上衣、裙身以及裙摆上都绣着黑色丝绒的花卉图饰,整件衣服透着清丽脱俗的美感。看着这件衣服,苏暮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丝言,这件衣服很适合她,简直可以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她还没有换洗的衣物,我该为她买几件。”苏暮这么想着,精挑细选地挑了几件衣服包括那件雪白长裙,吩咐服务员一起包起来,并付了费。然后走近正在对着试衣镜左扭右摆欣赏自己美姿的莫语菲。
“嗯,这位小姐好漂亮,不知可否有幸与你一起共进晚餐!”苏暮故意装作不认识,一脸惊艳地挑逗莫语菲。
“额,能与你这样风度翩翩的绅士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我万分愿意!”莫语菲默契地配合苏暮,然而一时忍不住,笑场了,莫语菲兴高采烈地说道,“去你的,苏暮,少来了,怎么样,好看吗?”
苏暮点头赞许道:“不错,漂亮极了,如果达芬奇还活着,你就是蒙娜丽莎。”
“真的吗?”莫语菲笑颜逐开,“那就这件了。”
说完,莫语菲把衣服交给服务员,由服务员领着到柜台付款。女人果然是最经不住甜言蜜语的动物。
等莫语菲付了费,司马森树也买到了心仪的影碟机走来这边寻莫语菲他们来了。两人看见苏暮手提袋子,好奇地问苏暮是什么,苏暮随意回答:“没什么,几件衣服而已。”
“让我看看,这么神秘!”不等苏暮同意,莫语菲一把从苏暮手中夺了过来,连同同样好奇心浓重的司马森树翻看起来,苏暮见阻止无望,只好任由他们胡闹。
“哇塞,好漂亮的裙子!天哪,我好喜欢!苏暮,你太过分啦,刚才为什么不介绍给我试穿,好漂亮呀!”莫语菲一边抱怨苏暮一边发出声声赞叹,毫不掩饰对这几件衣服的心仪。
“而且价格不菲,质量一流,第一次见你买女性服装,出手还这么阔绰,买给谁的?”司马森树一边这么神经兮兮地问,一边却一脸的我早已知晓,你骗不了我的了然于胸的表情。
“那还用问,除了倩音还有谁?好你个苏暮,两面三刀,口不对心,不是说不喜欢人家,却偷偷买这么贵的衣服。”莫语菲一脸你欺骗我感情的生气样。
苏暮拿回袋子,否认道:“不是给倩音的,你们别多想,至于买给谁,你们就别追问了,这是个秘密,该知道的你们总会知道的。”
看见苏暮一副无可奉告、谢绝提问的表情,莫语菲与司马森树只好识趣的闭上嘴。不过他们还是经不住好奇,人嘛,总少不了也抵不住好奇之心,好比一个陌生人从你身旁走过,不管对方长相如何,你总忍不住一睹芳容为快。
“好了,我既不是宋玉潘安又不是四大美女,你们两个别睁着两只大眼好像没看见过奇迹一样瞧着我了,陪我去一下精品城吧!”苏暮打趣道。
“去精品城,苏暮,你今天怎么了,与平常判若两人,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莫语菲这下禁不住内心的小小疑惑了。
“你不是想变漂亮吗?怎么着也该买几件头饰、首饰之类物什,总不能头上随便绑上一条黑头筋就万事OK吧?美丽也需要付出代价的。”苏暮解释道。其实他是想为丝言买一些饰品,不想再让身边的两人推想绯闻,所以随便找个借口,“走吧!”苏暮催促道。
在精品店里,看着多彩缤纷的精致美品,莫语菲简直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激动得摸摸这,碰碰那,脸上是兴奋得有些夸张的表情。当然,女人只有在洗衣服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衣橱里的衣服多,首饰却任何时候都不会觉得多,原谅她吧!
苏暮仔细耐心地在发饰堆里挑挑拣拣,终于看中了一个纯紫色的蝴蝶夹。
“苏暮,你的眼光真的好好哦,我就说嘛,不愧是音乐出身的,品味就是一级棒。这个发夹真好看,正好配我的裙子,谢谢啦,我就买这个!”莫语菲开怀地说。
苏暮不好意思地抱歉道:“对不起,语菲,这个不是挑给你的,我帮你挑别的吧。”继而看见莫语菲要发飙的架势,苏暮接着说道,“说好了,不准生气。”
莫语菲靠近苏暮,距离只有半公分,用食指指着苏暮的鼻子,眯眼对着他的眼睛说道:“苏暮,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心上人。哼哼,要我不生气也可以,说,那人是谁?”
苏暮笑了笑,保持缄默。
司马森树止住莫语菲,继而对苏暮说道:“这可是个爱情蝶,通常呢是送给恋人的,语菲才会这么问。她这人向来豪爽,口无遮拦,你别理她。”
苏暮笑道:“大家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了解她吗?只是你看她的表情,真让人发笑。”
莫语菲听到自顾自地傻笑,接着又好奇地问司马森树:“你刚才说这紫蝴蝶是什么爱情蝶来着?”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司马森树问。只见莫语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个嘛,还是让苏暮自己说吧!”司马森树望向苏暮,莫语菲也转向苏暮,一副你非说不可的面部表情。
苏暮无法,只好开口解释:“传说紫蝴蝶刚出生时是一个很丑陋的蛹,要飞过无数的高山、丛林、峡谷,才能变成纯紫色,蜕变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与自己的爱侣相宿相飞。”
“额。”莫语菲听得入神,一愣一愣的,“很美的一个故事,就像梁祝化蝶一样令人心驰神往。”的确,爱情是一个永葆美丽与神秘的神话。
苏暮点了点她的额头,“清醒点吧,神女。”说完与司马森树摇头哂笑。
“等等!”莫语菲伸出右手掌止住,问苏暮:“既然你知道这蝴蝶的含义,那你还买,不怕误会?”
