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8 狼烟四起>>part 1<<（1 / 1）

临近新年，空气中的寒意更深了一分。斋藤一也很少再在院子里修练剑术。

春天里枝繁叶茂的樱花树此时已悉数脱尽了叶片，光裸的枝干狰狞着伸向天空。

说来也奇怪，西牧一门惨遭杀害的那次事件中，院子里唯有这一棵树幸免于难，只是大火扑灭后它便开始迅速地衰败，满树葱笼在几天之内脱落得一片叶子也不剩。

不知道来年是否还会再开花，落得满院绯红。

偶然从树下路过，斋藤一会想起几年前的每一个春日午后，隐匿在繁密的绿意里的那个少女和她时常会露出的纯白和服衣角，以及那一双盯着他看时神采奕奕的淡褐色眼睛。那个时候的会津藩就像浸没在浓稠的春意里，回忆中的生活节奏仿佛被调至慢动作般闲适。

只是空气中硝烟的味道已经愈发趋近饱和，这样安稳的状况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了。战争恐怕会如期而至。

-西牧-

很少见地晚起，因为前几日不小心染了些风寒。好在岛原的老板娘是个善良的女人，非常好心地让她多休息了几日。

西牧御间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事情，甚至连曾经距离她最近的朝香她也未曾提过。

被生母护在怀里时的记忆已然全部消失殆尽，不过她倒是还记得自己是西牧氏仇人家的孩子。恐怕到了如今也只剩她自己记得，自己曾受到仇人家姓氏的保佑。

被西牧一家收养之后，作为那时候府上的长女，养母似乎也曾把她拥在臂弯里细细疼爱过，不过如她这般一天到晚沉默寡言又喜欢像男孩子一样武刀弄枪的性格终究是不太被长辈赏识。

不久之后养父母得了个更加宝贝的亲生儿子，老来得子的两人集尽所有来宠爱这个年幼的少爷。

然而与此同时，不过十来岁的她受到下人的欺凌侵犯却还依旧不言不语。

「是什么教会了你像这样对这个世界上不美好的一切忍气吞声呢？」

「明明无论如何你看起来都只是个年轻的孩子啊。」

当某天她与他在某个不起眼的场合目光偶然产生交集的时候，女孩如回首凝望般突然感受到前世今生。他曾在她生命里驻足停留的画面好像近在眼前，灵魂在身体深处颤抖得厉害。

少年深蓝色的瞳孔里似是沉酿满了哀伤，与年龄全然不符的神情和待人处事的风格令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明明按常理彼此应该同性相斥，然而胸腔里渴望靠近的情绪却轻而易举地取而代之占了上风。

——想要触碰你。

——想要传达些什么给你。

——是你的话一定会懂。

迷迷糊糊地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发现已是傍晚。身上的薄衫已经汗湿，额头的热度褪去顿时感受到久违的清醒。

女子步履虚浮地拉开门，看见日落前的最后一抹血红色残阳透过云层照亮一小片天空。

-鸟羽伏见-

刀尖没入对方身体的感觉顺着刀刃传导至手臂上。男人一面想象着如果此时被刺中的是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痛感，一面拔出刀锋让对方倒在自己身前。血液洇湿了斋藤一脚下的土地，顺着土壤的纹路向四周蔓延。

枪声在耳边炸裂开，震得耳膜生疼，身上的西服果然还是有些拘束。斋藤一甩掉刀刃上的血液，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戏谑地轻笑了一声。

很久没有杀过人，不过杀人的感觉并未因此而变得陌生。或许只有用刀拼杀，才能真切地体会到敌人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下完全流逝。

用一方的死亡换取对立两方之间暂时的相互妥协，自己能生存下来也得益于此。踩着如山的尸骸一步步走到当今，这份愧疚感一丝都不会少。

很多人都忘了，发动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明明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这个高度，相互征服的方式却还停留在最原始最野蛮的阶段，以血换血方能毁灭一切获得新生。

那么，自己又为何挥刀？

一时间恍惚着并没有得到笃定的答案，于是他也不再打算深入思考下去。

斋藤一侧身斩杀了一个从身后偷袭的敌人，再转身时分明感受到腰间被子弹擦过。衣服的布料已经被划开，身体却并没有受伤——衣服裂开的地方微微闪着金属的冷光。即便换下了和服斋藤一却依旧把那把小太刀佩戴在身侧，也幸而有它让他此时毫发无伤。

回过神来已是腹背受敌。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排排幽黑的枪口，他和同伴被包围在中间。

之前的那个问题已经有了新的认识。

正因为模糊了使用□□的意义，同行的人始终的义无反顾便成为了促使他一直坚持下去的理由。尽管他从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究竟是不是他们所谓的大义，但至少他并不是单枪匹马孤身一人。

刀尖还滴着血，脑海中却浮现出少女拔刀时镇定自若的哂笑，斋藤一承认自己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一分。

这个关口，一定能守下来的吧。

他会活下来。