“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它好看,没你那么多的想法,若每做一件事都要顾左顾右,那还不累死人。你们就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苏暮回答。
莫语菲和司马森树点了点头,不再像审犯人一般地追问了。
付了费,三人各自拿着自己的东西走进商场地下车库取车。司马森树征询苏暮的意见:“苏暮,我们约了梦野和月半去九久酒吧叙旧,你要不要一起去?”莫语菲在旁点了点头。
“不去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下次吧!”苏暮拒绝。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司马森树早已意料于心。
“你们也是,替我问候一下那两个家伙,玩得开心!”苏暮拍拍司马森树的肩膀,挥了挥手,“明天见!”说完坐进自己的车驱车往家方向。
莫语菲也做挥手状和司马森树异口同声道别“Bye-Bye!”驱车向反方向的九久酒吧驶去。
不管是酒吧也好,歌舞厅也好,都不过是现代浮躁城市里的浮躁人群宣泄情感的人生佳去处。城市,是一座不设围墙的监狱,囚禁着胸中郁结着浮夸、苦闷、徘徊、迷茫、无望的受多重压力的囚徒。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酒吧歌厅正合心意。昏暗晦涩的环境,是最适合于流泪哭泣的角落,杯杯冒泡的香槟是最好的降压药和麻醉剂,麦克风是最好的出气筒,而载歌狂舞则是释放负能量的蹦极。只是这样的狂欢狂喜真的能减轻苦痛吗?只怕到头来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与其寻求无谓的短暂解脱,还不如整装待发,努力寻找心灵的涅槃和安宁!“追求卓越,成功自然会追着你跑!”伟大的兰彻导师如是说。
等莫语菲和司马森树驱车到达九久,找到预定的房间,周梦野和方月半早已经恭候两人多时。
周梦野,碧城市长周大千的独子,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只是平常无所事事,用他父亲的话说“不务正业”,所以性格散漫,生活放纵一些,难免流露出些许公子哥特有的懒散劲,不过为人还是很正直善良的,绝非为非作歹之徒。
方月半,碧城最大连锁超市老板方雕阳的独子。方月半原来有一个姐姐方月牙,只因为了追求苗条身材,不断节食减肥,最后因为厌食症而亡。这件事让方雕阳痛不欲生,也让他痛定思痛,发誓要把儿子养得白白胖胖,再不能让月半步女儿的后尘,最后还把儿子的原名“月泉”改为“月半”,合起来就是一个“胖”字。嗨,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所幸方月半没有令他老爸失望,从小只会吃,而且只爱吃,现在的身材也就可以简而言之用一个字形容——“胖”。近看他,肉乎乎的脸庞鼓胀得像两只肉包子,身材滚圆,胖乎乎的肚子仿佛要把衣服撑破。当然,他现在身上的那一身衣服很难在市场上买到,只能私人定制啦。不幸中的万幸,方月半不是典型的五短身材,除了手指短粗外,身高一米八几,这使得他看起来不会胖得像个大肉球,呵呵!因为周方两家是世家的缘故,所以周梦野和方月半从小有缘相聚,是好得一条内裤可以两个人穿的死党。两家算是富裕,两人不用为家计操心,也没有什么正式的职业,所以平时像无主孤魂般四处游荡,偶尔兜兜风,赛赛车,逛逛街,泡泡小妞,旅旅行,如无根的小草。若实在无聊,就跑到妙音公司打打杂,做做兼职,顺便叙叙旧,生活得那是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相互问候一番之后,四人就一起坐下来胡吃海喝,天南地北地聊起来,当然不误正题,谈到苏暮和倩音的感□□,司马森树和莫语菲力请周梦野和方月半发挥聪明才智,运用平日的小九九,帮忙出主意做红娘。
“这个……”周梦野一脸为难地说:“你们也知道苏暮的脾气,他和倩音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如果说爱上,那早就爱上了,又何必拖到现在,让我们这些局外人瞎操心。可能苏暮真的没有那种想法,这强扭的瓜不甜。要不等阮尘回来问他好了,除了苏暮,他可是我们堆里的聪明人了,这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巧计妙法,他或许有主意。至于我和月半,好比我老爸平时比喻的那样‘是抹不上墙的泥巴’,能出的都是烂招,哪有什么奇方妙计。”
阮尘,他的母亲是周梦野母亲贾凤雯的闺蜜死党,两家向来往来融洽。不幸的是,阮尘十岁时父母因空难双双罹难,周爸周妈顾念旧情,又可怜阮尘孤苦无依,就把阮尘接到自己家里,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抚养。所以,周梦野、方月半和阮尘可谓是死党三人组。不过阮尘比较识性,并没有如梦野和月半一样放纵不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妙音公司数一数二的小提琴手,而且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是碧城很多少女的理想白马。
方月半一边咀嚼满嘴的美食一边慢悠悠反对道:“我看,你们就别费脑筋,伤了脑细胞了,缘分这东西,求不来也急不得,要是求有用的话,我现在也不会是光棍一条啦!”
“你啊,就知道吃,真是应了那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名言,吃你的吧,还这么多废话,孔老圣人不是常说什么吃着东西不要说话的话吗?”莫语菲打趣道。
“食不言寝不语。”司马森树在旁解释。
方月半无所谓道:“吃有什么不好,人们不是常说‘能吃是福’吗?我这样的身材一般人还羡慕不来呢。”月半刚说完,遭来三人一致的白眼。
忽然周梦野像灵光突然闪过头脑一样兴奋地拍着大腿,对莫语菲和司马森树说道:“有了,不如这样吧,以后我们频繁地拉苏暮和倩音出来K歌,聚会什么的,让他们多见面,给他们创造更多的相处空间,彼此了解,日久生情,这样应该试试。”
方月半立马反对:“他们从小相识,还不够了解?瞎扯蛋,去!”
爱情,从来在刹那间碰出火花,有些人在一起一辈子,也只是纯纯的友情,有些人仅仅在一起一分钟,就已经是缘定三生,天地鸿蒙。缘分的天空,不存在预订单一说。
周梦野没好气地抱怨道:“你吃你的,人家好不容易想到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你瞎搅和什么,留点面子行不?”
方月半只好自顾自地啃薯条。
“照我看,苏暮肯定有了心上人,要不然怎么会断然拒绝倩音这样诱人的红苹果,可碧城还有比倩音更美丽高雅的女孩子吗?何况苏暮有几个女性朋友我们可是了如指掌的。”周梦野陷进思绪的迷雾里了。
“唉!”几个人只剩下叹息的份。
等苏暮驱车回到家,天已全黑了。丝言已经做好晚餐,此刻正在园中信手漫步,看见苏暮回来,连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关切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屋吃饭吧!”
苏暮边拉住丝言的手往屋里走,边回头对丝言神秘地说道:“不急,你跟我来,给你看几件东西,看看喜不喜欢。”
回到客厅,苏暮和声说道:“我刚才为你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你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称不称意,不合适的话我拿去换。”
“你不需要这么破费,真的过意不去,不过还是谢谢你!”
“为自己家人买份礼物总是应该的,你不用客气,去试试吧。”苏暮说着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丝言,怂容道:“去吧,让我看看!”
丝言不再推辞,接过袋子上楼。
窗外,月亮已经降下来,正对着地球唱小夜曲,流泻下层层白纱,照亮一隅天落,宁静地装饰着别人的梦。星星伴随身侧,轻哼情调。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母亲的摇篮曲,外婆的澎湖湾,恋人的灯下倩影,遥远故乡的悠扬柳笛声。月亮很亮,夜风很温柔,夜色很迷人。
苏暮独自在客厅里徘徊,一边激动想象着待会的美丽瞬间,一边又担心丝言不喜欢自己挑选的衣裳,不过有一点他深信不疑,她一定很美。
“是的,她一定很漂亮!”苏暮在心里默默诉说。正在思绪交战的空当,丝言已经换好衣服含羞带俏走下楼。
一袭雪白长裙,平领露肩,现出她完美的锁骨。一层蝉翼薄纱从她纤细的腰身直泄而下,上衣、裙身以及裙摆上绣着的黑色丝绒花卉图饰衬出她白皙细嫩如水的肌肤。裙子穿在丝言身上,散发出惊艳的艺术魅力,衬托出她有如费雯丽的古典,褒曼的清新恬静,奥黛丽赫本的优雅脱俗气质。她仿佛是玉立于海波之上的阿佛忒洛斯,仿佛是从古画中徐徐走出的仕女,仿佛是溯回从之千里寻她的在水伊人,仿佛是清水里的芙蓉,有了浮出水面的冲动与娇俏。她真的很美,美得如诗所云:“你是米洛斯的维纳斯,肖邦的钢琴曲,拜伦的抒情诗。”她就是少男少女心中清新美丽的梦。
苏暮呆呆地怔望着缓缓走下楼梯的丝言,大脑处于短路状态,细胞也停止了短暂的新陈代谢,直到丝言走到自己面前,才恍然清醒反应过来。苏暮由衷地赞叹说道:“你,真的很美!”
“谢谢,真的!”丝言腼腆地感谢道。
看着她的盈盈笑意,苏暮觉得自己的心一片柔软,恰似儿时的棉花糖,又如水底的青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伸手从衣袋里掏出紫蝴蝶发夹,一个转身走到丝言身后,把发夹别在她的秀发上,并顺手捋顺她的青丝。丝言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身边的男子捣鼓,等他做完一切,丝言方转过身来,含羞浅笑望着苏暮,眼里分明是温柔的笑意和谢意。
“走,我带你散散心!”苏暮牵起丝言的手,语气中带着询问。丝言回握苏暮的手以示同意。对方的手很暖,就像长长冬夜里的丝被,透着驱寒的暖意。多年来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冰冷阴森的冥府,这久违的温暖,让丝言眷恋。
华灯初上,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城市的纷呈色彩争相闪现,但是唯独缺少一味颜色——绿色,那种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仿若天地合一的自然绿,这是大多城市的通病,除了同一化的防护带,再不见更多的绿色。但碧城是一个例外,这个城市可以说是自然化的大都市,这里一方面散发出的是现代化的气息。这里有林立的高楼大厦,错综复杂的高速路,高新的科技,另一方面却呈现着原始面貌,青山绿水,碧空万里。这里有蔚蓝的海洋,洁净的沙滩,清新的空气……碧城,一个花园式的都市。生活在这里,就像生活在天堂。
苏暮牵着丝言穿梭在人海里,穿梭在各个商店楼宇,公园广场,参观各类博物馆、艺术馆,观看琳琅商品,玩得不亦乐乎,两人脸上都挂着甜甜的笑容。只是没有注意到周边人时不时对苏暮一个人对着虚无的空气喃喃自语、笑逐颜开的诡异行为投来的奇怪目光。不过即使发现人们的目光,苏暮也不会在意。但是人们奇怪归奇怪,一个个陌生的脸孔却洋溢着和善的笑容。树大有枯枝,这个世界坏人不少,但好人更多。我还是信奉“人之初,性本善”的信条。人是应该有防人之心,但不应该对这个世界抱太多的失望,也不要苛求太多。所谓境由心生,你觉得好世界就是美的,要觉得不好世界就是丑陋的。轻拂心中的尘埃,莫让世俗的污垢污染了心中的明镜台。
狂欢了一夜,苏暮和丝言乘坐地铁归家。此时地铁不拥挤,但乘客也不少,环顾四周,只剩下两个空位,苏暮和丝言分别坐了下来,地铁启动。到下一站,上来一位胖大婶,手里拎着大包小袋,只见她环顾四下,眼睛停留在苏暮身边的丝言的位子,便径直走过来。苏暮和丝言一看胖大婶的眼神和行为,就已经明了她的想法,未等胖大婶走近,苏暮就拉起丝言闪到一边,顺势让丝言坐在自己的腿上。说时迟那时快,胖大婶已经走到跟前坐了下来。苏暮和丝言大大地舒了口气。彼时苏暮双手环抱着丝言,在旁人看来,他怀里空无一物,却摆着怀抱西瓜的空姿势,样子诡异滑稽。
“你……”丝言局促不安地开口。
“坐着别动!”苏暮在她的耳边低语,忽然发觉周边的怪异目光和明了丝言未完的话语,苏暮把双手放在身侧,尴尬的自嘲的笑了笑。
旁边的胖妇人则一脸茫然和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苏暮,满眼的惋惜,心里正在嘀咕,可惜了这样一个帅小伙竟然神经出了问题。想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苏暮和丝言都会了她的意,不过两人只是各自轻笑了一下,并不在意。
也许是因为场面尴尬,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别人惊奇,或者是真的找不到聊天的素材,亦或是要竭力抑制加快的心跳,苏暮和丝言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彼此交换着呼吸。时间悄然流过,就像车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还来不及细看一眼,倏忽而过,又像古更漏里的水,怎么也留不住,抓不牢。不过此时的时间对于苏暮和丝言来说,是既漫长又短暂。漫长,是因为这沉默尴尬的气氛,令人无所适从,人在等待时间的时候,总觉得时间在无限拉长,姗姗来迟,像害羞的新嫁娘,又似像在和人插科打诨的小屁孩;短暂,是因为以地铁的速度,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终点站就会近在咫尺,路程不远,只是不知心与心的距离是否也一般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看云时很近。
——顾城
难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真的是心与心的距离?祈求上苍,不要让两颗原本贴近的心像离弦的箭一样一眨眼便万水千山。但愿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守得云开见月明!
待两人回到苏家,月已上柳梢头,月光在花瓣上舞蹈,亲吻着大地上的一草一木,笼罩着这座霓虹的城市。漫步在园中小径,苏暮提出了久藏心底的疑问:
“丝言,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而别人却无法看见,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也能看见你?”
“只要我用法术点一下对方的眼睛,跟他们通灵,他们就能看见我了。不过这只是暂时性的,用不了多久,法力失效,我于别人还是一个虚无的幻影。此外,法术用多了于他们无益。至于为什么你有时不用通灵也能看见我,我还理不出个之所以然来。”丝言边走边回答。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你像活人一样不用法术也不会在人前消失?”苏暮继续追问。
“没有,怎么可能呢?”丝言嗫嚅,语气断然。
“不,一定有。”捕捉到丝言眼神和语气里的躲闪,苏暮反身握住身边丝言的肩膀,“告诉我好吗?不管困难再大,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让你能够重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凡事贵在坚持,夸父尚能逐日,愚公尚可移山,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紧追不舍的,相信我!”苏暮语言决然。
“人死怎么能复生?没用的,苏暮,逐日移山不过是骗人的神话,就算你有移山填海的通天本领,也无济于事。无谓的坚持,无异于自寻死路。”丝言苦笑,推开苏暮的双手,绕过他先行回屋。
“我的心告诉我你有难言之隐,我不勉强你。不过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帮你,我还真的不到南墙心不死,不见棺材不下泪,请你相信,我可以做到!”身后的苏暮坚定地说。丝言顿了顿脚步,但没有回头,叹息一声,径直进屋。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月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今晚的月色如雪如霜,让人不免忆起那首《弯弯的月亮》:
柔柔如雪霜 从银河幽幽透纱窗
茫茫微风中轻渗是那清清桂花香
遥遥怀里想如茫然飘飘往家乡
绵绵如丝的记忆荡过匆匆岁月长
呜沉沉如醉乡迷迷糊推开了心窗
微微清风中是故乡那风光
盈盈惆怅中曾彷徨依依看地方
谁曾情深叮嘱我莫怨苍天怨路长
呜盼故乡依旧温暖并没有秋冬与夜凉
我盼故乡依旧不变谁梦里人回眸凝看
噢梦中盼夜长盼故乡依旧可爱
绝无愁容和惆怅
噢
静立在天台,手扶栏杆,丝言面色平静,如一汪无漪的春水,但是,又有谁能明白女儿宁静外表下潜藏于心底的波澜呢?比方一潭死水,表面风平浪静,深底却暗流涌动。谁也无法预知天幕何时会突然划过一颗流星,这个安定的世界何时就会突临风暴。
回想起刚才苏暮的问话,丝言心中就如歌中男子所唱的一样惆怅满怀,无处诉说,诸多烦情愁绪只能付与无穷银河与月明。真的没有办法吗?或许真的没有,或许有。
许是思考问题太深入,丝言并没有察觉身后那双凝望自己许久的关切的目光。苏暮静静地立在门边,陪着丝言一起沉默。人都有一个通病:我们总是义无反顾地向前看,向前进,却经常忘了回眸看看身后那些默默关注我们的人。直到再也找不到,看不见,才幡然醒悟:大音希声,大爱无言。所以,偶尔转身回头看看,并微笑。
第二天一大早,苏暮早早地回到公司办公间等人解答迷津。不多时,所等之人钟信也来上班了。这位钟信,可是位神秘人物,因为其家族的人大多都是从事风水、占卜算命的行业,环境熏陶使然,钟信本人平时作风也是一贯的神秘诡异,时不时说些有的没的幽灵鬼怪吓唬人。一天到晚穿着溜冰鞋,忽来忽去,搞的自己就像是白日幽灵,还自称自己是灵异小子,能与鬼怪通灵,糊弄得同事们一愣一愣的,半信半疑。最后连经理都实在受不了这种可有可无的刺激恐吓,于是直接勒令以导人迷信的罪名禁止钟信在办公室穿溜冰鞋,不允许他整天阴阳怪气地无中生有散播谣言,妖言惑众。没办法,钟信只好恢复正常,做回正正常常的人。之前的行为其实纯粹是跟同事们开玩笑打闹。但是,毕竟是在特殊环境长大,钟信对于鬼怪的传闻轶事相当了解,所以空闲时经常会给同事们讲些鬼故事解闷逗趣,这些鬼故事既刺激又惊悚,引人入胜,同事们都很爱听。而且,平心而论,钟信很有说书人的范,故事讲得那是头头是道,有板有眼,话语铿锵有力,轻重缓急拿捏得当,收放自如,又善于卖关子,吊足观众口味,一到□□处就请听下回分解。听众反响热烈,叫好声不断,尖叫声、惊悚声也不少。钟信的鬼故事,给大家枯燥的生活增添一抹色彩,也为公司结婚率的上升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你想,听了鬼故事,男同事就有以安全为由护送女同事回家的借口,女同事也有让心上人陪同的理由。如果钟信收媒婆钱的话,而结婚同事也同意,那么钟信的收入可观极了。
因此,以钟信的独特学识以及如他自夸的自己与鬼界的友好关系,苏暮有理由相信钟信能解答自己的问题。于是苏暮招呼钟信走过自己这边来,客气的请教他:“钟信,我想请教你一个事,行不?”
钟信点头应允,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问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兄弟说心里话,只要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吧,啥事?”
苏暮忍俊不禁,谨慎地环顾一下周围,大多数同事还没有来,于是放心地低声说出自己的问题:“我们都知道,通常情况下,我们是看不见妖怪鬼魂的,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看得见他们?”
“这不简单,跟他们通灵就行!嘿,我讲了那么多鬼故事,合着你都没认真听?”钟信故作生气。
“不是,我认真听着呢。你说的这种方法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一只鬼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肉体,又不想附在别人身上,有没有别的方法让他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苏暮有点着急,怕钟信不理解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于是竭力地组织语言。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钟信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方法倒是有,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与否?但我小时候听我曾祖爷爷讲得一板一眼,煞有介事,很是神秘莫测,你要不要听?”
“洗耳恭听。”苏暮正襟危坐,做出“请”的手势。
钟信清了清嗓子,装出神秘诡异的神情,娓娓道来:“我记得我曾祖爷爷是这样说给我听的,他说,如果鬼已经死去多时,自己的肉体已经损坏甚至已经化为一堆白骨,而他又不想借尸还魂,又不愿意附在生人的身体里,那就失去了还阳的可能,那只剩一个办法,找一个人用一块冰照鬼的模样雕刻一只人偶……”
“如果这是只成人鬼,那不得雕一个大冰偶?”苏暮疑惑,忍不住插话。
“这倒不用,只要巴掌大小就行,鬼是有法术的,把人偶变大轻而易举。”
“噢!”苏暮了然,随即又提出另一个问题:“为何一定要用冰,用木头或者泥巴之类代替行吗?”
“你别着急,我知道你的疑惑,且听我一五一十娓娓道来。”钟信咽了咽口水,继续高谈阔论:“雕的人偶要像,至少得□□分像,雕刻地最好是在低温寒冷的地方,以防冰融化。在雕刻的过程中,雕刻者划破自己握雕刻刀的手,随便一个手指也行,让血源源不断地顺着刀刃流到人偶身上,直至雕刻完成。所以呀,雕刻者的技术必须得好,要不然血流干了还雕不成功,岂不白白牺牲一条天才命。然后,在月圆之夜,,鬼就能附上变大的人偶转化成人。鬼成人之后的头一个月时间里,是灵魂与肉体的磨合期和适应期,所以在这一个月内,每隔两三天鬼就要吸一次雕刻者的鲜血和阳气补充体能,维持生命。大家都知道这样一个常识,病人失血过多,医生只会给他输入相同相容血型的血而不会胡来。所以,由谁雕刻就用谁的血,如此,雕刻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受到损伤,更有甚者一不留神命丧黄泉。”
“嗯!”苏暮随声应和着。他终于明白丝言为何不据实相告了。她是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吧。
钟信自然不知道苏暮心中所想,他继续往下说:“用冰雕刻是因为冰的温度和鬼的体温相近,人体也是由80%的水分构成的,而且放心,鬼附在人偶身上后那些冰不会融化,因为它有了生命。在雕刻过程中,需要持续供血而不能中断,这样鲜血才可以顺着刀刃均匀地分布在人偶身上的各个部位和每一寸肌肤,然后慢慢地渗入进人偶的七经八脉。还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我曾祖爷爷说,水是有灵性的,它什么都感知得到。所以,雕刻者本人首先是心甘情愿做出牺牲的,并且雕刻时要聚精会神,不能分心,也不能被人打岔,如此鲜血才能很好地与人偶和谐融合。另外,如果雕刻者在雕刻时心中的愿望越美好,雕出的人偶越有灵性,鬼成人后的肌肤越真实细腻,跟平常人无二致。”
莫语菲和司马森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听了钟信的话,为了捉弄他,莫语菲故意降低分贝,贴近钟信耳朵幽幽地说了一句“是真的吗?”还拉长音调,很像午夜幽灵的如诉哀声。
钟信冷不防听到这般幽怨的锁魂声音,吓了一大跳,“哇”的大嗷一声,身体反应强烈,不自觉地拍着心房。待反应过来是莫语菲搞的鬼,便生气地责备她:“大姐,人吓人吓死人,老大不小了,搞什么,幼稚!”
“哼,胆小鬼,看你还敢在这里装神弄鬼,神神叨叨?我不过说话温柔了点,淑女嘛,说话向来都是温柔如水的啦!”莫语菲嗲声嗲气地反击。
“我呕!”钟信做呕吐恶心状,嫌弃地说道:“就你,还淑女呢,你要是淑女,我就是绅士,不害臊!”说着用食指刮了刮脸颊,吐吐舌头,“好男不跟恶女斗!”说完,走回自己的座位。莫语菲难得地没有找茬,自顾自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旁的司马森树无所谓地耸耸肩,吐了吐舌,没有插话。苏暮则轻声浅笑,摇了摇头,旋即陷入沉思。
“钟信的故事语菲和森树应该只是听得一鳞半爪,否则以他们的性格,还不打破沙锅问到底,穷追不舍,要不然,届时还不知道拿什么借口搪塞他们呢?昨晚丝言欲言又止,颇多顾虑,应该就是怕我受到伤害。明天就是十五,恰到时候,我应该赶快行动才行。但是什么地方比较符合要求呢?”苏暮苦思冥想,从亲人朋友圈里逐一排查,忽然脑中亮光闪过,“方月半!对,月半家超市的储藏库,那里无论温度环境都合适!”问题解决,苏暮心里一片激动,高兴得有如小孩子终于吃到盼望已久的糖葫芦。
第二天,苏暮就以寻找创作灵感为由请方月半帮忙去了他家超市的冰库,并请求他保守秘密。苏暮在那里呆了大半天,直到日落黄昏才出来。今晚的夕阳很美,晚霞绚烂多姿,看来今日的织女心情大好,所以编织了很多上好的绸缎撒于西天。只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颓败了多少青年人,感伤了多少老年人!
晚饭罢后,做完家务,月亮也已经如期而至。月圆之夜,月亮圆润如水,皎如白玉,好如热恋少女心中所见的圆月。如果你看过电影《天龙八部之天山童姥》中的那轮皓月,你就真正看到了月光如梦似幻的美丽!
“给你,打开看看!”苏暮将一个长方形盒子递给正在弹琴自娱自乐的丝言。丝言起身面对苏暮,微笑着轻声责怪道:“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又送我礼物?”
“今天的确应该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送你一个特殊的礼物,待会你就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了,快先打开看看!”苏暮怂恿道。
丝言知道推辞不了,接过盒子打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凝重起来,捧盒子的双手开始轻微抖动,眼底却分明流露出复杂的心情:感动,激动,不安,心疼……五味杂陈。盒子铺着冷藏的冰块,冰块上放着一个渗满鲜血的人偶,模样和自己一模一样,栩栩如生,泪水顷刻间盈满丝言的眼眶。丝言左手拉过苏暮的右手,透过朦胧泪眼凝神望着他,感知了一切。丝言看见苏暮坐在冰冷的仓库里,拿着雕刻刀专心致志地雕刻着小人偶,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沿着锋利的刀刃滴到人偶身上,他的脸色渐渐由红润变得苍白,而手中的人偶却益发鲜活明亮起来。
“你,何苦呢?”丝言哽咽。
“我知道你之所以不告诉我原由是不想伤害我,不想欠我的情。可是我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为你尽一点绵薄之力。不是因为同情,怜悯,更不是施舍。从你踏进这个家门那刻起,我就把你视为我的朋友,甚至亲人。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没有什么亲人。之所以事先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心知你一定会阻止,我想我没有多虑!”
丝言松开握着苏暮的手,没有说话,他说得没错。丝言从来都知道有这样一种方法使自己获得意义上的新生,但这需要有人无怨无悔地做出必要的牺牲,而这牺牲也太大了,被鬼吸食鲜血和阳气,既伤身又毁元神,甚至折福折寿,命丧黄泉,这样的痛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苏暮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丝言真的不想伤害眼前这个好人。再说,即使自己拥有实体,获得重生,也不可能与常人完全一致,何必冒这个险。而且,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被抓回去。
“你看,我雕刻技术挺好的,一次通过,连草稿也不用打。我只是流了一点血,一点儿事也没有。再者,流点血有助于新陈代谢。”苏暮看穿丝言的心思,安慰她道。说到这雕刻技术,苏暮得感谢杨倩音,苏暮小时候和她玩耍,总是被她缠着陪她捏泥巴,刻木偶。
“既然人偶已经做好,请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血!如果你还不肯答应,那好,在这一个月里,我依然每隔两三天放一次血,我说到做到!”苏暮见丝言没有松口,咬咬牙狠心说道。
丝言一把抱住苏暮,哽咽着说道:“谢谢你,苏暮,真的非常感谢!”
苏暮反手回抱她,知道她已经松口,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庭院里,借着月的光华与寒意,丝言化作一缕轻烟,卷起人偶在空中飞旋,院子里狂风阵阵。苏暮抬头眯眼看见,人偶体内的血液慢慢流动起来,染红围绕它身边的轻烟,俄而红烟慢慢渗进人偶,一声爆炸,好像星球爆炸,一束强光伴着飓风直冲云霄,耀得人睁不开眼睛,继而一切风平浪静,乾坤明朗,星空灿烂。苏暮睁眼,看见丝言正面对着自己颔首微笑。明月下她的倩影分外清晰。苏暮开心地祝贺:“今天是你重生的好日子,恭喜你!”
碧海青天里,今晚的月亮真的非常非常的美丽,许是孤寂悲戚的嫦娥展开了千年难得一遇的笑颜,幽幽然好像还闻到了月桂香。
这段日子来,杨倩音发现苏暮的脸色苍白,精神也不太好,心里甚是担心焦急,于是“变本加厉”地不断炖补品送到办公室,羡煞旁人,也便宜了莫语菲、司马森树等馋猫,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就差没有补得七窍流血。这天早上,苏暮的办公桌上照例摆满各种补气养血、滋补清热、健脾利胃的点心补汤,看着满桌的食品,苏暮无可奈何地摇头傻笑,心想倩音真把自己当猪养了,自己又不是非洲或者伊拉克难民,哪吃得下这堆积如山的补品?感情,有时真是一团杂乱无章的线球,越想理顺越剪不断理不清。
正在沉思之际,苏暮没有留意他桌上的两罐补汤已经转移了阵地。等回过神来,莫语菲和司马森树已经津津有味地开吃了,苏暮没有任何异议,还附加递给两只馋猫一些点心,寻思着反正自己就算是猪八戒的肚量也吃不完,扔了岂不可惜!莫语菲和司马森树照吃不误,一边吞咽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客套话,一边还不忘吹嘘食物的美味。苏暮懒得理会他们,只顾微笑着埋头苦干。
正当食物塞得嘴巴鼓鼓,和司马森树吃得热火朝天、不亦悦乎的时候,莫语菲无意中瞥见门口飘进一个人,待看清楚,立马站起来,停止咀嚼,眼睛瞪得直直的,艰难地从满嘴食物中吐出字眼:“杨小姐,早啊!”而司马森树在后知后觉中反应过来时,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面目表情和莫语菲无异。
苏暮在察觉周边没有动静的时候就已经诧异地抬起了头,但见杨倩音站在门口,蹙紧娥眉,泪水在眼眶中打旋,微腮带怒。
苏暮微笑着问候道:“倩音,你怎么有空来?”
杨倩音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怒气冲冲地带着哭腔对苏暮喊道,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苏暮,你就这样糟蹋我的心意,我送你东西不是让你借花献佛做顺水人情的!”说完,掩面跑了出去,苏暮担心她,喊着杨倩音的名字追了出去。
办公室所有人都好像被武林高手隔空点了穴一样停止了所有动作,片刻的万籁无声之后,一切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时间老人偶尔打了个瞌睡,地球顿停了一下。只剩莫语菲和司马森树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只看到两个字——“完了”。
待苏暮乘坐电梯下来,走出公司一楼大厅,看见阮尘和杨倩音在公司外不远的绿荫里,悬着的心才归位,阮尘在那里,苏暮不好意思打扰,也不用担心,于是转身上楼回办公室。
阮尘今天才出差回来,刚想进办公室,不料在门口碰见了哭着跑出办公室的杨倩音,只来得及唤一声她的名字,还来不及拦住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坐电梯下楼了,于是转身乘坐另一部电梯追下楼来,终于在公司玄关大门追上她。
看着杨倩音梨花带雨而涨得微红的俏脸,阮尘沉默地递过纸巾,静静地陪伴左右。眼泪真是个好东西,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都派得上用场。女人伤心时哭出来比较好,雨后就会天晴,如果女人伤心时保持沉默,后果可能不亚于任何一次世界大战或者宇宙大爆炸。沉默,是女人最大的哭声。所以,提醒各位男士,出门别忘了带纸巾或者手帕!
“倩音,你不要过分伤心了,免伤身体!”待杨倩音停止抽泣,阮尘安慰道。
杨倩音擦拭着眼泪,没有应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爱一个人有时是很辛苦的,尤其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与其自寻烦恼,不如放手成全。”阮尘心疼杨倩音的为情所困,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这样开解她。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地爱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杨倩音低声反问阮尘,“放下,谈何容易!”相识十几年,即使大家缄默不语,彼此微妙的关系,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我……”阮尘一时语塞。大多数人都是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爱情,真是一道复杂难解的方程式,你爱她,她爱他,他又爱另一个她,而另一个她又可能爱另一个他;你爱的是当时的他,他爱的是那时的你。正如《东邪西毒》里所说那般:“有可能,他爱你,你却爱上另一个他,而你的他又爱上他的她,而他的她又只爱爱你的他……就这样,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人,但那个人却不见得是手里牵着的他。”解,解,解,哪个才是完美无缺的答案,恐怕连文曲星的脑神经都得交战打结,月老的差事看来也棘手非常。爱情,与时间关系非常,“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张爱玲如是说。如此,世间有缺憾的爱情,不是太早,就是恨晚!而阮尘和杨倩音虽有幸在时间的荒野里遇见了自己的所爱,却无缘赶上爱情的幸福列车。
阮尘、苏暮和杨倩音从小相识,两小无猜,大家一起捏泥人,一起荡秋千,一起筑城堡,一起捉鱼虾,一起长大。从儿时起阮尘就知道,倩音喜欢苏暮,她对待苏暮与别人不同,更喜欢粘着他,依赖他,给予他最灿烂的笑容。虽然明知她心有所属,但是阮尘控制不了内心的情感,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青梅竹马的女伴。但是,阮尘并不嫉妒也不怨恨苏暮,爱情,有时是一条单行线,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悲喜,与别人无关。何况,苏暮是一个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男人,也是自己信服的朋友。阮尘依旧清清楚楚地记得初逢苏暮的情景。当年,阮尘也有幸成为培训班中的一员,那时,当他和其他同伴在培训室里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等候老师时,老师牵着小苏暮走了进来。小小年纪的苏暮已经显现出出众的气宇。利落的短发,微蓝的瞳孔,如画的眉目,干净清爽的着装,优雅的举止,大方的谈吐,就连眉宇间那抹掩藏不住的淡淡哀愁都美得令人心疼,让当时同样小小年纪的阮尘也不得不感慨上帝的完美杰作。苏暮待人诚恳真挚,为人坦坦荡荡,是个难得的知心朋友。如果倩音嫁给他,或许比嫁给自己要幸福得多,若真如此,自己也会衷心祝福。爱人是苦,阮尘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如果找一个贤惠的女人组成家庭,相伴终老并不难,不过毕竟不是心里的那一个人,始终觉得抱憾惆怅,难放得下。但是阮尘不知道,婚姻有时与爱情无关,最后陪伴自己走进婚姻殿堂的未必是自己最爱的人,那信誓旦旦的诺言很多时候也不过是对无果爱情的无奈的违心之言。
“苏暮待人向来真诚,我想他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想必他现在心里也不好过,你不要责怪他了,也不必太在意!”阮尘宽慰道。
“嗯。”杨倩音吸了吸气,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了,我没事了,你上去吧,迟到可不好,刘经理可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到时出糗可不好!”
“嗯,你自己小心点!”阮尘应允,恋恋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停住,微偏着头背对着她:“倩音,希望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管结局如何,我都在你可以看见的不远处守护着你。你,苏暮和我,至少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杨倩音没有回声,不置可否,慢慢地转身,注目着阮尘走过玄关,走进大厅,渐行渐远,对着他的俊朗背影,在心中默默说道:“你也是一个风流人物,也是一个好归宿。可是,很抱歉,你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我不想将就,也不想委屈你成为我将就的对象!”
傍晚,苏暮带着对杨倩音的歉意回家。刚走到大门,就看见丝言和倩音坐在客厅沙发上,愣住了。两人看见苏暮也相继站起来,杨倩音只是怔怔地望着苏暮,没有只言片语。
“苏暮,你回来了,让杨小姐好等!”看两个发怔人的表情,丝言心中已然了然,出口招呼苏暮,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苏暮先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笑着招呼倩音:“倩音,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声,让你久等了,实在抱歉,不如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丝言的手艺不错!”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事想和你谈谈,你方便吗?”杨倩音也回过神来,佯装微笑地征询。
“好的!”苏暮应允。
“我们到院子里谈吧,我很喜欢你家的院子,很漂亮!”于是,杨倩音向丝言颔首微笑,走了出去,苏暮尾随其后。
走在苏园小径上,杨倩音卸掉伪装,伪装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强颜欢笑。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我来是想向你道歉的,今天早上我一时无理取闹,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尴尬,实在抱歉得紧!”杨倩音只说了一半,她来这里除了道歉之外,还想为他做晚饭的。这段日子,苏暮的精神不太好,杨倩音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担心他又忙事业又忙家务,分身乏术,累坏身体,因此想为他分忧解难,于是买好食材算好时间到苏家等他下班,顺便给他一个惊喜。不曾料想,上天倒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等她搭车到苏家,却见院门未锁,还以为遭了贼。走进院门,就看见坐在院中长椅的丝言,同一时间丝言抬头也看见了她,于是站起来招呼她。在看见丝言的刹那间,杨倩音想,如果自己是男人的话,也会在霎时间情不自禁地爱上这个容貌出众、气质优雅如兰的女子。一刹那间,杨倩音也恍惚知道了自己想找的答案,可还是怀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想法。
通过感应,丝言知道她是苏暮的朋友,于是热情地招待她入屋,为她泡咖啡,并做了介绍。
“倩音,你别这样说,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苏暮抱歉地说道,“我真是不识好歹!”
杨倩音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咬咬牙开口,语气中充满忧伤:“她,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吗?”
良久,后面都没有动静。杨倩音转身,眼中尽是悲伤。苏暮看着她,眼神中有闪躲也有疼惜,不置可否。在杨倩音看来,沉默就是肯定,至少对方没有否定。深情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爱了多年的俊逸少年,杨倩音情不自控,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决堤,转身,离去,背影凄凉。
“倩音!”苏暮担忧地在后面唤杨倩音的名字,但没有挪步,有些事情,心狠一点比较好。
“她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出事,失恋的女人就像是受惊的小鹿斑比,情绪容易失控,既然担心,还是追上去看看吧!”丝言在苏暮身后劝道。
苏暮转身,没有说话,也不动弹。
“‘长痛不如短痛’固然是为她好,你不想她受到更深的伤害,所以不给她哪怕一丝的希望。可是,即使是以朋友的身份,难道不应该给对方一个关怀的拥抱吗?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有些事不用明言她也心中有数。我刚才通过灵力看见她今天有劫数,待会会遇上车祸,所以在她身上施了法,躲过这场劫难,不过我法力终归有限,不知待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你快去送送她吧。”丝言催促道。
苏暮听罢,心中骇然,担心非常,于是赶紧追了出去。
饭后,苏暮独自在院子里踱步,此刻的心情,绝不亚于梵高的星空,躁动不安,烦乱无比。刚才送杨倩音回杨家,杨海淼是一张极致冰冷的扑克脸,就差没把苏暮生吞活剥。上次自己拒绝倩音,杨海淼已经极度不满,甚至以“乐音绕城”为要挟。这次伤了倩音的一片痴心,指不定又得耍什么花招对付自己,看来参赛资格是取消了。即便如此,苏暮也不后悔,更不会因此投降,荣耀名利,自己从不甚在意,曾经只为求一个证明,一个说法,若果真不能得到,也无须强求。
“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不接受?”丝言收拾好家务,见苏暮心事重重地在院子里独自踟蹰,心有不忍,但又不善于开解劝说,于是便没话找话地搭讪,以期转移他的愁绪。
“因为不是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别人再好再优秀也无济于事。”听到丝言的问语,苏暮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上在黑莲般的云朵里穿行的弯月,缓缓地说出心海中的想法。这段日子,已经有太多的人问同样的问题,让苏暮疲于应答,但苏暮相信丝言能够理解自己。
“心中的那个人?原来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怪不得,怪不得你会拒绝这么好的女孩。那,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没听你提起过。”丝言会悟,生性平淡的她,难得地好奇追问。
苏暮这回没有答话,只是怔怔地望着丝言,眼底的光芒分外温柔。这场景,不必细说,傻子都看得出来,丝言自然不会不知道。与此同时,丝言平静的心慌了,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受宠若惊、六神无主,但理智战胜情感,丝言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故意嗔怪道:“好个苏暮,平时看你挺正经的,想不到今天也拿我开玩笑。很晚了,更深露重,早点休息吧!”说完,准备转身逃离现场。
“我喜欢你!”苏暮抓住丝言的手臂。
“别说了!”丝言请求道。
“我是认真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丝言知道不能再逃避,定了定神,回头看着苏暮的眼睛,月光下他的脸分外柔和,“‘人鬼殊途’,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我们已经有交集,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万家灯火,你偏偏选择我家,让我遇见你,那时我们的命运就有了交织。”
“这只是偶然……”
“这不是偶然,这是缘分,是命中注定的,连耶稣也无法改变。”苏暮有些激动,双手紧紧抓住丝言的臂膀。
丝言顿觉无力,泄气道:“偶然也好,缘分也罢,苏暮,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你,没有可能,也不可以有将来。不管你怎么想,你也别理我怎么想,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你死了这条心吧!”丝言拿开苏暮的双手,绕过他向门外走去,“我的心很乱,想出去走走,一个人静一静。”
苏暮没有拦她,任由她离自己渐行渐远,眼底眉梢是掩不尽的浓浓忧伤,苏暮自问,难道自己和她又是爱在错误的时间里?苏暮此时此刻才深刻地体会到上天的造化弄人,深爱自己的人自己不爱,自己深爱的人不爱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让自己于千万人海之中,于时间的荒野里遇见她?难道真的是有缘无分?这段日子里来,当看着自己的鲜血流进她的身体,融进她的生命时,苏暮没有丝毫的苦痛,只有满腹的快乐;当她靠近自己吸取阳气时,闻着她身上的清香,交换着彼此的呼吸,苏暮有亲吻她的冲动;当看见她的脸色日渐红润,身体渐渐充满人气,心里更是满溢的幸福。那份美丽,那份心悸,那种怦然的心跳,那份莫名的亲切、安心、温暖的感觉,只为她。“不是因为美丽才爱,而是因为爱所以美丽。”(普希金语)苏暮从不奢求倾世无双的爱情,轰轰烈烈的爱情向来曲折,好事多磨,只求在恰当年月最美年华时遇见正当年华的她。“怡然饮酒,与子偕老。琴瑟载玉,莫不晋好。”现在她离开了,她还会回来吗?也许待会就回来,也许一去不返,像乌贼墨书写的字迹一样慢慢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丝言,多愿你决定,共我相伴活出生命!
丝言孑然一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今晚的街市一如往昔般热闹,人流不息,车水马龙,只是这车马喧嚣与这个满腹愁绪的妙龄少女无关。世间的纷纷扰扰,皆庸人自扰。张爱玲曾恨海棠无香,红楼未完;徐志摩恨在这个充满相遇几率的世界里却始终无法遇见心中的她;可是丝言呢,该恨什么?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情不知所起,又为何一往情深。若说无缘,世界如此之大,为何偏偏遇见他;若说有缘,世界如此之小,为何竟惹春恨秋怨空嗟叹?缘分这本百科全书,翻得太快害怕错过;翻得太慢又害怕泪流满面。思来想去,丝言空生宝黛木石前盟之悲,徒增牛郎织女之怨。我们总是错过,在对的时间里遇见错的人,在错的时间里遇见对的人,那就罢了,但是如果在对的时间里遇见对的人,为何还要错过?为何不去不计后果地爱一场?不求结局,只求无悔,无悔于一颗心,无悔于一份情,无悔于似水的流年!
不知不觉中丝言来到了那晚与苏暮来过的广场喷池边。凉风一如既往地清爽怡人,滋润着寸寸敏感肌肤,但今夜却吹不散丝言内心的燥热和愁思,身边人不在身侧,只剩自己形单影只。天大地大,何处是归家?梁园虽好,却并非久恋之家。既然迟早要分离,就不该给予对方和自己太多奢望,免得彼此受更深的伤害。冥界虽然还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但丝言心里清楚,自己是在劫难逃,只希望到时不要牵连苏暮,否则,自己于心何安!广场上,人来人往,却一个个的陌生面孔,丝言忽然好想在人群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丝言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暖人的拥抱,想念他的一切一切。他爱她,她也爱他,七仙女为爱甘愿削去仙骨,白娘子为情甘心舍弃千年道行,茱丽叶毫不犹豫将匕首□□心脏,丝言不想一生遗憾,她不要含羞草般的命运,连触摸幸福的勇气都没有,既然有勇气逃离冥界,公然反抗幽冥皇,九死无悔,那还有什么阻挡自己走近苏暮?她要去找他,拥抱他,然后在他耳边轻轻告诉他,他也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丝言转身准备沿路回去,却看见正在人群中焦急找寻的苏暮,定在了原地。与此同时,苏暮顺着她灼灼目光也看见了她。彼此相望,脸上的忧愁渐渐散去,笑意取而代之,眼中有盈盈的爱意。苏暮疾步走向丝言,把她拥进怀里,她,还在!丝言环腰紧紧回抱住他,两颗年轻的心终于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杨过身中情花剧毒,宁愿有爱地活上短短数日,也不愿无爱地活过百年;美人鱼爱情破灭后,宁愿化为泡沫消失于天际,也不愿重回无爱的大海;帕里斯宁愿选择爱情,也不愿选择智慧名利。苏暮,即使来时没有爱,但愿离别时盛载满是情!
弯月已经西垂,但笑意渐浓,星星也还毫无倦意地调皮眨着眼睛。丝言并肩挨着苏暮坐在琴椅上,看苏暮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听悠扬的曲子流泻而出,宛如天籁。清晨,朝阳的暖辉洒在林中树梢,百灵轻啭,鸟语花香,莺歌燕舞,落英缤纷,一涧碧溪于青山绿丛中倾泻而出,在林中缓步前行,在碧石中流淌,鱼儿吐沫竞舞,自己和苏暮相拥坐在一片绿叶在林空中穿行,看遍隐隐青山,悠悠绿水,行到天尽处,坐看云起时。随溪入海,绿叶飘于浪花碧波上,海上云帆点点,鱼鹰静立船头,海鸥自由飞翔,海天尽头,夕阳,别有一番洞天。琴声如诉,在过尽千帆,历经沧海之后,心迹澄清,沧桑沉淀。听着这诗调,丝言接替苏暮,继续未完的曲调。画面继续展开,场景转换,碧空下是一片蓝白色的蒲公英地,青丝白衣的恋人,正对着自己微笑,微风轻拂,一地的蒲公英如凌风的柳絮、临寒的雪花飘扬,拂过肌肤,酥□□痒地如初恋般的悸动。看着漫天的雪白和湛蓝,在细碎的情话中,与丝言躺在如茵草地上甜甜入梦。一曲罢了,两人相视而拥,笑容里有着甜蜜的温柔。苏暮为这首新作的曲子取名为《初恋》。窗外,两只彩蝶在月光下蹁跹漫舞,梁山伯和祝英台,终究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无关乎生与死!
天际中突然划过一颗流星般的天体,迅速得如同夹着尾巴逃跑的哈雷彗星。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天外来客,看见的也以为是浪漫的流星,可能还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许了一个美丽的愿望!无论如何,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